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一天都光嗮!”
    见俩女人你一句姐姐,我一句妹妹叫得越来越亲热,几乎达到了水乳(分隔符)交融的境地,毕晶拍拍胸口道:“有这话你早说嘛,吓得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
    不过再看看只能一边傻乐,再无往日潇洒风度的陈慥,不由又一肚子气:妈的,这小白脸有什么好,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喜欢,关键还是俩!
    上天何其不公啊!
    母老虎瞥他一眼:“怎么样?羡慕吗?我也给你找一个好不好?”
    “好......”毕晶下意识点头,随即警觉,跳脚大叫:“好个屁!咱哥们儿是那样人吗?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好不好?什么这个情深义重不能舍,那个曾经患难不能抛,都是渣男的借口!借口!咱们坚决鄙视他!......你那手能从我腰上拿开了吗?”
    柳月娥和琴操咯咯笑来。
    陈慥恶狠狠瞪他一眼时,门外忽然有人通报:“**生,毕先生,太守有请。”
    这老头儿,太知情识趣了!毕晶如蒙大赦,擦了把冷汗,拉着陈慥一溜烟落荒而去。
    “季常,毕兄。”苏轼放下笔,把两摞纸推到两人面前,“你们来看看,我这般说,可还使得么?”
    这是又有了新作了?苏轼这几天事儿干的不少,游山玩水的事儿也没见耽误,顺手还写了几十首诗,吃个鲍鱼都能写一首,也不知哪儿来这么多灵感......
    但定睛看去,却是苏轼以朝奉郎知登州军州事名义上的两道表章,一曰《议水军状》,一曰《乞罢登莱榷盐状》,顿时吃了一惊,挺有名的两篇啊?故作迟疑道:“军国大事,我不便与闻吧?”
    陈季常鄙视地瞥他一眼,低声嘀咕道:“拍大决战啊,当自己***?”
    妈的,这厮也看过大决战啊!毕晶撇撇嘴,这厮因为自己坏了他的好事,这几天对自己一直没什么好脸色,于是毫不退让地瞪回去。
    苏轼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微笑道:“不妨,此二事事关国计民生,是我近几日巡察所得,但恐有所遗漏,毕兄常有高论,必定有所补益。”
    哈,难得苏轼都拍自己马屁,毕晶顿时大乐,混不顾自己何曾有过什么高论来着,拿一分看下去。
    《议水军状》,苏东坡首先分析了登州在防御辽国的战略位置的重要性,接着报告了百余年间登州屯兵戍守的具体情况,指出当时登州武备松弛,屯兵多有外调的严重问题,向朝廷表示了他深恐“兵势分弱,以启戎心”的忧心。建议“朝廷详酌,明降指挥,今后登州平海澄海四指挥兵士,并不得差往别处屯驻”,以确保国家安宁。
    《乞罢登莱榷盐状》更了不得。在这篇表章,苏轼认为,按照当时官方的盐业政策,灶户所产之盐只许卖给官家,而价钱却不及以往卖给百姓价钱的三分之一。而百姓向官家买盐的时候却又要付出大大高于灶户的价钱,这就造成了灶户破产逃亡和百姓吃不盐的后果。而官家所屯之盐,“商贾不来,盐积不散,有入无出,所在官舍皆满,至于露积。”主持屯盐的官吏,又要因此赔偿国家的损失。结果是官无一毫之利,而百姓却受害无穷。因此,苏轼恳请停止,恳切要求朝廷,罢废登莱的榷盐政策,依旧令灶户卖盐于百姓,官家收盐税。
    要知道,盐这东西利润极大,向来由国家专营,直到一千多年之后,才彻底取消,而苏轼居然在这个时代,就提出罢废官盐,实在是石破天惊。
    但毕晶也知道,苏轼这份奏章呈上之后,朝廷经过讨论,居然就允准了。也不知道是真为百姓打算,还是因为要彻底拉拢苏轼。
    仔细看了一遍,毕晶和陈慥相视摇头。苏轼神色一动:“两位同时摇头,果然另有见解!来,苏轼洗耳恭听!”
