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撞了你,你都不生气。但我这会儿是真的有事要求你,我、我钱袋丢了……”说到最后一句,青年的声音变得低落,还带着些难过。

    “那个钱袋是已经仙逝的母亲为我绣的,只可惜……”

    青年低下头不说话,却从身上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就好像是心爱的食物被人偷走了,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塞进嘴里的肉却不小心掉了出去……

    在柳长兴的心中,他只想到了这些,至于其他的,对不起,他看不出来。因为他并不是那种随便见到一个人就相信的蠢蛋,无论是幼时混迹于市井,还是成人后混在乡村,或者是穿越后身处官府,他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也看到因为一时的同情心,最后倾家荡产甚至身首异处的悲剧。这决定他不会贸贸然的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尽管他表现的很无害……但他那不似凡人的力气,还有身上那华贵却低调的衣裳,让柳长兴从脑子里本能的认识到这个人,不简单!

    “那你是想要我给你点钱吗?说吧,你要多少,住一天客栈应该不用很多,二两银子够了吧!”听完青年的话,柳长兴笑着从腰间拿出了钱袋,尽管他觉得肉痛,但为了不和这个人有更多的牵扯,他也只能如此去做。

    “不不不,捕快大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能要你的钱,我只是,我只是……”听完柳长兴的话,青年着急的眼睛都红了,甚至都映着莹润的水光。他一边推拒柳长兴给银子的手,一边不着痕迹的抓着他的袖子,不放他离开,好似在剧烈挣扎一般,终于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诶诶诶,这是干啥呢?小伙子,要是有不合的,说说就好了,可千万不要动手啊!”看了一点儿,旁边一个要收摊的大爷就走了过来,好心的劝着。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具体是什么关系,但看着一个青年给银子想要离开,另一个青年伸手婉拒,却又被对方拉扯,他的脑中顿时弥补出了充满恩怨情仇、爱恨交织的神剧。兄弟纷争、情侣吵架、同窗相逼,简直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当然看到至情处,他没忘记过来插上一脚,充当个和事老,好让大家相亲相爱。

    “老伯、老伯,你误会了!”急切的把柳长兴挡在身后,青年替他解释着,可怎么说都是这么一句,好像再多说一句泪水就要喷涌而出一样。

    “嗨!我误会什么了?我都在那儿看你们好些时候了!”指了指对面街上的摊子,老人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啊,但你们两个肯定认识吧,要不然也不会在大家上拉扯这么长时间。老汉我没什么文化,也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不管你们是兄弟、朋友还是同窗,都算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没什么说不开的话,为何要闹得这么不愉快呢?你看看,这小兄弟都快被你逼哭了还护着你呢,你就心里没半点感动?还嫌弃人家做什么呢!都好好过日子吧!老汉是过来人,什么都没有两人之间情谊绵长重要啊!”不知真相的老汉按照自己内心的猜想教育着柳长兴,那模样看起来就像做了多么伟大的事一样,然而,他并不清楚事实真相啊!

    “老伯,你搞错了!我们并不认识,我俩今天才第二次见面啊!”听着一个牙都快掉光的老人在这儿跟自己说教,柳长兴不快的心情那叫一个暴涨。这都什么人啊?搞清楚事实了么?看到别人的眼泪就向着他说话?有没有看到我心里,泪也在流啊!柳长兴心里在怒号,嘴上却只能平和的解释着,生怕自己一丁点儿暴躁的情绪上来,反而遭到更大的指责。只是……

    “大哥……”青年并没有多说话,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周围因为老人出面而静静竖起的八卦耳朵们抖了三抖,纷纷用指责的目光看着柳长兴,好像在说,这小伙子怎么这样?人家小兄弟都这么认错了,怎么还揪着不放,有没有点儿大男子气度啊?

    “小伙子,你这个可不对啊!人家要是不认识你,能这么叫你大哥么?你们俩要是没有感情,人家能牵扯着你不放手么?看小伙子你长得挺面善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呢!”老人听了青年的话有点气愤了,说教也带着点儿教训的意味,就好像他是柳长兴的长辈一样。但天知道,他也只是附近的路人而已啊,连这两个人的话都没听全,又到底凭什么站在说教的一方呢?只是看周围人的表情,却都觉得他没有错。

    “好吧,我知道了,谢谢老伯的指教,我这就带他回家。”算是认识到了青年的手段高超,只凭含糊的几句话和两声称呼就让所有人都倒向他那一边,柳长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老了。想当年,自己混这圈子的时候,估计这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吧?只是手艺经久不练,就疏忽了然后被人倒打一耙,真是够点儿背的啊!

