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殿下!你们终于回来了!”
    秦莞刚下马车,茯苓便蝴蝶一般扑了过来,茯苓上前便行大礼,秦莞笑着将她扶了住,“好了好了,冰雪寒天的,跪什么跪,让我看看我们的大管家累瘦了没有——”
    说着上下打量茯苓一番,却见茯苓果真瘦了两分,茯苓摸了摸自己下巴,“奴婢好得很,若是瘦了,还要好看些。”
    秦莞摇了摇头,“这几日辛苦你了。”
    赵炎等人站在茯苓身后,见状也上前行礼,秦莞和燕迟抬眸一看,睿亲王府四个大字和京城敕造的牌匾一模一样。
    秦莞道,“真是熟悉的感觉。”
    茯苓忙道,“不仅牌匾一样,院子也差不多呢,不过这里的墙比京城的厚实,地暖也热,奴婢还觉得比京城的宅子暖和呢,王妃快进去看看!”
    秦莞和燕迟笑着入府,一进院子,果然看到建制一模一样。
    说是一样,却又还是不同,京城的王府即便多年无人打理,也还有绿意,可这里却只有松柏可见翠绿,而影壁,院墙,都比京城院子来的厚实,京城的院子用砖石砌成,这里却全都是用朔西红石堆砌而成,虽然不似军营之中用红土糊墙,可看起来确实要比京城的王府来的敦厚古朴,看着相差无几,细琢磨之下却又别有风情。
    秦莞和燕迟沿着廊道一路往里走,很快,便看到了主院,燕迟和秦莞的目光都微微一变。
    这感觉十分神奇,好像两个人辛劳的跑了一大圈,又回到了熟悉的家一般,燕迟握了握秦莞的手,“新婚之夜便让你离家远走,幸好如今又带你回来了。”
    秦莞一笑,“看着便叫人喜欢,茯苓,我和殿下的院子呢?”
    茯苓忙自豪的道,“奴婢都带人打扫出来,也布置好啦!”
    秦莞和燕迟便朝他们住的院落而去,他们住的地方乃是王府的东苑,刚走到门口,便见门口挂着一串五彩的草串,秦莞微讶,茯苓道,“王妃,这是朔西的五福草,五个颜色代表五个天官的护佑,是早前百姓送来的,说是这里过年不挂门符挂这个。”
    秦莞瞧着颜色好看,还有寓意,自然没多言,一行人进了院子,便见院子里灯火通明,整齐静雅,不见一丝一毫日久无人住的荒芜之感,茯苓边走边道,“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了,装饰用的东西都摆上了,衣服首饰那些也都放进去了,奴婢看屋子里缺几个梅瓶,便带着出去采买了一番,这才发觉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有些贵,这里还要朔西红土烧出来的红色的瓷瓶,王妃看,就是这样的,冬日里用这个做羊奶冻想来极美。”
    茯苓不论说什么秦莞都含笑点头,看了一圈,便见这屋子装饰的静雅古朴,更叫秦莞意外的还有地上铺着的黼黻,竟是比京城的还要华美万分,问了之后才知朔西上产用矿石练出来的燃料,颜色尤其鲜艳明媚,因此染出来的丝线格外亮色,秦莞从内到外看了一圈,只觉满意非常,虽然少了京城那些极其精致的摆件,也少了几分人气,可她们只要在此常驻,便和京城无异,秦莞浅吸一口气,“走了一圈,还是自己家中好。”
    茯苓又道,“府中本是没有厨娘的,来了之后奴婢做主请了两个城中的厨娘,那二人本在城中酒楼做工,听闻是给睿王殿下做饭,当下欢欣鼓舞的便来了,还说给多少工钱便好,奴婢知道王妃和殿下今日要回来,已经吩咐厨房准备好了晚膳,殿下,王妃,可要眼下用膳?”
    燕迟点了点头,“赶了一日的路定是饿了,用膳吧。”
    一番安排,晚膳很快摆了上来,趁着空挡,秦莞又见了府中的仆从们,四个从前看着王府的老仆,另有四个茯苓临时买回来的小厮,再有便是那两个厨娘了,秦莞看下来,只觉如今的茯苓安排得当考虑周全,属实进步许多,等用膳之时,便好好夸奖了一番,茯苓自是高兴不已。
    燕迟挂心跟来的五千士兵,用膳的速度很快,吃完便放下碗筷出了城。
    那五千士兵不可能进城住着,今日只能在西临城驻军大营之中暂留,燕迟有些不放心,自然要去看看。
    这一看,便等到了子时之后才回来,此时秦莞早已沐浴过,正在看茯苓这几日制好的府库册子。
    这王府的府库是新的,如今府库之中只有从建州带回来的东西,和正经的秦王府比,可谓是一贫如洗,燕迟回来一番梳洗,便和秦莞坐在一起看,见秦莞略有些担心,便笑道,“王府的东西此前便有准备,已经移除了京城的宅子,过几日便会送来朔西,你不必担心,我怎会让我的王妃饿肚子?”