    “不是。”毕晶又摇摇头,“这两状见识超凡,我摇头,是因为实在没什么好补充的了。”
    陈慥也笑笑:“老毕说得是,我也一样。”
    苏轼就笑来,带着几分欣慰,为自己的调研报告深感自豪的样子。
    但他却没有注意到,毕晶和陈慥目光隐隐的无奈和苦笑。
    以毕晶肚子里那点水平,当然看不出这两份表章有什么缺失来,他只觉得调查详尽,说理明白,措施得力,果然是一份很有水平的好报告。
    可越是这样,毕晶心里就越有点说不出来的遗憾。
    无疑,苏轼是一个好官,不但有为民办事的心,更有办成事的能力和水平。但是,这个人吧,在做事上是一把好手,可在高层政治的水平上,简直就是个菜鸟。
    新党当政,他站在旧党那边,结果一路被贬。旧党当政,他又站出来说,其实啊,新法还是有不少好处的,结果又被贬,直到被赶到儋州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郁郁终老......
    高层政治,站队,无疑是第一位的,站队正确而又有能力,自然能青云直上,站队错误而有能力,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可是苏轼这个人,在历次站队,就有那个本事,每一次选错误的那一边。
    也许只对事,不对人,只想做事,不想自己的退路,正是他虽然得享大名,却一生坎坷的原因。
    要知道,政治,就是整人,几千年来,概莫能外。
    这怎能不让人感到莫名酸楚?
    毕晶嘴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终于没说出来......
    正心里不是滋味时,外边忽然有人禀报:“天使到,有上谕!”
    毕晶一激灵,随即和陈慥相视苦笑。他知道,一直在等待的那道诏令,终于到了。苏轼,将再次出发,从登州直赴京师,走向他最短暂的辉煌......
    “看来,我这两份奏章,要换个开头了。”
    听完诏令,苏轼也微感诧异,等忙完一天的交接,拿刚刚写完的奏章,苦笑着摇摇头,在“朝奉郎知登州军州事”间,加了一个“前”字,变成了“朝奉郎前知登州军州事”。
    搁下笔,苏轼却隐隐有些兴奋。毕晶知道,那并不是因为升了官,而是因为终于有更大的舞台,去实现他的理念了。
    只可惜......
    毕晶摇摇头,飞快地压下某些异样情绪,拱手笑道:“恭喜坡公高升!”
    苏轼摇摇头:“什么高升,还不是一样做事?”随即又苦笑来,“只是购置那么多东西,呵呵,又白费了。”
    合着他这也知道自家俩老婆干了点什么啊。
    “罢了,不管这些了!”苏轼很快就呵呵笑来,“好不容易有几天闲暇,何方多留几日,这海天一色的美景,还真是让人不舍啊......”
    又来了!毕晶苦笑。
    一千多里地走了仨多月,这一路的游山玩水,现在要走了,还来这一出?
    当然,毕晶也知道,苏轼之所以心情这么好,不仅仅是因为升官能做更多事了,也不仅仅是因为下一任登州知州随诏令一抵达,他大可以当时就完成交接,然后一身轻松。重要的是,和诏令、新任知州同时到达的,还有另外一道诏令,以及一封私信。
    那一道诏令,是免去钱知县的职务,“另有任用”,却没说有新的任命,等于被挂了来。钱知县黯然下台,离开登州时,竟然没有一个人相送。毕竟他并不得人心,而且人人都知道他恶了司马相公和苏太守。
    私信,自然来自司马光。在这封写给苏轼的信里,司马光在开头部分,就对钱知县的处分做了解释,并对苏东坡表示了感谢。随即,就开始夸赞苏轼见识出众,真乃卓然不群的君子。看得毕晶直皱眉头,不群?苏不群?
    司马牛你会聊天吗你?
    在深情回忆了和苏轼以往共同战斗的日子之后,司马光表示了对苏轼大展宏图,“****”的期待,并对未来大宋朝的美好前景做了令人神往的描述。
    虽然对阿云案基本没怎么提,但就算以毕晶的水平,都能看得出来,司马光对苏轼的做法完全赞同名,而且很隐晦地表示了某种后怕——如果不是苏轼,他只怕要背上千古骂名了。
    当然,司马光纵然智慧超群,还善于在编纂历史时往里边塞私货,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后还有自媒体营销号这种东西,把他没干过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这个骂名,他算是背定了......
