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瓖来说,他考虑过李昊会爆跳如雷,会恼羞成怒,甚至会拂袖而去,唯独现在这样无动于衷的态度是他从未考虑过的。
    一句淡淡的‘说完了’,代表的是一种无视,一种轻蔑,尤其是在自己滔滔不绝说了大半天的情况下,更是让人难堪,有种一拳打进棉花堆的难受感觉。
    此子怎地如此难缠,之前不是稍微有人挑衅便会暴走么?!
    见李瓖不语,李昊不为己甚,端起之前放下的酒盏,与他碰了一下:“多谢堂叔金玉良言,小侄必定铭记在心,这一杯我敬堂叔。诸位,饮胜!”
    仰头,酒干!
    李瓖端着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喝了代表着低头认输,不喝……不喝就代表着当场翻脸,这两种结局不管哪一种都是他今日不想看到的。
    犹豫片刻,李瓖最终还是选择先把酒喝了,然后静观其变。
    毕竟李昊现在手持李二的佩剑,代表着李二的脸面,副急了他,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下方众人见李瓖把酒喝了,也都纷纷举起杯子,一饮而进。
    突厥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也都嘻嘻哈哈的举杯。
    李昊见众人把酒喝了,笑着第二次举杯,面对拔灼:“拔灼兄,阿史那·思摩统领,这一杯我敬你们,愿咱们友谊长存,天长地久。”
    “多谢李候!”阿史那·思摩这还是第一次与李昊接触,表现的既不疏远,也不过份亲近,道了声谢,先干为敬了。
    拔灼端着杯子纠结良久,长叹一声:“德謇老弟,惜日你把我骗的好苦,如今,我还能相信你么?”
    李昊见他如此,心里不好受,双手持杯举过头顶,对他深施一礼:“拔灼兄,惜日你我各为其主,小弟有些事情的确做的有些过了。如今小弟不指望兄长能够原谅,只盼兄长能再相信我一次,给小弟一次恕罪的机会,你我齐心合力,就算不能带领突厥百姓走出困境,也要给他们一个希望。”
    拔灼望着面前几乎一揖到地的李昊,心中百味陈杂,惜日两人在长安,在定襄城的一幕幕在眼前交替出现。
    是与非,对与错,真的那么重要么?
    或者说,真的能分那么清楚么?
    李昊说的没错,当初突厥与大唐属于两个强大的国家,彼此算计再正常不过,站在对方的立场上,骗他这个突厥王子再正常不过。
    一瞬间,似乎之前的那些纠结再也不复存在,再次发出一声幽幽长叹,拔灼接过李昊高举过顶的酒杯,二话不说一口饮尽。
    相信也好,不相信了罢,此时的他已经没了选择。
    其余随行而来的突厥众人见拔灼和阿史那·思摩都把酒喝了,也都二话不说举起了杯子,豪迈的一饮而尽。
    至此,李昊此行的目的达到了一半,至少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接下来三方谁也没有再提谁来主导的问题,酒桌之上斛光交错,喝了个宾主尽欢,直到深夜方才各自回家。
    李昊做为主宾,喝的自然是最多的,待回了住处早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在程音音的注视下,铁柱和薛仁贵两条吃啥啥不剩的好汉将自家恩主跟鸡崽子似的提起来放下,提起来放下,不多时便剥的内剩亵衣裤。
    然后两人又找来醒酒汤,一人上前扒开李昊的嘴巴,另一个端着碗就要往里灌。
    程音音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人踢了一脚,气鼓鼓将无辜的两人推开,嗔怒的瞪了他们两个一眼:“你们两够了,真想把他弄死怎么着。蠢的要死,有你们这么照顾人的么,有你们两个在德謇哥哥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铁柱和薛仁贵面面相觑。
    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就是矫情,以前在军营的时候,哪次恩主喝多了不都是扒了衣服丢在浴桶里涮一涮,然后再灌上两碗醒酒汤了事。
    咋到了程家小姐手里就变成了‘活到现在不容易’,这也太冤枉人了!