    “唉,这就对了嘛!好好过日子,两兄弟不要再吵架了!”听到柳长兴妥协,老人也就放下了这回事儿,和众人一样都回家吃饭了。整座城市渐渐的只剩下酒楼、客栈还烛火通明,大街上的人影稀稀落落,甚至半天都找不到一个。

    “你要干什么?别以为装的天真,我就怕了你!”在一个二楼的包间,柳长兴和青年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几盘美味佳肴,然而这些都没能分走柳长兴盯着青年脸的目光,即使那里面只是探究和愤怒。

    “我、我哪有装?”看到柳长兴这么容易就破功,青年脸上委屈的不行,心里却笑的开怀。唉,好一个玩具啊!不过,太快鉴别了,反倒没有那欧阳春有意思,看着那家伙被自己蒙的团团转的模样才叫有趣呢!虽然和同道中人斗智斗勇会有一种交锋的快感,但却赶不上自己将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爽快呢!

    “不管你有没有装,反正我们吃完这顿饭就分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想再看这个人惺惺作态,柳长兴拿起筷子开始扫罗眼前的美食。可是……

    这鸡怎么做的这么老啊?还有这鱼,怎么这么腥?

    自己进的是什么地儿啊,明明菜做的这么瞎,竟然大堂里还有那么多的人!

    只是尝了尝味道,柳长兴就撇了筷子,原本大快朵颐的打算也彻底的落了空。然而当他看着对面,却发现在他看来身份不简单的人,却对着这不甚美味的菜肴吃的津津有味,是真的饿了么?竟然能忍受着这样的东西!

    “咦,怎么不吃?”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青年抬起了头。这个人不是从中午就没有吃饭了么?怎么,肚子不饿么?可当他目光下视,看到那一边只动了几口的菜,就清楚了原因。是嫌弃饭菜味道难吃么?还真是开封府娇惯的人物呢!

    “没什么,只是吃不惯。”瞧着那满桌的鸡鸭鱼肉,柳长兴突然觉得还不如开封府苏大娘煮的清水白菜。那个好歹还能吃出蔬菜本身的清香,但这些是个什么玩意儿?简直糟蹋东西!

    “吃不惯?也是,这里和汴京的菜的确不能比。”嘴角笑着,青年又夹了一口柳长兴面前的鸡翅,还故意的在他眼前晃了晃,放到自己的碗里。不管怎么说,这菜的造型还是不错的,至于味道,还是拿来气人吧!

    “汴京?你怎么知道我是汴京的?难道是因为我们县衙都是开封府的捕快?”提到汴京,柳长兴瞬间清醒。他面前坐的可是还不清楚身份的人物,就这么和他在一起吃饭,不怕自己会死掉吗?这么想着,他拿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准备看着情况不好,就把水泼到他身上,然后跳窗逃跑。

    “怎么会?我对你的了解可并不止于开封府捕快呢?”吃饱喝足,青年也丧失了假扮别人逗弄猫咪的兴趣。对于这种和自己相当的人,还是把他关起来更加有趣呢!看着他在牢笼里挣扎,自尊一点点被磨灭,是不是会更有意思呢?想着他那几个关系不错的相好,青年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不错。一个是武林南侠,一个是朝廷将军,应该够自己玩儿一把吧!要么说这青年的想法变得快,刚才还一副想要跟人回家的模样,这会儿却想把人家扯回家了!

    “你到底是谁?”柳长兴一直不想问这句话,因为他知道对面的人并不简单,至少从他一撞自己、自己就摔倒的样子来看,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对上他占上风。所以他一直避免两个人谈到身份的话筒,却没想到对方先开始……

    “我?我的名字叫绝义,断情绝义。”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青年站起身袖子一挥,对面的柳长兴应声倒地。唉,估计自己的头要磕上一个大包了吧?这是他在闭上眼的最后一个想法。

    ☆、 第一百四十六章

    “破军……”

    “长流,麒卿,你们怎么回来了?这个点儿不是应该在柳捕快那儿吗?”看着本该守在柳长兴身边的两个人出现在客栈,出去安排事宜的破军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说在这小小的南漳县,柳捕快还能出什么问题么?但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两位,却并没有发现他们有受伤或是打斗的痕迹,最多只是脸色不太好。总不会他们是被柳捕快发现给遣回来的吧,那可就太难看了些。

    “破军,柳捕快被人抓走了。”被称作是长流的人,听着破军的询问叹了口气。他十分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在飞云骑的眼皮底下,竟然还能有人把柳长兴劫走,可却又不得不承认,因为自己和那家伙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他只不过是一甩袖子,无数不知道是什么功效的粉末迎面扑来,让人闪躲都来不及,更别提追上去了!

    “哦,被人抓走了?……什么!”听着长流到的回答,破军还应承了一声,可转瞬间就反应过来事情不对。我的天!这是怎么了?是我耳朵听错了么?请一定告诉我是我耳朵听错了!破军的心里在呐喊,可面上只是有些惊讶。

    “没有错,柳捕快就是被人抓走了。抓他的那人武功极高,还精通用毒之术,我们不是对手。”就知道破军不能相信,麒卿再次重申了一遍,而且强调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真的被抓走了啊!”破军有些感叹,这柳捕快果然是不靠谱的人才,即使有飞云骑守着,都能惹上高手。能让飞云骑都束手无策的人,而且还是看起来连打斗都没有的人,普天之下,能有多少?想到这儿,破军就急匆匆跑去庞统的房间了,至于刚才想要办的事儿,那是什么鬼?对自己将军来说,连根柳捕快的毛都比不上吧!

