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黎叔就如往常一样挑着两个水桶来到了水井边。这一带多年来受地理气候影响,水井只有早上才会有水,而过了中午之后,井里的水就像被抽干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村民们都会在早上来这里汲水,而黎叔似乎故意避开大家一样,在天蒙蒙亮大家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水井边。

    突然,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黎叔回过头来,看见的是我不无得意的面孔:“早上好啊,黎叔。不,应该叫你老哥才对吧?”

    黎叔没有理我,自顾自地想要把胳膊从我手中拽出来。

    “怎么这么冷淡啊?真是让我好找啊。”我一边说一边坐到井边,“应该有一年多不见了吧,老哥。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跑到这里来。要不是那个村长小子昨天和僵尸大战一场,我说不定就要错过了。”

    黎叔没有说什么,但是却安静了下来。很明显,他既不聋也不哑,只不过是装出来骗人的。

    昨天晚上我从麦克那里打听到了许多东西,有些甚至让我心惊不已。那个教会麦克锤技和治疗术的人竟然是黎叔,而麦克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些都是圣骑士们最常用的基本技能。

    当时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一个圣骑士会在这样的小村子里一住就是一年多,而且还装成又聋又哑的野人,麦克的一句话让我立刻有了线索:“黎叔从前用的锤子就埋在院子里,我带你去看。”

    “说实话,就算听到麦克说那些,我都还不确定会是你。”我一边说一边从背后拿出一柄巨大的圣骑士锤,虽然已经埋在地下一年多,可是上面萦绕不去的圣洁之气直到此时仍旧清晰地感觉得到。

    “事到如今你觉得自己还能隐瞒下去吗?”我看向他胡子头发乱蓬蓬的脸,说出了那个令人震惊的名字:“光明使者乌瑟尔!”

    黎叔突然劈手抢过我手中的铁锤,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腰一闪,直接从井边掉进了井里。

    还好水不深,我挣扎几下从井口钻了出来:“不用这么着紧吧,我又不会抢你的。而且,不是你自己把这个东西埋起来的吗?”

    乌瑟尔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也听说过,对于圣骑士来说,圣锤就如同生命一样重要,你会把它埋起来足以见得你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是,你的决心是为了什么?身为大陆最伟大的圣骑士,竟然躲在这样的乡下村子里当人人欺负的黎叔,你到底在想什么?”

    “……”乌瑟尔仍旧一言不发,也许多年来装聋作哑,他已经成了习惯。

    “说说吧,如果没有一个可以令我信服的理由,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我继续说道。

    沉默了好一阵,乌瑟尔终于缓缓张开嘴喃喃着:“这是我的罪孽,我必须接受的惩罚。”

    “你是指洛丹伦王国灭亡的事吗?那又不是你的错误。”我说道。

    “你不会明白。”乌瑟尔摇了摇头,“我最优秀的学生,把他的父王和整个洛丹伦都毁灭了,我身为光明使者不但阻止不了他的堕落,阻止不了王国的毁灭,甚至阻止不了他从我手中抢走国王的骨灰把它洒在河里。而我最不容忍的是,自己竟然没有战死沙场而是被他放了生路如同丧家犬一样苟延残喘。你知道对于一个圣骑士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吗?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做圣骑士了!”

    “就这些?”我猛地抓起他的衣领:“你给我搞清楚,你说你没资格当圣骑士?那被你丢下不管的人民怎么办?那些即使明知必败还在拼死抗争的战士们又是为了什么?尊严?你就那么看重这种没用的东西吗?”