    苏轼显然也很满意,这不但意味着他和司马光观点一致,回京之后,会有一个很好的施展空间,也意味着事情,这件本来不该发生的事情,彻底办成了。
    彻底轻松下来的苏轼,接连几天,悠悠林下,游山玩水,饱览登州胜景。
    这一天一大早,苏轼一家,陈慥一家,毕晶一行,外带韦国昌和阿云,来到蓬莱丹崖山,上蓬莱阁观海。
    蓬莱阁建筑群,始建于宋仁宗嘉佑六年,后来历经多次修建,雄伟气派,殿阁林立,千年之后也是闻名全国的著名景点。其上蓬莱阁英宗治平年间,高约五丈,分上下两层,向来是观海的好去处。
    一行二十余人,踏过光滑圆润状如黑白两色围棋子的石子滩,赏随海潮涨落而时隐时现的浪泉,沿山路过狮子洞,登上蓬莱阁。
    抚摸着古色古香的围栏,苏轼忽然感慨来:“蓬莱阁之肇建,还在嘉佑六年,那年,我应制科考试,列第三等,迄今二十四年矣,然蹉跎至今,一事无成,真愧对岁月......”
    毕晶撇撇嘴,这老头儿,老凡尔赛了!谁不知道啊,您老人家名列第三等,那是自有制科考试一来,开天辟地第一个啊!跑这儿显摆来了?
    但见苏轼多少有点萧索,忍不住道:“坡公不必如此,此次入京,定当大展宏图......”但随即想苏轼今后的遭遇,随即闭口不言。
    太特么亏心了!
    但就这么一句话,苏轼竟大受鼓舞,精神一振,看着阁下沿丹崖绝壁向南筑的备倭城“刀鱼寨”,微微颔首。继而极目远眺,海上五座岛屿引入眼帘。指指最近的那座色做焦黄小岛,道:“那便是古来流放囚犯的沙门岛了,果然一派肃杀之气!”
    这就是沙门岛?卢俊义刺配的那个?毕晶一愣,心说也不知道卢大官人这时候认识燕青没。
    稍远处,其他四座岛屿却一片青翠,茫茫大海,似乎随波涛隐没,引人入胜。苏轼微笑:“次四岛却一派生机。”
    顿了顿,油然吟诵道:“登州下临大海。目力所及,沙门、砣矶、牵牛、大竹、小竹凡五岛,惟沙门最近,兀然焦枯,其余皆紫翠巉绝,出没涛,真神仙所宅也!咦?那几个小黑点是什么?”
    众人顺着苏轼手指望去,只见海上几个黑点,正缓缓向这边飘来,毕晶瞄了一眼,顺嘴道:“海船呗!”
    果然,没多长时间,几艘大海船由远及近,已经到了阁下水城。
    苏轼啧啧称奇,又诵道:“登州蓬莱阁上,望海如镜面,与天相际。忽有如黑豆数点者,郡人云,海舶至矣。不一炊久,已至阁下。”
    这也能出口成章!毕晶又是佩服,又是嫉妒,觉得自己快疯了。这人脑子怎么长的?太特么打击人了!
    苏轼看看毕晶的表情,呵呵笑来:“我观比兄素日常有奇思妙想,才气非凡,此情此景,毕兄无诗兴乎?”
    “我?”毕晶脑袋摇得飞快,“我可没这本事......”
    心说我做什么诗?“山上楼成群,海上黑窟窿”,还是“大黄海,黄海大,黄海里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
    别说做不了,就算能做,还能在你跟前露,那不是现眼么?
    王闰之朝云等就笑。
    苏轼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也不勉强。
    毕晶嘿嘿笑了笑,瞅瞅一边的丘处机,这老牛鼻子可是最爱附庸风雅的,还写什么无俗念夸奖小龙女来着,冲他挤挤眼道:“要不,老丘你来来?”
    丘处机道:“坡公在前,岂有我这三脚猫献丑的余地?”
    毕晶撇撇嘴,给你机会你都不用啊!还什么不敢献丑?您老不是一向号称医术第一、作诗第二、武功第三呢吗?你这医术就不见得怎么样,这排第二的作诗要是三脚猫,那您那武功还能看么?不过也是,您那武功本来也就那样,黄蓉不说了么,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母老虎瞪他一眼,死胖子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一南宋末年的老道,你让他在北宋做什么诗啊,这不瞎搅和吗?
    苏轼远远看着海上五岛,忽然摇摇头,遗憾道:“听闻登州向有海市,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见,蔚为奇观。只可惜只见于****,而今时已秋末,而行期将至,怕是难以睹此奇观,诚可恨也......”
    “爹爹你看,那是什么?”苏轼一言未毕,苏过忽然指着远处海面,惊声高叫来。
    众人心里一动,顺着苏过所指放眼望去,只见蓝天之下,朝阳初升,朵朵白云缓缓聚集,一点点涌动,变幻无方。
    苏轼忽然激动来:“难道龙神显灵,欲偿轼之夙愿?”