    秦莞自然不担心饿肚子,可是偌大的王府,往后还需更多仆人,西临城的豪绅,军队之中的将领,朔西上若有灾祸,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她眼下要做燕迟的贤内助,自然要将这些考虑在内,听燕迟这般说,才有些放心。
    二人好容易能睡在软榻之上,燕迟也未孟浪,只抱着秦莞一夜好眠。
    到了第二日,秦莞醒来,好难得的看到燕迟竟然还睡着,只是他一动,燕迟便醒了过来,见她睁着眸子望着他便笑道,“怎么了?不多睡会儿?”
    秦莞眨了眨眼,“睡饱了,外面天都大亮了。”
    燕迟一把捞了秦莞在怀,“今日休整一日,明日要去赤风原,所以我也可以偷懒了。”
    赤风原便是要建东营之地,听燕迟这样说,秦莞也不催他了,便道,“你也要同去?”
    “前面几日我得跟着。”燕迟忽而翻身压住秦莞,“所以,明日我要离开几日了,既然如此,咱们的时间便十分宝贵。”
    两人贴的极紧,秦莞自然感觉到了燕迟身体的变化,面颊刚微红,燕迟便吻了下来。
    如此,这一日燕迟和秦莞便比平日里起的晚的多得多!
    新年刚过便从建州出发,半月至朔西,而后又在朔西耽误了半个月,如今已经是二月初,二月份的京城已经能见绿柳,可在朔西高原上,却还是实打实的冬天,等秦莞起床出来的时候,便发觉昨夜又落了一场新雪。
    秦莞和燕迟早膳之后出来逛园子,只见院子里竟然栽种了几颗梅树,而因为冬日日常,如今梅花竟然还开得正好。
    秦莞便道,“这院子绿意甚少,既然梅花花期长,不如我们也想白鹿洲那般拾掇个梅园出来?”
    这等小事,燕迟自然事事都赞同,便道,“你是这园子的女主人,自然事事随你。”
    秦莞笑着靠在燕迟臂弯里,默了默道,“咱们到了这里,便算暂时安定下来了,我只去信给了岳凝,其他人不知要不要说一声,只是咱们处境如此,一旦信件被发现,总要连累他们。”
    在京城的还有秦霜,还有秦琰等人,秦莞心中也是挂念的,却又有忌惮。
    燕迟闻言握了握秦莞的手,“这个你放心,你不必去信,他们很快就会知道。”
    秦莞顿足,“为何?朔西的消息会传回京城吗?”
    燕迟颔首,“我在西临城用兵自立,并非小事,皇帝必定要以此大肆宣扬,到时候人人都知道我们在西临城。”
    秦莞叹了口气,“那还真是不必说了。”
    二人沿着院中小径,几乎将整个院子都逛了一遍,眼看着快到午时,燕迟才将秦莞送回了东苑,转而去书房见齐先生。
    到了书房,齐先生奉上一本册子,道,“这是西临城各个官员、豪绅的名录,这里面有些人是朔西本地的,有些是外地来的,今日,殿下都要见一见,从几往后,西临睿王府也要靠他们支应一二。”
    燕迟颔首,“应该的,让他们进来吧,就在主院见。”
    齐先生应声而出,没多时,身后跟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西临城令,燕迟在朔西多年,燕凛更是朔西百姓的保护神,而燕凛也曾有恩于西临城令,因此,此人是必定会支持燕迟的,可其他人便不同了,燕迟要对朔西士卒负责,自然也要对百姓们负责,因此,今日还是少不得一番告诫之语,一切交代明白,如何选择便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果然,说完之后,朔西本地的商户大都当场表态,可外地做生意的却有些含糊其辞,燕迟看的明白,也不逼迫,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才亲自将他们送了出去,而后又留下西临城令说话。
    这西临城令名叫董书文,已是年过五十,他留下,却是为了建东营之事。
    “殿下自来了信,小人便开始着手准备,这些年,西临城衙门库房也有些好东西,这一次,小人可为殿下征三百劳工,有了这些人,殿下的营帐一定能在一月之内搭建好,另有砖石砧木等物,小人也为殿下准备了一些,这些东西如今都堆在城南作坊,明日便可随军东去,殿下尽管放心。”
    燕迟颔首,“所有劳工按照军饷,两倍发放,那些东西,本王也不白拿你的。”
    董书文欲言又止,燕迟抬了抬手,“如今本王虽是在朔西自立,朔西却也并非本王封地,按照朔西军的规矩,没有搜刮民脂民膏的,给你的你都拿着,本王知你办事尽心。”
    董书文这才叹气点了头,一番商议之后,燕迟又去了一趟城外大营吩咐明日事宜,等再回来已经是夜幕时分。
    齐先生却在正院门口等着燕迟,燕迟挑眉,“先生有何事?”