    乌瑟尔低着头,不肯看我的眼睛。

    不自觉的,从前所发生的一幕幕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第一次与乌瑟尔见面时他那爽朗的笑声;在我和阿尔赛斯被不死族包围时,他带着援军拼死杀入为我们解围时那强悍的形象;阿尔赛斯下令屠城后他那痛心的表情;在我带回阿尔赛斯独自带队离去消息时他那沧桑与无奈。

    慢慢地,脑海中的影像变了。银月城西尔瓦娜斯带领着精灵军团义无反顾地与天灾军团进行着明知必败的战争;达拉然与爱仑一起的另外三名年轻法师出击前那平静的表情;三族联军在燃烧军团压倒性的进攻前一次又一次地顶住了攻击;还有雷克萨那转瞬即逝的面孔……

    我把他重重地丢回地面:“我不知道你们圣骑士在宣誓时曾经说过什么,但是圣骑士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绝不是为了像你现在这样披头散发装聋作哑!”

    “我是罪人……”乌瑟尔轻轻地说道。

    “如果你是罪人,你就更应该为你犯下的错负责啊,坐身不理,这样什么也不会改变的!”我吼道。

    见乌瑟尔毫无反应,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件事,我不知你是不是已经听说了。就是关于凯文和白银之手的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乌瑟尔在听到这些时神情猛地一变。

    “还有坎特、苏兰特、阿基拉、克莉斯汀娜、比蒙特,你不想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吗?”我继续说道。

    “你叫我吗?”比蒙特的脸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在乌瑟尔惊异的眼神中,我一拳把变成比蒙特模样的沙莫达尔打成液体状态。我差点儿都忘记了,比蒙特也是他的分身之一。

    “算了,既然你来了,由你说吧。”我一边说一边把沙莫达尔丢到乌瑟尔面前。

    “真是的,我又没有说错……”沙莫达尔一边抱怨着一边变回比蒙特:“乌瑟尔老师,好久不见了,十分抱歉直到现在我才告诉你,我其实是这个样子的。”

    乌瑟尔没有说什么,看来他更关心那几个学生的情况。

    “简单地说,现在还活着的,除了我只有阿基拉了……不,事实上阿基拉也已经与死无异了。”沙莫达尔说道。

    “你说什么?”乌瑟尔猛地站起来抓住他的肩膀;“他们怎么会死的?”

    “痛!老师……你再这么用力我又要变成液体了!”沙莫达尔又发出恶心的声音。

    “快告诉我。”乌瑟尔松开双手,问得却更急切了。

    “我们被同盟者加理瑟斯出卖,陷入燃烧军团的包围之中,苏兰特和克莉斯汀娜还有我作为诱饵引开敌人的主力,其他人逃出了重围,他们两个战死沙场,我急中生智变成阿克蒙德逃了出去。”沙莫达尔说到这里又连忙加上一句:“别说我背叛同伴什么的,我身为比蒙特的时候可是尽职尽责的,再说,我本来也是燃烧军团的一员。”

    乌瑟尔没有说什么,反倒是我身后某只老变态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好小子,原来是你变成我的!难怪那个时候……”

    我不由得为两人默哀一下。默哀沙莫达尔把过去的事情向阿蒙全抖出来了;默哀阿蒙明明想把对方砍死几百次却苦于没有身体。

    “凯文被装成平民的不死族刺杀而死,坎特……”沙莫达尔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死在阿基拉的手上!”

    “为什么?”乌瑟尔急道。

    “现在的阿基拉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善良的小子了,在他的领导之下,血十字军已经变成噬血的恶魔军团,他现在的情况,就和二次战争时狂暴的兽人一样,如果我没猜出错的话,他已经成为恶魔的傀儡了!”

    “你知道些什么吗?”我低声问着阿蒙。

    “从前控制兽人的是玛洛诺斯,不过那个时候玛洛诺斯并不在东大陆,所以只可能是那家伙了。”阿蒙说道。

    “谁?”

    “基尔加丹!”

    听完了沙莫达尔的话,乌瑟尔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也许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几个学生竟然无一幸免。

    “我是实话实说,不要怪我哦。”沙莫达尔对我说道。

    “我知道。”我看着乌瑟尔,等着他的答复。

    “基路达,我有一个请求。”乌瑟尔果然开口了。

    “说吧。”

    “请帮助我……”他抬起头来,“拯救‘白银之手’!”

    “那是当然的!”从这一刻起,我知道,从前的光明使者乌瑟尔,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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