    “你说什么?”听完这个消息,果然如破军料想一般,庞统大怒,直接就摔了杯子。他那么细致的防范,竟然还能让人把柳长兴抓走,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把他俩叫来,我要好好问问!”生气归生气,庞统也知道现在兴师问罪没有什么作用,所以他也只能平复心情,等待着对亲身经历者的问话,期待能找到什么线索。

    “事情我都听破军说了,你们再讲讲,回忆一下细节吧!”待长流、麒卿进来后,庞统便又是如同平时的模样,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杯茶,好似没有什么能动摇他坚定的心。可是只要细细那么一瞅,你就会发现他端着茶杯的手握得死死的,不再像以前那般,悠闲自在,好像是在压制着什么一样。

    “将军,实际上那人我们在中午就曾见过,他面容清秀,穿着深色劲装,并没有什么特点。当时他伪装成一个无害的青年,在大街上把柳捕快撞倒。不过我们都认为那只是一个巧合,所以并未注意。但到了晚上,柳捕快心情不好出来散步,又遇到了这个青年,再次被撞倒。这个时候柳捕快好像和他起了些争执,两个人纠缠了一会儿。。而因为我们离得远,只是听清楚部分内容。那人口口声声的叫着柳捕快大哥,好像是叫他不要抛弃自己。后来经过一位摆摊大爷的调停,二人重归于好,就去了同一座酒楼吃饭,他们坐在包间,我们在外面监视。本来窗户上人影晃动还十分正常,但突然间一人站起、一人倒地,我们就觉得有些问题,然后冲了上去。可刚刚冲进了屋子,那个人就对着我们洒了一把毒粉,在躲避之间,他就跳出了窗子,再也没有人影。我们追了几条街,都未曾发现异样,这才空手而归。”长流看了麒卿一眼,拱着手把事实全部都说了出来。实际上在对方第一次将柳长兴撞到时,他们就该警惕,只是当时那人伪装的太好,而柳长兴也的确瘦小,所以他们二人并未真正的在意。

    “原来是这样,交手都未曾有过,就被对方掳走了人质,我该说你们太过大意呢?还是该说你们疏于训练呢?”听完长流的汇报,庞统是不满的。但他不满的地方不在于二人为躲避毒粉而丢失柳长兴,而是在于他们二人竟然第一时间未能辨别出那人有问题。他们也不想想,就算柳长兴身材瘦弱,未曾习武,但他好歹在展昭手下历练了那么长时间。以南侠展昭对他的爱护,怎么可能不教他一招半式?而这些就足以让他凌驾于普通人之上了!一个看似毫无恶意的青年随意的就能把柳长兴撞倒,这不是身怀武功又是什么?

    “属下知错,请将军责罚。”长流、麒卿二人听到庞统的话,立刻就跪了下来。他们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是以堂堂飞云骑的身份,去保护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他们也很郁闷!这才疏忽之间,丢了将军重要的人。

    “知错?责罚?”

    “啪!”

    看着二人干脆的跪在地上,庞统摇了摇手中的茶杯,刷的一下毫无征兆的将它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知错就能挽回你们的失误么?这要是在战场,你们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本将军有没有说过,这时候虽然不是面对辽人,但却比面对辽人更加可怕!因为你们面对的将是比辽人更加狡猾、更加狠毒的对手!可你们,竟然……”拍着桌子,庞统实在不该说什么好。这七十二个人,每一个都可谓是他的心腹,是他从血海尸堆中带出来的人,可现在……

    “将军,属下愿意接受军法处置。”看见庞统如此痛心疾首的模样,长流、麒卿二人反倒不好受起来,主动的要求惩罚。这一次是他们的错,才导致柳捕快被劫走,如果能早一点警醒的话,根本不会……

    “将军,他们二人虽犯下大错,但目前我们正缺人手,而且只有他们见过那劫走柳捕快之人的真面目,您看,我们是不是回京后再处置,先让他们戴罪立功。”瞧着庞统的纠结模样,一个好手下的功用立即体现了出来。破军的话不仅让庞统有了面子,更让庞统的牵挂有了出路,可谓是一石二鸟。

    “就这样吧!本将军再派二人同他们追查此事。”好似心情平静下来,庞统听着破军的话,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看着眼前两个心中懊悔不已的属下,神色凝重。

    “这一次,我不希望看见有人再次因为疏忽大意而犯下过错。我知道你们都觉得以飞云骑之身保护柳捕快是大材小用,心中愤懑不平,但我告诉你们,如今南漳能有这样的形势,你们小瞧之人在其中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而且他可以说是连接庞府和开封府的纽带。一旦他出现问题,或是被对手用以要挟,我们将要面临的就可能不只是襄阳王的压力而已。”庞统把话撂在这儿,就让破军把他们带下去了。而他自己,却是对着支支烛火,无力的叹了口气。

    对不起啊,最后还是把你卷进来了,即使我那么的想要保护你,却仍旧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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