    程音音并不知道这两个糙汉子在想什么,望着床上满身酒气的李昊,小姑娘没来由的羞红了脸,待发现铁柱和薛仁贵还扎着两手站在原地,不由恼道:“你们两个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出去!”
    “啊?哦哦!”铁柱和薛仁贵先是一愣,旋即终于意识到自己碍事了,连忙拱了拱手,狼奔豕突出了屋子。
    至此,房间中再也没了其它碍眼之人,程音音将自己两个在龙门县买来的侍女叫到身边:“你们两个去打些热水回来,再让厨房弄些醒酒汤,要热的。”
    两个侍女不敢怠慢,应声而去。
    程音音再次将目光落到李昊的脸上,按了按紧张到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上前轻轻解开了李昊亵衣的衣襟。
    古铜色的肌肤,匀称到没有丝毫赘肉的身材,看的小姑娘面红耳赤。
    做贼似的偷眼打量一下四周,确定无人,程音音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李昊的肩膀上戳了戳。
    “唔!”李昊朦胧中感觉有人在戳自己,下意识动了一下。
    程音音却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样,‘嗖’的从床边跳了起来,躲到老远的地方,俏脸更是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一团雾气自头顶冒出来。
    德謇哥哥该不会醒了吧?
    万一被他发现自己……,他应该不会误会我什么吧?
    应该不会吧?
    不过就算误会又能怎么样,反正我将来都是要嫁给德謇哥哥的。
    程音音啊程音音,你怎么可以这么胆小!
    哎呀,那两个死丫头为什么还不回来。
    安静的房间中,程音音只觉得自己心跳的跟打雷一声,好像每一个呼吸都像一年那么长,双眼不断在房门和床榻之间来回扫视。
    祈祷两个出去打水的丫鬟快点回来的同时,却又希望她们回来的晚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旋即门被人从外面敲响:“小姐!”
    紧张到不行的程音音心终于踏实了,低头迅速检查一下自己,发现没什么不妥,这才出声:“进来吧。”
    ‘嘎吱’,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个侍女提着水端着醒酒汤自外面走了进来,将东西放下之后,眨巴着眼睛打量着屋中的一切。
    男主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衣衫凌乱,女主子脸色通红,远远躲到一边。
    这是啥情况?
    到底谁把谁非礼了?
    好好奇哦!
    被小侍女好奇的目光盯着,程音音也有些不好意思,小脸一沉:“看什么看,还不把水拿过来。”
    以前在家的时候,老程同志那是三天一小喝,五天一大喝,平均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会喝到不省人事。
    程音音有样学样,耳濡目染之下倒是从程夫人那里学会了如何照顾醉酒之人,除了手法有些生疏之外,倒是把个李昊照顾的无微不至。
    两个从未见过程音音照顾人的侍女惊讶的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程家的小小姐竟然真的会照顾人。
    只是……,用帕子擦把脸擦上十几遍真的好么?
    ……
    次日醒来的时候,李昊觉得脸上异常难受,那种感觉很奇怪,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就好像跑步时摔倒脸先着地差不多。
    这感觉不对啊,以前自己喝多了之后最多是觉得腮帮子痛,这次怎么脸疼了呢?!
    撑着身子爬起来,稀里糊涂套上衣服,叫来守在外面的铁柱:“柱子,昨天晚上我又喝多了吧?”
    “嗯!”铁柱目光在李昊脸上转了圈,重重一点头。
    “谁把我弄回来的?”李昊又问。
    “俺和仁贵,还有……音音小姐。”
    “音音?”李昊有种不详的预感,提心吊胆的问道:“昨天晚上该不会是她照顾我的吧?”
    “嗯。”
    李昊:……
    怪不得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赶情昨晚落这丫头手里了。
    无奈之下,李昊只好郑而重之的对铁柱交待:“柱子啊,你记住,以后我要是再喝多了,不管谁来你都不能把我交出去,知道么?!”