    正事都在白日说完了,燕迟不知道齐先生还有什么事要交代,齐先生先请了燕迟进院子,一边走一边道,“这些日子殿下所为,小人也算看明白了殿下的心思,不过小人有几分疑问。”
    燕迟顿足,“先生有何疑问?”
    齐先生看着燕迟,“蒋和英虽亡,可他不过是受人指使,说到底,害死老王爷的真凶乃是燕淮,殿下打算就此在朔西安身立命,却是不打算为老王爷报血仇了么?”
    燕迟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连日来一直压在他心底的问题被齐先生如此犀利的指出,对一个上位者而言自然是不满的。
    他眯了眯眸子,“先生以为,本王该如何行事?”
    齐先生目光深沉,隐有悲痛,“殿下手握重兵,何不整军北上?黔州、建州、凉州,皆是殿下后盾,殿下上次说,据西临城,可攻蒙州,定州等地,殿下想到了这么多,为何就是没有想过越过雁江?如今皇帝派安阳侯北伐,锦州都空了,何况洛州袁州等地?殿下此时发兵,必定能直捣京城!”
    齐先生说着说着便有些激动起来,他是燕凛身前最为倚重信任的人,从燕凛年少时候的谋士,变作燕凛的第一军师,齐先生没有娶妻生子,而是将毕生的心血都献给了燕凛,甚至可说是燕迟的半个师父,偌大的朔西,也只有齐先生有资格能对燕迟说这些,可燕迟的眉目仍然是一片凛然。
    “先生莫非以为,父王暴亡,本王身为人子,却无报仇之心?”
    齐先生面露痛色,“自然不是,只是殿下要顾虑的实在是太多了,小人知道殿下不想让白狼关失守,可是……可是皇帝昏庸无道,如今北边起了战事,这是殿下最好的机会,殿下从小跟着老王爷,小人看的一清二楚,便是张道长,都说殿下有帝王之相,殿下有如此才干,何不取而代之?!”
    燕迟的眸子越来越冷,“本王带朔西军北上,那朔西怎办?”
    齐先生一时不敢和燕迟冷眸对视,他低下头来,“老王爷一生为了朔西,可最终得来这般下场,如今,殿下留少半兵马在此,便可回护朔西一二,等得了临安城,殿下可再派兵马南下支援,如此,如此岂非两全?”
    燕迟闻言苦笑了下,“先生如何不知,世上难有两全?若本王带兵北上,戎人等了几十年的机会便来了,本王只怕走到一半,白狼关便要破了,白狼关一破,朔西必成尸山血海,父王护卫了几十年的地方,便将毁于一旦,本王虽有十万朔西军,可北上一路也并非真的能势如破竹,皇帝必定会调来所有兵力阻挠,战事或许一年两年的打,到时候,哪有支援二字?最后本王得了临安城,也不过是惨胜,西边白狼关失守,北边蛮族若趁虚而入,便是更大的灾祸。”
    燕迟深深的叹了口气,“先生这话,连自己都骗不了,何必骗本王?”
    齐先生听着这话面上一时青白交加,却仍是欲言又止的,燕迟决然抬了抬手,“父王的血仇本王没忘,本王在等,等一个真正能两全的机会,到时候,自会让昏庸的天子付出代价,上位者,可因大义,不得不杀人,可今上,为了一己私心,手上的人命已经太多了,这一点,本王永远也不会忘记。”
    齐先生一愣,一时没有听懂燕迟这句话,齐先生还不知道燕淮根本不是燕淮,也不知道此前沈氏一族为何灭族,他如今心底只有燕凛的血仇!在京城时他便进言过,可那时燕迟也危机四伏,他深知不是时候,如今,却是打算为了燕凛的血仇不惜一切了,可燕迟是如此的冷静理智又执拗,便如同当年的燕凛一般。
    齐先生苦笑的摇头,“其实来的时候,小人便知道是这般结果了,可若是不说这些话,小人……小人心底总是扎着一根刺,殿下说的是对的,是小人一时乱了心智,这些话,殿下只当小人从未提过罢。”
    齐先生又是苦涩又是欣然的看了燕迟一眼,深深一揖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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