    陈慥笑道:“子瞻兄诚意格天,上天垂怜,也不足怪啊。”
    毕晶和母老虎也是一阵激动。毕竟,近千年后,空气污染得厉害,海市蜃楼这种奇观,几乎已经绝迹了。
    毕晶记得,苏轼在登州,临走时确实是见过海市蜃楼的,还很烧包地写了首《登州海市》。想不到居然是和自己一看的嘿!
    一行二十几个同时凝神望着海上,二十几颗心砰砰砰同时跳得厉害。
    这般奇景刚刚出现,很快就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无数人从家里跑出来,直奔海边,要目睹这难得一见的奇妙景象。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云的变幻似乎停止下来,一副如梦如幻的图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海天之间。五彩缭绕,有琼花玉树,又有宫殿楼阁,更有百般人物,长裾飘然,恍若神妃仙子......
    所有人都被这奇妙的景象吸引,一个个呆呆当地,仰望海天之间,神色如痴如醉。
    正如不知何时而,这美妙的景象,竟也不知消失。不知过了多久,人们都依旧呆呆站着,脸上久久带着痴迷之色,似乎不愿从那美梦醒来......
    “能目睹此等奇景,真不虚此行,不虚此生啊......”足足过了十几分钟,苏轼才缓缓从梦境醒来,长叹一声,遥望海天相接处,杳无踪迹的海市蜃楼,竟怔怔流下泪来。
    没有一个人笑他失态,因为和他一样,每一个人都被刚刚那人间仙界,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甚至脑海都变得一片空白。
    “东方云海空复空,群仙出没空明。
    荡摇浮生万象,岂有贝阙藏珠宫。
    心知所见皆幻影,敢以耳目烦神工。”
    悠扬的吟哦之声,从苏轼胸口响,那空灵的声音和意境,又似来自九天之外。
    咦?这个挺熟啊!毕晶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地接下去:
    “岁寒水冷天地闭,为我蛰鞭鱼龙。
    重楼翠阜出霜晓,异事惊倒百岁翁。
    人间所得容力取,外无物谁为雄。
    率然有请不我拒,信我人厄非天穷。”
    “好!好诗,好句!”苏轼双眼一亮,遥望天际,沉吟片刻,目光显出念天地之悠悠的神情,曼声吟诵:
    “潮阳太守南迁归,喜见石廪堆祝融。
    自言正直动山鬼,岂知造物哀龙钟。”
    毕晶微微一笑,这是发思古之幽情了是吧?接着念:
    “伸眉一笑岂易得,神之报汝亦已丰!
    斜阳万里孤鸟没,但见碧海磨青铜。”
    “好一个‘伸眉一笑岂易得,神之报汝亦已丰!’”苏轼击节赞叹,“好一个‘斜阳万里孤鸟没,但见碧海磨青铜’!”
    将这两句翻来覆去念了两遍,苏轼眉头一展,声音变得越发宛转悠扬:
    “新诗绮语亦安用,相与变灭随东风——”
    “随东风”三字,越吟越慢,一字三叠,仿佛随着东风,袅袅散去,与那海市蜃楼一样,消散于天地之间,却又久久回荡,不绝如缕。
    众人刚从梦幻般的仙境醒来,又被这美妙的诗句所摄,蓬莱阁上下,再次陷入一样的沉静之。
    就连苏轼,也一时不能自已,好半晌才缓缓转向毕晶,赞叹道:“这一番唱和,一字一句,意境气韵,竟都与轼之所做天衣无缝,毕兄果然大才......”
    毕晶微微一笑,作外高人状道:“坡公谬赞了。”
    “绝非谬赞!方才所言,字字发自肺腑!”苏轼认真来,别有一番可爱的执拗,摇头叹道,“更难得的是,毕兄所作,字字句句都说苏轼心事,直抒轼之胸臆,仿佛全篇都是出自我的手笔——苏轼有一不情之请,毕兄佳句,可否与我的劣作,合二为一?”
    “拿去不谢!”毕晶扮高人扮得入了戏,轻轻摆手道,“能入坡公法眼,实毕某平生之大幸也!”
    心说可不仿佛全篇都你写的嘛,他本来就是你写的好吧,我不过当面盗版了一次而已。话说穿越到古代背诗背词装伯夷的多了去了,可谁能比的上哥们儿这个伯夷装得大?当面盗版啊这是!什么范闲范忙,弱爆了好吗?
    无论是萧峰还是杨康,也无论是杨过还是丘处机,都知道这胖子是什么鸟,见他这个洋洋得意的德性,不用想都知道他都干了点什么,都不由一阵好笑。
    只有母老虎狠狠踹了他一脚,这不要脸的死胖子!
