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极为熟悉的房间,现在却觉得无比的陌生,陌生到白帆不敢去相信那是真的。

    难道一直都是梦吗?从五年前那个血色之夜开始,自己就一直在做梦?白帆咽了口唾沫,脑海中情不自禁的闪过这道念头。

    太好了!白帆心脏在颤抖!他不知道那莫名的悸动来自哪里,却那般让他痴迷,令他一时间痴迷,认定这五年都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吱呀,门开了!

    听见这声音,白帆转身看了过去。

    身着一身黑色的衣衫,青年的脸颊没有一丝人性化的情感,平淡得让人忍不住去忽视他。但那俊逸而略显刚朗的脸颊,却又使得他是如此的引人注目。青涩的脸颊上满是不该存在的沧桑与死寂。

    看清了那人的脸颊,白帆的嘴唇止不住哆嗦起来,泪水不停地在眼眶打转,淡淡的酸涩弥漫鼻尖。

    “哥……哥哥!”

    白帆再也不愿压抑,大喊一声,猛的扑向青年的怀中。泪珠不经意间从眼角滑落,如断线风筝般洒落。

    没错,他就是白溪!五年前的白溪!

    可是,下一秒,白帆呆住了。扑过来的白帆毫无阻碍的穿透了白溪的身体。

    踉跄一下,白帆看向身后,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大脑快要转不过来了,究竟是怎么了?

    仿似想到了什么般,白帆的目光颤抖着投向右侧的镜子。

    镜中,那张脸还是现在的自己,不是五年前的白帆!而他的身子也是半虚半明,仿佛幽灵一般。

    霎时,泪水夺眶而出!

    不,这不是梦!现实的严酷,让白帆再一次崩溃。幻想终究是留给现实来打破的,可当幻想碎了的时候,现实还会温柔吗?

    身子一个摇晃,白帆跪在地板上,却没有一丝声音的发出。而之前白溪那平淡的神色,仿似根本没看见他一般,如今也得到了充分的解释。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那个夜晚,不是梦!是现实,是那并不温柔的现实!

    心痛得近乎窒息,白帆的面色一片惨白,大滴的泪珠不停洒落。

    “抱歉。”

    突然自身后响起的声音,令得白帆微微怔忡一下,哆嗦着,心中犹自残存最后一丝的期望,他偏头看了过去。

    噼啪!

    森寒的长剑,劈断床板的中端,碎裂的木屑自眼前划过,飞洒出肆意的弧线。

    床碎了,白帆的心也碎了。

    他这才不得不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没有人能看到。就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白溪手腕一抖,泛着寒光的长剑瞬间收回身后的剑鞘之中。望着破碎的床板,白溪面色说不上是悲哀,还是什么冷漠。

    那一霎,或许是错觉,白帆看见了,他垂在两侧的双手,似乎轻微抖了抖。

    抿了抿唇角,白溪转过身。白帆讶异的发现,他眼瞳中的死寂愈发浓郁了。

    没有任何的停留,白溪迈开脚步,大步向着白帆走来,无情的透过白帆的身躯,向外走去。

    白帆的神色不再悲哀,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

    他想到了,似乎是想到了!不好的预感顷刻间填满他的心头!

    站起身子,白帆踉踉跄跄的追了出来,他想要知道白溪究竟要做什么。如果现在,如果今天,真的就是五年前的那一夜的话,那就算是是拼命,白帆也要阻止他!

    唰!

    门外的白溪,仰头望天,脚尖轻点地面,肩头轻抖间,整个人都是刹那间飞掠而出。

    白帆咬牙,踉踉跄跄的追了过去。可不管他怎么卖力的追赶,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再被不断的拉大。正如同现实,两人愈走愈远,永远都没有回头的可能。

    恍惚间,白帆仿似看见他冲进了别人的房间之中。

    “啊!”

    惨叫在白帆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传出。他身子一抖,不顾一切的飞快奔向那间房屋,泪水不断的自眼角宣泄,挥洒……

    “快停下来啊!”

    心中疯狂地呐喊,白帆推开门,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尸体,滚烫的鲜血还犹自缓缓翻涌着。

    “不要!”

    猛然尖叫一声,白帆疯了般转身冲了出去,目标直指白家家主的住所。

    他祈求,甚至是哀求,千万不要迟了啊!

    气喘吁吁,犹自不敢停歇,白帆拼命的奔跑着。终于,到了!

    “抱歉。”

    白溪冷漠的声音响起的刹那,白帆的手,才推开了门。

    噗嗤!

    伴随着刀刃刺入心脏的声音,腥红鲜血挥洒,落在脸颊之上。

    白帆呆了,瞳孔极速收缩,视野也随之颤抖。他的脸颊上,那腥红的鲜血,犹自散发着温热。

    “呃啊啊啊!”

    平日里沉稳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白帆能听的出,那是人即死之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泪水,在这一刻,宛如决堤江水,疯狂落下。

    “住手啊!哥哥!爸爸他,快要撑不住了!”白帆哭了,癫狂了般飞快扑了过去。

    没有丝毫的悬念,白帆再一次的透体而过。伸出的手,想要阻止他,却也是穿过他的身体!

    被长剑插在墙上的中年男子,挣扎的弧度渐渐变小,最终失去了力量,而他的双眼也是逐渐涣散起来。

    “溪,我的儿,你醒醒啊!你到底怎么了?!”一旁的妇女猛然扑倒在白溪的面前,死死的抱着他的腿,声音凄厉。

    白溪转过他的头,看向下方哭的一塌糊涂的妇人,眼瞳之中没有一丝的同情。

    “抱歉。”

    高高举起手中犹自还沾染着鲜血的长剑,白溪无情的一剑砍下。

    “哥哥!不要啊!”

