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尽管体力已十分不济,却不得不强力振作而表示从容,抽出秋霜剑,就势盘舞,叮当一声,迎着了对方的钢圈,足下“倒踩浮云步”,一连向后退了两步,才把身势站住。

    黑脸人见两招之内制不住王峰,心中微感惊异,正要再次出招,钢圈方自递出一半,忽然间就觉得颈项后一股冷风直袭过来,暗影里蓦地现出一条人影。

    黑脸人一见来人,笑道:“兄弟,原来是你!不过,对付这个毛头上伙子,我一人足以应付了。”

    来人长得绝非善类,刀子眉,三角眼,身穿一件冰雪衣裳,看上去就像一块大玻璃,散发出无尽的寒气!

    冰衣人道:“对付这垂死的人,还需要耗这么久吗?还是交给我来速战速决吧!”

    冰衣人的双目半睁半闭,但透出的神光却闪亮如电,凛凛逼人,是真正的武道高手。身上透出了阵阵寒气,幻化成一室杀机,整个大厅一下子气温骤降,严寒如冬。

    不一刻,连屋檐上也结起了一串串的冰梭棱子,闪亮晶晶。

    浓烈的寒气给了王峰很大的压力,顶门上却隐见汗水,不自觉的举起了手上的秋霜剑,指向了冰衣人。

    一声大喝,出自冰衣人,双手轻扬,射出了一蓬细如牛毛的冰针,把王峰笼罩在一片暗器之下。

    就在暗器方自飞出的一刹,王峰在一个极快的后仰势子里,直直地平倒了下去,好俊的一手“铁扳桥”功夫!急切间左手一吐,身躯向下一弯,活像个弯下腰的虾米,右手的宝剑却反向背后一指,一蓬剑气顿时射出。

    冰衣人一个转身,人已欺近三米,速度似比射出的暗器还快。原来,他早已蓄势戒备,当王峰弯下腰时,他也同时移动了身躯。

    王峰好不容易躲过了冰针的袭击,刚刚抬起身体,却发现冰衣人已在自己身后!

    王峰左手上一阵冰凉,已被冰衣人抓住了手腕,这种寒气如针扎肉,直直刺进骨髓!

    冰衣人大笑道:“束手就缚吧!”手上加力,莹光剔透的小冰晶,散发出阵阵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王峰额头上冷汗如雨,大喝道:“休想!”右手秋霜剑骤然一扬,剑光一闪,这口剑直向冰衣人的左肋间刺了过去!

    冰衣人似乎并不在乎王峰的攻击,冷笑一声,骈起两指,准备将宝剑一夹。

    等到秋霜剑近身不到两寸,他徒然感觉到剑上的寒冷之气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剑尖上竟然凝出了一个寒气团,似乎达到了绝对零度!

    冰衣人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吓得他差点发癫痫,两指急忙收回,放开了王峰,但现在闪避已是不及,只得收胸吸肚,就算他是铁打铜铸的身子,也是吃受不住,前胸部位,已为冷森森的剑尖划开了一道血口,流出了洁白闪亮的血液。

    王峰总算仗着宝剑侥幸逃生,但左手已经举不起来了,低头一看,不禁心惊动魄,自己的一只手已经成了一副冰雕!

    但当他已刺伤敌人,瞩目于宝剑飞萤时,却又禁不住兴起了一腔激动!

    黑脸汉子对冰衣人笑道:“怎么?你刚才不是夸口能轻易拿下他吗?怎么自己倒受伤了?”

    冰衣人气得脸部僵硬,以他平素的性情,不啻被引为奇耻大辱,哪里忍耐得住,吼道:“这是什么剑?”

    王峰耸动着肩头,冷冷的道:“杀你的剑!”

    “哼哼,是么?我本想给你一个痛快,不过,马上你将会死得更惨烈些了!”冰衣人面含煞气,伸手一触墙面,墙面顿时冰封。他沉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王峰,被他走过的地面也都结成了寒冰!

    王峰却是一动也不动,只是那口剑上的光华却显然又比先前有所增强!

