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千叶寺?”
    苏渊看着古寺庭院,白砂设五组十五块庭石,青苔满覆,此外别无一物。白砂有同心波纹,寓意池中细雨鱼出。
    墙外花枝低拂,春日墙里墙外落樱缤纷,壁上花影婆娑。眺望庭园,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总有一块庭石隐没不见。万千变化,有如禅境。
    “这就是枯山水!”
    弘次郎在身边解释道:“银沙滩和向月台为特有的枯山水式庭园,江户中期建造而成。圆锥形砾石置于铺满白砂的空地上,白砂象征着大海,而砾石上砂砾制造出的纹理则代表着万顷波涛,构成一幅极为抽象的风景画。”
    “月明之夜,月光将沙滩染成银白色,更具诗情画意,而砾石的设计据说是为在满月之夜将月光返照入阁,雅致而又巧妙,令人拍手叫绝。”
    苏渊暗自点头,园林最高境界无非八个字:
    移步换景,
    别有洞天!
    相比较地少人多的岛国,寺院面积不能跟华夏动辄几十亩古刹名山相比,只能别具匠心,以小见大,利用细节打造出一番天地。
    跟着小沙伲往里走,主庭以雁起海洋为主题,用黑白两种沙子构成波浪图案,主石象征大雁展翅,栩栩如生,内庭以赤沙代水。
    水中置九石,一个中心石,另八石分为两组形成追逃阵势,形态不同、大小不一,彷佛两组孩童在玩闹嬉戏,趣味十足。
    来到西边一个禅堂,这里是专门留给龙泉堂的茶室,面积不大,也就是二十平方,已经算是难能可贵。
    原本以为茶道展会是人山人海,结果发现一共有资格参加的不超过两百人,除去几大顶级品牌,圈里百年老字号,剩下每一个都是资深藏家,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千叶寺每年会拿出二十八间禅堂作为茶室,招待八方贵宾,今天已经是龙泉堂参加的第十八个年头。”
    茧山弘次郎让苏渊坐下,带着柳生惠美仔细检查茶室,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亲手用清水反复擦拭,足足三遍才算放心。
    然后亲手把马远秋水图挂在正中间,柳生惠美拿出梅子青花瓶,放在画轴底下,插进一枝梅花,含苞待放,意境幽远。
    茶席上放一套玲珑茶具,摆上百圾碎三足香炉,点上松木堂极品檀香,轻烟渺渺,幽香扑鼻。
    一切准备就绪,提倡无中万般有的禅宗思想,去掉一切人为的装饰,追求至简至素的情趣。
    这便是深入骨髓的侘寂美学。
    凋零可以堪比盛开,残破可以胜于完美。
    粗糙可以好过光滑,笨拙可以优于灵巧。
    简朴也能美过华丽。
    苏渊入乡随俗,身穿一套和服,跪坐在榻榻米上。柳生惠美精通茶道,今天是茶道师,为客人布置茶席,从水屋取来风炉、茶釜、水注、白炭等器物,全部摆放就位。
    准备烧炭工具、打扫地炉、调整火候、除炭灰、添炭、占香。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乱,此乃炭礼法。
    茧山弘次郎作为主人,必先在茶室的活动格子门外跪迎宾客,头一位进茶室的必须是来宾中的一位首席宾客,其他客人则随后人室。
    整个茶会,主客的行、立、坐、送、接茶碗、饮茶、观看茶具,以至于擦碗、放置物件和说话,都有特定礼仪。
    一次茶道仪式的时间,通常两小时左右内。结束后主人须再次在茶室格子门外跪送宾客,同时接受宾客的临别赞颂。
    柳生惠美将各种茶具用茶巾仔细擦拭干净,用茶勺从茶罐中取二三勺茶末,置于茶碗中,然后注入沸水,再用茶筅搅拌碗中茶水,直至茶汤泛起泡沫为止。
    所有准备就绪,等待宾客来临,苏渊闭目养神,期待第一批客人究竟是谁?
    门口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茧山挺起身,准备迎接贵客,有资格来的都是高手,不能怠慢。
    “千叶大师……”
    “还有泉山大师……”
    看见首先进来的两个人,茧山神情一震,赶紧五体投地,跪拜道:“没想到两位大师前来,十分荣幸!”
    苏渊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还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僧人,身后还站着三人,气派不凡。
    “茧山君不必客气,有朋自远方来,岂能过门不入?”
    千叶大师露出微笑,转身道:“今天不光是我,还有泉山大师,则武的本田、鸣海的川上、日光的樱木,难得有机会聚聚,打扰你了!”
    茧山哈哈大笑,请众人入席,介绍道:“今天你们来的正好,柳生惠美大小姐亲自主持茶席,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运气。”
    柳生惠美没想到居然能见到国内最知名的茶道大师,千叶家主,还有禅宗高僧泉山,赶紧跪拜道:“惠美见过两位大师。”
    千叶摆摆手,笑道:“听说柳生新阴流强势崛起,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你父亲,有机会亲自登门,到时候欣赏一下柳生家秘不示人的名刀。”
    茧山听完微微一笑,正色道:“何必舍近求远?今天名刀的主人近在眼前!”
    众人一愣,目光全部落在剩下没有介绍的年轻人身上,本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试探道:“难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
    茧山弘次郎看着苏渊,用中文介绍道:“不错,这位就是龙泉铸剑大师,苏大师,弘次郎的至交好友。”
    好年轻!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露出惊讶神情,没想到传说中横扫天下五大名刀的铸剑大师竟然如此年轻?
    苏渊微笑着抱拳行礼,笑而不语,千叶用流利中文客气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好!”
    其他几人也分别用中文打招呼,苏渊客气道:“苏某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泉山和尚露出微笑,目光落在茶室正中间的画轴上,平静道:“一期一会,跨越千年能见到宋代马远真迹,真乃三生有幸。”
    “什么?”
    “居然是宋马远!”
    “国宝级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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