    这一脚倒是提醒了毕晶,让他顿时想,今天原本是要在这里告别,集体返程的。但他刚要说话,苏轼却微微一沉吟道:“此间诸事已了,毕兄要回去了么?”
    “是啊。”毕晶叹了口气。
    你别说,这两天和苏轼一家人相处,毕晶说不出的舒服开心,说到和苏轼分开,还真有点舍不得。摇摇头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啊!”
    苏轼握了握他的手:“不必如此,你我意气相投,便是相隔千里万里......”说着转过头来问陈慥道:“季常也和他们一走?”
    陈慥点点头:“是啊......”长长叹了口气,显得又是不舍,又是郁闷。
    苏轼呵呵笑来:“走罢,走了也好。”顿了顿,目光忽然露出神往之色:“若非有事在身,真想和你们一走,去看看千百年后,这界变成什么样子......”
    “你说什么?”毕晶如遭雷击,骇然惊呼。
    说来,穿了这么多次,除了当事人之外,这是第二次被人认出是来自未来的了。上一次,是李民。可是,那回是跟李建成哥儿俩聊了半天,才被认出来的啊。这回可什么都没说,一直小心谨慎的来着。
    怎么暴露身份的?
    毕晶楞了一下,随即转头怒视陈慥。
    陈慥大声叫道:“不是我说的!”
    “不是你难道是我?”
    毕晶悲愤莫名,这该死的气管炎,什么都往外说啊,就算不是他说的,也肯定是他不小心漏了馅儿。
    是他,是他,就是他!
    苏轼笑着摆了摆手:“不是季常,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自己猜出来的?毕晶不可思议地看着苏轼,这阵子虽然天天跟苏轼混在一,可还是很小心的,生怕苏轼看出点什么来,他拿头猜啊?对,是拿头猜的......
    苏轼笑笑:“其实我与季常相交十余年,虽然他自幼便与众不同,但近几年行事,却越发出人意表,其种种言行,似乎远超当......”
    毕晶冲陈慥一耸肩:“看吧,还是你露的馅儿......”
    “也不尽然。”苏轼道,“间奇人异事,所在多有,季常便是超凡脱俗,也未尝不可理解。但此次毕兄一行来此,平日所言,时有惊人之语,虽只言片语,却常发人深思......”
    心说我说什么了你就深思,想太多了吧你!毕晶心里嘀咕,但一见说到自己头上了,急忙闭嘴,不敢再去招惹陈慥了。
    苏轼乐呵呵看他一眼道:“我平生自负,平生无书不读,当所服膺者,不过两三人而已,毕兄这等人物却从所未见,毕兄之言更从所未闻。而处置韦夫人一案时,我更发现,毕兄对朝派系党争,竟然熟悉得如掌上观纹,而难得毕兄竟然如此年轻......间安有这等天才,可横空出,而轼一无所闻乎?”
    毕晶听得满头汗,心说你就是想说“老子很牛伯夷,就不信还有比老子更牛伯夷的人”呗?不过这家伙自称“无书不读”,陈慥看那些所谓秘本,说不定也他也看过呢,这种极度浪漫而敏感的豪,联想到什么也不出奇怪。对了,这家伙三十六岁那年,在金山寺见到过江边奇景,说是满天红光什么,后来好些人说他遇见UFO来着,不会是真的吧......
    问道:“就凭这些?你就能猜到?”
    苏轼脸上笑容更盛,摇着头呵呵笑道:“自然不是。你我日常倾谈,每到关节处,毕兄总是小心翼翼,或倏然住口,或顾左右而言其他,显然别有隐情。我忽然想到,太白有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莫非毕兄就是百代之过客,万物之逆旅?再想想季常素来所为,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毕晶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就这么点虚无缥缈的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东西来?这人什么脑子啊!
    好半晌,陈慥才长叹一声,对毕晶道:“你也别这样,难道你还没意识到,你面前站着的,是天字第一号聪明人么?”
    毕晶苦笑,这种智商被人碾压的感觉,可实在不怎么样。
    看着面面相觑的一群人,苏轼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丝调皮的笑容。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这丝笑容越来越浓,一点点蔓延到整张脸,每一条皱纹,每一根胡子,都带着欢乐,最终,苏轼忍不住哈哈大笑:“其实,其实,我原本不敢肯定的!不过刚才毕兄那几句诗,却字字句句不但尽抒苏轼胸臆,遣词用字,更像是我本人所做。震惊之余,自也不免疑惑。故此口出诈语,果然一试便知真假,毕兄莫怪,哈哈!”
