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少年 作者:大风刮过

    江山多少年 作者:大风刮过

    刘护法迈出门槛,转过走廊,在拐角处再打开画像,摇头长叹。

    随行的小弟子问:护法,你叹怎的?

    刘胜将画像往小弟子鼻子底下一伸:你瞧瞧,漕帮的小少爷居然是他。

    小弟子咬住手指:娘嗳漕帮的小少爷干这个?!

    刘胜摇头,我年少的时候对窦潜窦大侠极佩服,没想到他的亲儿子去干这个。可叹可叹。

    程适顾况与恒商等少主的消息等到夜深,顾况困得眼皮打架,道:我算看出来了,这位少主人一入定,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缓过来,今天一定没有指望,不如先睡吧。

    程适滚上地铺,恒商与顾况仍旧去睡床。恒商睡里顾况睡外,顾况等恒商睡下方才脱下棉袍,半边身子刚进被窝,门嘎吱一声开了,刘护法一眼望到床上,将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向上方的房梁道:窦公子,令姐夫在前厅,请随在下过去。

    程适从地铺上滚起来,顾况在床沿上愣了愣,恒商慢慢从床上支起身,哦了一声。

    程适指自己鼻子,我们全去?

    刘护法道:只请窦公子。

    恒商听那声窦公子喊出口,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道:护法且等一等,劳驾给在下的姐夫捎句话,既然我和这两位一起被少主请过来,也要一同回去。他若单来接我一个人,没奈何让他多等等。

    顾况一向很少犯恼,听见这句话却恼了。这不是犯傻么?!

    程适感叹道:够意思。

    顾况回身抓住恒商的胳膊:小爷,算我求你,别说傻话快去前厅,现在这份上,出去一个是一个。

    恒商望着他的双眼,默不做声。

    刘护法再咳嗽一声,道:窦公子先更衣,在下在外面候着。

    顾况等门关上,抓着恒商道:这里不好说话,意思你该晓得。

    恒商道:我晓得。当年我丢下你一个只因为年幼做不得主,这些年我都在想,等我再找着你,再不留下你一个。

    顾况双手被他反握住.话听在耳中,甚感动却更忧心。早知道睿王千金的贵体禁不住折腾,果然这两天被折腾糊涂了,前言不搭后语。

    程适睡在地铺上翘着腿听他两人商议,插嘴道:公子,你出去了才好叫人来救我们,这是第一;你出去了我跟顾况才能没顾虑,这是第二。顾况接口道:还有第三条最要命,你此时不去,将来这笔帐一定算在我跟程适头上,当真能要人的小命。

    恒商苦笑:敢情方才我的话你竟不懂得,敢情只因为我是……你竟一直……

    刘护法适时适当地在门外又咳嗽道:窦公子,劳驾快些,恐怕少主和令姐夫在前厅等得急了。

    恒商道:劳烦再等片刻便好。

    顾况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床沿上下地,看恒商起身穿衣,从椅子上拿起恒商的外袍替他撑好袖子,道:别碰着胳膊上的伤口。

    恒商深深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只在临出门前回头轻声道:我一定回来带你出去。

    门在顾况眼前关上,程适在他背后道:带你出去?不带上我程适?你这话真不中听!

    顾况回身走到床沿坐着,片刻喃喃道:程适。

    程适在地铺上竖起耳朵道:啥?顾况开口喊他大名开天辟地第一次。程适皱眉斜眼看去,果然顾况两眼发直,目光虚浮:程适,倘若你我两个关系不错,就跟……就跟天赐若不是那什么,我跟他该有的交情似的,遇着今天的情形你走不走?

    程适道:废话,当然走。走一个是一个,走了我兴许立刻能救了你,不走两个都耗着,不走是傻子。

    顾况叹道:怎么你能想透,他就想不透?

    程适晃着腿道:因为我比他精。

    沈姐夫在前厅满面欢喜地携起小舅子的手,小舅子有礼有度地喊了一声姐夫,亲戚喜相逢。姬少主如此思忖,沈仲益不讨那个打头的书生,只讨这个随侍,看模样当真是窦潜的儿子也未可知。

    沈仲益向主座一拱手:多谢姬少主,帮中正有要紧事待办,先告辞了,他日少主有用得上沈某的地方,只管捎句话过来。

    话赶到架子上,姬少主于是点头,慢走。

    桌上的小油灯灯芯劈啪响了一声,程适在地铺上打个呵欠,顾况掀开被筒正待睡下,程适探身搓了搓手道:顾贤弟哪,今晚上是不是该换我在床上睡睡?

    顾况撑着半硬的眼皮含糊应道:你既然在六合教面前把我咬成打头的靶子,当然我一直睡床,你一直睡地。扎进被窝,老实不客气地睡下。

    程适揉揉鼻子挪回地铺,吹熄油灯躺成个大字,不过这样与你一说,地上宽敞又舒坦,你当真跟我换我还不换哩。夹着棉被翻了个身,若不是我昨天在姬云轻面前甚有远见,今天窦天赐那小子能这么容易被放了?

    顾况说到这件事便不做声。

    程适道:我还真想知道,为什么他能跟漕帮扯上。记得小时候那回也说他是漕帮的少爷,如今又说是,真奇了怪了。

    顾况闷声道:我也挺疑惑,一次两次都说是漕帮的少爷,莫非真跟漕帮有什么瓜葛?是漕帮欠过上面什么人情,还是另有什么渊源?

    程适道:一定有个什么缘故,漕帮总不至于迷了心窍才一回两回的救他。

    黑灯瞎火的屋子里幽幽飘出一个冷冰冰的人声:不是漕帮迷了心窍,是窦潜迷了心窍。

    顾况从床上跳起来,程适从地上窜起来。

    黑暗里,头顶上,有人轻轻、轻轻地笑了一声。

    程适在一片瞎黑里精准无比地一把揪住顾况。

    鬼!

    顾况的胳膊被程适握得生疼,勉强稳着口气道:看你这出息,鬼又怎样!清清喉咙,将嗓子放亮,身正不怕鬼敲门,你我没做过亏心事,想他也不会无故害人。

    一边说一边向门的方向瞅,丝毫无动静,难道门外把守的六合教弟子都被鬼迷了?

    头顶上再一声冷笑,那声音再冷冰冰道:两个饭桶!

    饭桶?程适揪着顾况丹田中正气澎湃,鬼兄,做鬼讲鬼话也要有凭据。你我今生头回见面,怎么能扯上这个字。顾况伸手在桌面上摸到火石,擦出火点着油灯,屋里顿时亮堂了。

    屋顶有人道:堂堂两个大男人,以为见个鬼就怕得哭爹喊娘,可不是饭桶么。

    顾况与程适抬头看,只见一抹黑影从房梁纵身而下,眨眼间正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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