    冰衣人单掌轻吐,大叫一声:“雪魔剪尾!”

    “波、拨、拨”,三声轻响,在一片雾状的轻烟中,无数只掌形光影,直向王峰身上击过,一股凌人寒气迎面而至!

    王峰举起秋霜剑,往前一挡,块状寒气尽数击在秋霜剑上,如雨点般的密集,“砰砰砰”,迸出耀眼的寒光!

    冰衣人再加了一成功力,光影更如大雪封天一般倾泻下来。

    王峰急运真气,那件青衣突然鼓胀起来,连露出的脑袋,也护在胀起的衣裳中,同时挥剑急转,剑如光幕,四下扩展,轮转的剑风有如铁壁,把射来的光影全数震落。

    冰衣人这时已用了五成功力,但还拿不下王峰,再耗下去,还有什么脸面?

    想到这里,银牙一咬,掌上再加了两成功力,光影犹如银河倒泻一般威猛,王峰本就是虚弱的身体,对付冰衣人,从气势上已输了一筹,这时汗水如珠,滚下双颊!

    恐怕自己再也撑不到十秒钟,急忙脱身,将身子一连在地面上打了几个滚儿,等到他翻身跃起之后,才发觉到身上的一袭青衣己被光影扫过撕成了两片!

    而大理石的地面上,如同打了一场硬仗,留下了成百上千个弹坑,密密麻麻!

    冰衣人见王峰又得以逃脱,呜哇哇怪叫了一声,那声音像是从咬紧的牙缝挤出来的,让人不寒而栗!

    冰衣人杀心已起,再也容不下王峰,不待王峰站稳,嘴里怒啸一声,倏地抢步向前,冰魄掌照着王峰身上就扎!

    王峰这时头晕目眩,只觉得有一个人影向自己扑来,但现在,无论如何也提不起一丝劲道了!

    相反的,心存必死,反倒获得了心灵上的平静。

    对于他来说,地狱的死,便是人间的生,生与死的境界,只是一种轮回,而死亡,又有什么令人害怕的呢?

    冰衣人扑了上来,就要将王峰撕成碎片,一肚子的火终于可以发泄……

    就在这一刹,身后传出了一声女子的冷笑:“停手吧,没有用的废物!”

    冰衣人的铁爪眼看着已将揪住王峰的咽喉,猝然听见这声冷笑,心胆俱寒,哪里还顾得到去杀人,当下身子一个快速的旋转,“飕”的一声,倒纵出十米以外。

    无论冰衣人的身法怎么快速,较之对方依然是慢了一步。冰衣人刚刚落下,“怪蟒翻身”的一个疾转,却不禁吓得打了个哆嗦。那个出声冷笑的女子赫然就站立在眼前,双方距离不过三米。

    那名女子身着一袭红火色的缎质长衣,极为华丽,称得上是别具匠心,一袭黑色的面纱把她的一张脸笼罩得过于严密,只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出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那一双水晶皓腕露出衣外,宛若春葱的尖尖十指接连弹动着,连同那露出的半截粉颈,诱人的一抹酥胸,若隐若现,极尽诱惑挑逗之能事!

    冰衣人与黑脸人双双叩拜,齐声道:“参见小姐!属下无能,让小姐蒙羞了!”

    那名女子轻哼了一声,道:“养你们两个没有用的东西,实在是浪费我的口粮,滚出去!”

    两人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登时噤若寒蝉,半躬着身子退出厅外。

    王峰身体无力,脚下一软,就要跌倒。

    只见女子伸出一根食指,轻轻一勾,王峰便感到一股大力透体传来,如同一只粗壮的手臂,把自己扶了起来。

    那名女子笑了笑,食指往王峰的左臂上一指,一股暖流破空传来,那只结成冰块的手臂上金光大发,不消半分钟,竟然恢复如初,而且没有任何不适。

    她的脸上蒙罩着薄薄的一层面纱,王峰看不清对方是怎么一个长相,夜色朦胧里,能看见的,只是对方显露在面纱之外那双光芒闪烁的眸子,能感觉到的,却是透过对方亭亭玉立的身材传出的一阵阵冰寒气息。

    王峰喘息了几声,问道:“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女子把身子倚着一根廊柱,脸上含着逗人的微笑,道:“你猜呢?”

