缚妖 作者:田青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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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如此。比之先前的程公子,令公子身上的魔气浓厚了数倍。只凭贫道的这柄拂尘却是没用的。夫人口中的……‘柳府’,可就是那位徐公子所言的‘嫌犯’住所?”

    韩夫人猛然醒悟他话中之意,连忙点头之余口中亦是咒骂不断,不外乎是些和“那个灾星”和“我就知道”一类的话。离府数日的韩县令一时没太弄懂,脸上满是疑惑,“邬道长,你这话是说……”

    “看来一切魔气的源头定就是那柳府的主人了。”

    邬臾语气淡定依旧,暗地里却紧紧捉住了自己的拂尘,低垂的眼角里闪烁着不为人知的激动光芒。

    “——韩大人,待贫道准备齐全后,还劳烦你派人领我去那柳府所在了。”他一甩拂尘,好一派超脱世俗的高人风范。

    “若要彻底清除令公子身上的魔气……少了那魔气的主人可不成。”

    *

    曦微的晨光下,鸡鸣声远远传来,和着船橹摇动的水声,蓝色的炊烟白墙黛瓦间袅袅升起,云川这个江南小镇,便在人间烟火里,伸展着腰肢慵懒地醒来了。

    然而,外间的蓬勃生气却是丝毫感染不了柳府大宅的荒凉冷落。

    柳府内宅。

    “吱呀——”,房门推动。浛水抬步踏进屋子里,四周的窗户紧紧关闭着,案台上的烛泪干涸,内室里鲛绡床帐无力低垂,房间中无处不萦绕着滞闷之感。对如此情景浛水恍若未睹,几步走近了内室,目光落在榻边几案上青瓷素碗里盛着的已然冷透的白粥。

    “……这次你的身体损伤过大,若不进些饮食,只会加快魔气的侵蚀。”

    床帐里毫无声响。

    等了半刻,仍是没半点回应。浛水不发一语,低头收起那碗白粥,正要离开,身后却忽然传来了闷闷的说话声。

    那声音嘶哑依旧,却再没了先前故弄玄虚的那些阴森可怖,虚弱里带着一股子沉闷惶惑的味道。

    “……浛水,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柳烟的话语带着颤音,她掀开紧紧捂着的被子,隔着床帐,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那样惶惶不安地望着她。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发衰弱了……我不敢开窗、不敢照镜子,怕……怕看到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成了个死木般枯槁的老婆子……”

    “我犹记得泡完血池后的感觉,如在云端,流失的生气和青春随着血液一点点注射到骨髓里,充盈进肌肤中……然后我便能变得和四年前一样不、是更美!……浛水,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以人血沐浴,那你可有什么法子能令我一直保持那般年轻的模样?我……我不想死,也不想变老……”

    “——没有。”

    浛水总是这样,话声里始终带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这两件事我都做不到。”

    里间的柳烟蓦地安静了。

    ……她整个人和身上的被子一齐抖动起来,大颗眼泪仓皇滚落,沿着眼角深刻的皱纹止不住地滑进灰白的发里,湿濡了大片枕头。

    她……早就知道的不是么?浛水,是从不会说谎的啊……

    带上房门,浛水端着粥碗,一如往常,平淡地往另一角的厨房走去。

    刚挨近墙角,她若有所觉,停住脚步,仰头望向比之其他地方略微低些的墙头。

    下一刻,一只灰扑扑的脚突然跨上墙头,穿着百家衣的瘦小人影扒着手吃力地骑在了墙上,刚刚坐稳,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转头一眼就看到了墙根下仰头平静地看着他的某人——

    林羽……松开捂住嘴巴的手,努力压下“砰砰砰”快得不正常的心跳,极力摆出同样冷静姿态的回视这人。

    虽然他此时正骑在人家的墙头上。

    离湖边相遇的事不过三四天,浛水当然还记得这名答应不供出她替她提醒那人不要去赴宴——然后就把人径直带到了她藏身之处的小子。不过在湖边的时候,她由于疗伤所需并没幻化容貌,而此时她却是一副柳烟的样子,不怪乎这名为“林羽”的少年一见她便立即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大眼瞪小眼。林羽僵硬地骑在墙头上,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先行离开,还是当什么都没看到、干脆跳进去的好。

    ……林羽此行,当然不是为了偷偷摸摸(咳虽然看起来很像),乃是身负重任而来。那便是,送信。

    昨日,程青禹曾道他补眠后醒到就到他那去,他有事要嘱托于他。后来林羽去了,程青禹却是拿出了一封信,托他送来柳府,而且一定要亲手交到其主人手里。

    ——柳府的主人除了那凶名在外的“柳烟”还能有谁?看出他的怯意,程青禹竟是笑了,柔和莫名地道:在这时候还点一夜的烛火,定是她已经回去了。那柳烟如今受了伤形貌大变,恐怕也维持不了那年轻的模样。所以到了府里,你只认准穿着青衣,总……对人爱答不理的那个年轻女子就是了。她决不会伤害你的。

    这番话林羽当然没听懂。不过抱着对程青禹毫无来由的信任,还有报恩的信念,他还是揣着信大无畏地来了。到了柳府,一见几个门口都有那韩县令的人守着,他便只有寻摸了个稍微低矮点的墙头,试图爬墙进去。

    ……哪知刚上墙头就被人逮住了。

    两人相互沉默,僵持了好一会,林羽见那青衣女子不仅没尖叫拿扫帚什么的,还似乎……有想要默默端碗走开的迹象,他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掏出了怀里的信,抬手扔给了她。

    然后丢下句“是程公子让我给你的!”便翻下墙头,一溜烟跑了。

    停顿了片刻,浛水拾起犹带余温的白色信封,并没立即拆开。她沿着原本的路径到了厨房,洗碗、打扫,一步不错地完成了清理,方锁上厨房的门,在杂草丛生的廊下寻了个能坐的地儿,拿出信,拆开来看。

    雪白的信纸上唯有遒劲飘逸的四个字——

    源水书屋。

    ☆、羞怯

    第十九章

    依然是那副青衣帷帽的打扮,浛水低着头匆匆走过街道。四周行人稀疏,路旁茶馆偶尔飘来的聊天声里不少夹杂着“琼景楼”“女妖怪”的字眼,往往又伴随着一片或惊奇或惧怕的唏嘘声。

    ——自打前晚柳烟以那么幅狰狞的相貌冲进人群里,“女妖怪”的传言便从原本的市井笑话猛然成了一个阴森的事实,以燎原之势迅速席卷了整个云川镇。毕竟曾有许多人亲眼目睹,这件事在百姓中引起的恐慌比之四年前的那次柳府惨案可说有过之而无不及,胆大的甚至还想去县衙请命捉拿“妖怪”……当然,清楚自家县太爷德性的老人们自是忙不迭按住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

    所以,如果此时浛水的帷帽再掉下,迎来的可就不是人人退避、而是人人喊打了……虽然这种可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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