    嘴里抱歉,却终究忍不住大笑。
    “我......”
    毕晶恨不能一把薅住这家伙的胡子,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开这种玩笑,苏轼,你学坏了啊......
    但恨恨之余,也不禁好奇:“你既然知道了,难道就不想问点什么?”
    “爹爹!”
    “子瞻!”
    苏过和王闰之不约而同叫了一声,就是朝云也意有所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在苏轼脸上。
    苏轼却呵呵笑着摇了摇头:“人生在,贵在体悟间大道,是耶?非耶?幸乎?不幸乎?只需一切依本心,尽力而为,能不负天地良心即可。知晓未来之事,未必便是好事。”
    没有人能想得到苏轼居然这般旷达,这份心胸,可真是了不了。
    可也正是这份一切从心而为,实事求是的态度,让他这辈子历经坎坷,最终只落得个“一肚皮不合时宜”吧?而听他的话头,显然对接下来朝诸般大事,也只是抱着尽力而为的态度。或许,他甚至已经觉得前途并非那么美妙吧?
    想想苏轼未来几年的遭遇,毕晶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道:“分别在即,我有一言......”
    苏轼笑道:“洗耳恭听。”
    毕晶深深看着苏轼,缓缓道:“无论你要做什么,要多想。”
    “多想?”苏轼目光一肃,“想了之后呢?”
    毕晶长长吸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这么说话,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也只能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在那之前,要多想。”
    苏轼终究豁达,瞬间就回复笑呵呵的表情,拱拱手道:“多承明教。”
    嚯,忽必烈的台词儿都出来了!毕晶心情不由自主就松了下来,笑着拱拱手:“就此别过,咱们有缘再见!”转头对韦国昌阿云两口子和陈慥一家三口道:“站过来吧,咱们走!”
    一道红光,出现在天际,仿佛笼罩了整座丹崖山顶。红光,一行人冉冉升空,随即消失不见。丹崖山下,成千上万人同时注意到这奇异的景象,不约而同发出惊呼,有的,甚至跪倒在地,向红光消失的方向顶礼膜拜。
    “从今天,苏仙,坡仙的名号,会越发响亮吧?”
    红光逝去那一刻,通道内的毕晶注意到,无数百姓望向苏轼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他们可是亲眼目睹,苏轼这一阵子,和这些“神仙”可是亲密无间,谈笑风生来着。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名声,对于苏轼日后的遭遇,会不会有所帮助。
    毕晶叹了口气,这回事儿倒是办成了,可是就跟上回的于谦和朱祁钰一样,心里终究不是滋味儿。而且这回好像更不对劲。虽然说朱祁镇不是个玩意儿,但终究后面还有成化兴,还有大将军朱寿,还有道长嘉靖,懒鬼万历,甚至还有木匠哥,大明朝且还有得玩。
    这这一回呢?短短四十儿年之后,天下百姓即将遭受残酷的劫难和痛苦!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这算不算是自己犯下的恶行?
    实际上,不止是毕晶,母老虎,萧峰,郭靖,这通道里还清醒着的,除了杨康这个金国小王爷,人人心情都不怎么好,看着下面的山水百姓,都默默不语。
    而陈慥,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眼看大有成功可能,最终却付诸流水,可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一想到陈慥,毕晶忽然一拍脑门:“坏了!”
    母老虎正想心事呢,瞪他一眼:“又怎么了,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不是啊,”毕晶苦笑,“我刚想来,这三口子不但办杂志,还搞了个帮派出来了,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你这心操的!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杨过笑道,“多大点事儿啊,你怎么什么都想管?”
    毕晶又而是一愣,就是啊,就算柳月娥弄出个成员成千上万成员的黑涩会阻止,还能反了天不成?这是操得哪门子心啊,哥们儿以前不这样啊!但瞄了一眼杨过,当时就反应过来,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还不是你们害的!你们吃喝拉撒岁,工作生活,那件不是老子操心操来的?你还有脸说?”
    杨过一缩脖子,不说话了。杨康却不乐意了:“你干嘛这么说我儿子?”
    “呸!”对于找上门门来送骂的,毕晶向来都不客气,更别说现在更一肚子火,重重啐了一口,骂道:“你有脸说?这儿子你养过一天没有,你也有脸说是他爹?”
    杨康自觉理亏,头一低,也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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