    王峰道:“对不起,我从未见过你,我也不认识你。不过,你的府宅这么庞大,想必你在丑国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

    女子一笑道:“你想知道为什么我独自一个人居住在这里吗?”王峰点点头道:“如果你愿意说出来,我当然想知道,但如果你不便出口,我也就不敢多问了。”

    “我……”女子似笑又颦地看着王峰,道:“那你说说看,我应该是属于哪一型的人呢?”

    王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你的武功高强,虽然以纱蒙面,但仍透出玉丽的气质,相信你一定很漂亮,你这一型的人似乎不会有什么困惑,因为你一直活在优越中!”

    女子一笑道:“你真是这么认为的吗?”王峰反问道:“难道你不是这样的吗?”

    “如果你这么认为,你就错了!”女子乌油油的一双眸子轻睨地盯着他,道:“一个人的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罢了,你知道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你猜的很对,我是这座宫殿的主人,这里虽然很宽畅、很奢华,却缺少人气,空荡荡的,不值得一提。”

    王峰寻思了一下,问道:“先前我在殿外遇到了一点麻烦,不知也是你帮我解的围吗?”

    女子微微颔首,道:“深山密林中,多有妖孽,你不必多礼,也是事有凑巧,这些妖孽竟敢在我的地盘上面撒野,我也少不得清理一下了。”说罢,那双盈盈秋波,在宫殿的四周转了一下,遂即转向王峰。

    王峰的眸子里微微现出了一抹笑意,道:“那就多谢了,姑娘深居此宫,为什么不点灯火呢?”

    女子的眼神一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为好。

    原来,这名女子正是玉狐,这所宫殿则是西宫。先前的迷阵全是玉狐为迎接王峰而准备的,本想测试一下王峰,再将他擒住,逼问出冷月的下落,但王峰陷入绝境而死不罢休的气势又深深震撼了她,遂一念松驰,放了他一马,王峰对此却全然不知。

    而玉狐一向不喜欢点灯,那是她身为吸血鬼的缘故,虽然她道行高深,并不畏惧阳光,但也不喜欢生活在阳光下面。

    玉狐思路缜密,顿了一顿,道:“养了一群不中用的手下,没一个懂我心思的,我一个人孤单惯了,心已比烟花寂寞,故喜欢在黑暗中独处。”

    王峰缓缓道:“姑娘,有一句话叫作‘你幸福所以我幸福’,美好的事物只有共同分享,才能添加一丝难忘的回忆。记得我在过五岁生日的时候,我父亲带回了一块巧克力,因为纯纯的浓香是所有能买到的糖果都不能比及的,父亲要我一个人独享,但我坚持和他一起吃,一起体验巧克力在嘴里融化的感觉,那是我小时候最最美好的回忆。我很感动那种瞬间,这是用万两金银都买不到的一种幸福。”

    玉狐听得心神俱颤,眼光遂即向一旁的王峰一瞟,这少年还真透出一种不凡的气质,令人刮目相看。

    王峰笑道:“如果实在找不到可以作伴的朋友,那么请点一根蜡烛,至少可以在蜡烛下和自己的影子作伴。”

    玉狐听得扑哧一笑,面若芙蓉道:“你说的话,还真让人听得顺耳。”单指一扬,殿内便“扑突突”亮起了一蓬灯光,将大殿照得如同白昼。

    玉狐虽然在灯光下不太适应,但至少现在倒不讨厌灯光了,眼前的少年更是激起了她无限的兴趣。

    玉狐坐在一张大椅上,王峰选择了一个面对她的地方,也坐下来。

    二人相距五米,中间隔着一鼎火炉,火苗子“哧哧”地窜着,闪烁得两人的脸庞时明时暗,含蓄着无限的神秘与朦胧。

    玉狐把玩着一个水晶球,眼睛却瞟向王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呢?”