    ”俺记住了,以后就算主母来了,俺也不交。”铁柱拍着胸口答应,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可怜的少爷,这脸都被搓秃噜皮了,俺就说照顾少爷还得俺们这些好汉,女人怎么可能会照顾人,这不是开玩笑么。
    顶着一张堪比关二爷的脸,李昊洗漱完毕,叫上薛仁贵走出临时住所的大门。
    今天的任务是去找房子,毕竟未来不知道还要在太原府住多久,没个自己的地方总是不怎么放心。
    再说这马上就到冬天了,别人家的房子总不好拆了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装修。
    所以买房子吧,然后趁着天还不太冷,好好装修一下,盘个火炕啥的,也好把这个冬天对付过去。
    就像之前说的,太原城虽然比不上东西两京,但做为李家的龙兴之地,繁华程度并不比东都洛阳差。
    尤其是靠近晋阳宫附近,更是豪门林立,一座座巨大的府邸看的人眼热不己。
    李昊也眼热,太原这地方山高皇帝远,地皮便宜的很,弄上座五七八进的院子,再修一座大花园,弄个大大的游泳池,跟他郡马的身份倒也般配。
    只可惜这些府邸都是有主儿的,而且背景都不小,不是从龙之臣的府邸就是世家大族的宅院。
    这些人又不缺钱,自然不可能把宅子卖了。
    至于强卖强卖……,咱可是正经人,怎么能干这种龌蹉事。
    兜兜转转之下,李昊带着薛仁贵和铁柱已经围着晋阳宫转了一圈,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大宅门前。
    与之前的那些宅邸相比,三人面前的宅邸看气势倒是十足,但斑驳的墙壁与歪倒一边的大门却给人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这里怎么破败成这样?难不成是无主的宅子?”三人驻足大宅门前,李昊探头探脑的向里面看了一眼,揉着下巴嘀咕道。
    “少爷……”
    李昊扭过头,发现铁柱躲的远远的,正不断向自己招手,不觉有些好奇:“怎么了?”
    “少爷,要,要不咱们还是走吧,俺……,俺觉着这地方有点邪性。”
    李昊转了转头,看看身后的大宅,又看看畏畏缩缩的铁柱,表情古怪道:“我说柱子,你该不是怕鬼吧?”
    “俺,俺……不是怕!就是……就是觉得不舒服。”铁柱努力挣扎着,头上汗都冒出来了:“少爷,你看这里人这么少,里面又那么荒凉,咱们就是买下来了,那……那也不好收拾不是。”
    “你可拉倒吧!”李昊失笑一声:“找借口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
    “不是,俺真不是怕!”铁柱这会儿也有些急了,眼珠子瞪的老大:“少爷要是不信,俺现在就进去转上一圈。”
    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铁柱的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李昊见他如此,倒是不好再挤兑他,笑着摇摇头:“好了好了,我不进去行了吧?咱们先去四下转转,打听一下这座宅子的主人到底是哪个。”
    “哦。”铁柱见李昊没有逼着他进去,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匆匆瞥了那宅子的大门一眼道:“其实俺真不是怕,少爷您想啊,这宅子如此荒凉,显然是空了很长时间没人打理过。这要是放在一些偏远的地方,或许还有可能是因为有钱人太少,没人买得起。
    可这里是太原城啊,有钱人多了去了,这么大一座宅子空在这里却一直无人问津,这说明了什么?还不是宅子本身有问题。”
    “呦呵,柱子,行啊你!”李昊诧异的看了柱子一眼,对薛仁贵说道:“哎,仁贵,没想到咱家柱子也有聪明的时候。”
    铁柱嘴角抽了抽,咕哝道:“少爷,俺是不愿意说话,不是蠢蛋。”
    李昊见铁柱委屈的模样有些好笑,失笑道:“好好好,你不是蠢蛋,咱家铁柱最聪明了,行了吧?”
    铁柱把头一仰:“昂!那必须的啊!”
    “哈哈哈……,好了,走吧,咱们还是去打听一下这宅子到底是谁家的吧,占地如此之广,想必不会是无名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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