    王峰看了她一眼,对于这个陌生的姑娘,不得不提高警觉,只要有一句话说错,就可能暴露了自己的身分。

    玉狐静静地打量着他,似在等着他的回音。

    王峰神秘地笑道:“姑娘方才不是说过吗,一个人的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罢了,并不重要。”

    玉狐笑道:“可是,你面对着一个法力比你高很多的人,就一定要说。”

    王峰挑了一下眉毛,道:“呵呵,这个天底下,我倒还看不出来,有什么事情能够勉强我做的。”

    玉狐神色一寒,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也从来没有人敢对自己如此无理!

    玉狐道:“但是这件事,我就要勉强你,否则,你恐怕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王峰笑道:“笑话……”身体霍然站了起来,可是继而一想,却又收敛了怒容,看看玉狐,摇摇头道:“从姑娘先前的谈吐风度看来,姑娘显然不是做事莽撞的人。”

    玉狐道:“这件事与做事莽撞有什么关系?你的身世,我非常好奇,所以一定要知道。”

    王峰颔首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蛮横不讲道理,可见有恃无恐,我也正好一时技痒。”

    玉狐大笑道:“不会吧?你难道是说要与我动手?你也太不自量力了。”

    王峰的脸上飘过一丝苦涩,道:“可是我的命太硬,别人越是要强迫我,我就越要反抗到底!”

    一听这话,玉狐那张白脸上,现出了两道深刻的纹路,微微点头道:“好吧,我不勉强你,我们今天相逢,也是有缘,我请求你告诉我,这样可以吗?”

    王峰听得一愣,想不到她强硬的话气竟然变成央求了,略一思虑,笑道:“好吧,我告诉你了。我姓‘小’,名‘伙子’,你刚才不就是这样称呼我的吗?至于来处嘛,我从来处来,去住去。”

    “啊!‘小伙子’!”玉狐打量了他一眼,哈哈笑道:“好聪明的回答!想不到你在广寒宫待了一段日子,还挺有佛心的啊!”

    王峰心里一动,暗忖道:“我与她素不相识,她怎么知道我是广寒宫的人,我不如诈她一诈,看看她是否居心叵测!”心里这么想着,遂即一笑道:“姑娘,看来今晚我们的相遇,是有人安排好了的。”

    说了这句话,王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视着玉狐。如果玉狐说了一句谎或是言不由衷的话,他必然会看出一些破绽,这一点他可以自信。

    玉狐聆听之下,微微一笑,道:“你以为呢?”

    王峰道:“你对我了如指掌,而我对你一无所知,难道你能说,你我的相遇是凑巧吗?”

    然而,王峰的这一试探,似乎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

    玉狐爽快的一点头,道:“你猜对了!我对你很有兴趣,一直在跟踪着你。”

    王峰身子一震,问道:“你到底是谁?是玉狐的人,还是铁扇的人?”

    玉狐的一双盈盈秋波,不禁转向黑沉沉的雨夜,道:“我是一个可以左右你命运的人,迟早你会知道,何必急于一时呢?”

    王峰愕了一下,缓缓点头道:“好,迟早我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玉狐娇笑了一声:“你真的很聪明!”

    王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玉狐道:“你知道知难而退,见好就收,如果你逼问下去,可能会吃力不讨好,惹来杀身之祸。”

    王峰漠漠地看着玉狐,内心中不无冲激,暗忖着:“她到底是深居宫中的千金小姐,还是胸罗万机、口蜜腹剑的蛇蝎少女呢?”

    王峰答道:“是的,你的法力高出我太多,我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独断独行的女人。”

    “独断独行?哈哈!”玉狐心里情不自禁地道:“王峰!你是真的言出至诚呢,还是在跟我斗智呢?”

    然而,无论如何,这个年轻人却是越来越对她的胃口了。从他身上,似乎可以看到一种使命,与其说是使命,不如说是一种于生俱来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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