    白帆痛哭着,又一次扑了过来。一如既往的透体而过,他转身,那一剑在空中划出了死亡的痕迹,带出了鲜血的凄凉……

    噗通!晃动的尸身无力倒落地面,脸上还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不要啊。”

    无力的跌倒在地上,白帆真正的明白了。在这里,他只是观众,他有着看或不看的权利,却没有更改剧本的权利。

    他的泪不知何时已经淌干,瞪着干涩的眼球,他想哭,却哭不出来,他想笑,可拿什么去笑?

    两句抱歉而已?他们的生命,就真的那么不值钱吗?

    白帆的心已经麻木了,他又一次被现实狠狠地敲击了,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抬头望天,白帆干涩的眼球中,终究还是有着一滴泪水滑落。

    低下头,白帆觉得浑身泛着寒冷,他无助的抱住双膝,埋首其中。透明的身子,轻轻哆嗦着……

    仍旧温热鲜血缓缓翻涌而来,染湿了白帆的布靴。

    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黑白两色!跌坐在地上,面前的墨缓缓浸染白帆的衣衫,直至将他层层包裹。

    哗!

    视野突然恢复光亮,抬起头,他看见了她,娇俏的脸颊一如既往的诱人。

    泪珠挂在唯美的脸蛋上,秦语蝶呆呆地看着他,声音绝望而凄厉:“白帆!你居然要杀了我?!就为了那一句虚无缥缈的变强吗?!”

    白帆怔住了,面前出现的一幕太过突兀,以至于令大脑仍旧昏沉的他,无法做到有效的思考。

    “我对你不够好么?”秦语蝶哭得梨花带泪,哪怕是一个石头人也会被她所感动,“我为了你付出一切,我为了什么都可以!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我?我有什么做的不好吗?”

    霎时清醒过来,白帆却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之中。

    站在地面上的青年,一袭黑色的衣衫。掌心中的宝剑,浓郁到无法散开的血气犹自还在悄悄纠缠着。

    这,是我吗?

    不敢置信的望向自己的手掌。是,没错,这的确是我!白帆的心中充满了困惑,我怎么会在这里?

    轰隆隆!

    紫色的闪电划破苍穹,随之而来的,是震耳的雷鸣!整个天穹都是被骤然出现的浓密乌云所覆盖!

    噼里啪啦!

    大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声响彻。这小小的街口,站着他和她,没有路过的人,也没有旁观的人。仿佛是整个世界都剩下他们两人。

    芊芊长发被雨水淋湿,密集的水柱砸在脸颊,闪烁着的雷霆映衬着昏暗的天穹,秦语蝶的音容笑貌在这一刻更显凄美。

    “你这个负心人!来啊!来杀我啊!你不是要杀了我吗?!”哽咽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竭嘶底里!

    白帆怔忡一下,想要去解释些什么!

    “要杀死你最亲密的人,就像我一般!”

    白溪冷漠的声音陡然自耳畔响起。白帆痛苦的嘶吼起来,铿锵一声,长剑跌落身旁。他双手死死堵住耳朵,想要阻止这声音。可白溪的声音却仿若魔音,不管白帆怎样,都是清晰的自他的灵魂深处回响。

    “杀了她!你不是要报仇吗?”

    “杀了她,获得真正的力量!”

    “杀了她,用这力量来击败我!”

    “杀了她!”

    凄厉的大吼声自口中吐出,白帆的眼眸浸染腥红之色,浓密的血丝密布眼底。他捡起跌落一旁的长剑,淋着雨,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的秦语蝶。

    “杀!杀!杀!”疯狂的话语不断被吼出,白帆俨然进入了癫狂的状态。

    “哈哈哈!杀了你!”这一刻,白帆凄厉的声音都无法分清是笑还是哭了。

    站在秦语蝶的身前,瞪着充血的眼眸,他扬手,一剑斩出!

    凌厉的剑光挥洒,冷冽的剑锋直冲而来!

    淋湿的头发,被风吹至额前,被剑斩断!顺着脖颈,散入漫天的风中。

    噗嗤!斩下的长剑突兀停下,轻轻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一道细小的血痕也是随之出现,腥红的鲜血顺着剑尖,轻轻淌下。

    满是挣扎之色的脸颊,被雷光衬显得狰狞,白帆的手在颤抖,泪也不停的自眼角淌下。

    “不要。”细弱蚊鸣的嘶哑声缓缓自白帆口中吐出,望着面前伊人憔悴的脸颊,他的心在滴血。

    秦语蝶的脸蛋之上,突然有着一抹温馨的笑容浮现。

    “没关系的。”她笑着,翘起的唇角娇艳诱人。

    伸出娇嫩的手掌,缓缓覆上抵在额头上的长剑,她拖着剑,缓缓下移,直至胸膛。

    嘴角,又是一抹灿烂柔和的笑容乍现。秦语蝶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你这个负心的家伙,我要让你一辈子记住我,一辈子!”

    噗嗤!娇柔的身躯穿透长剑,朝着白帆扑倒而去!

    剑尖刺穿心脏的声音伴随雷鸣传入耳中,白帆懵了,他,没出剑啊?!

    噗嗤!血痕在长剑之上延续,柔软的娇躯直冲而来,终于扑在他的怀中。

    “说好了要记住我的喔。”

    带着殷红鲜血的唇,映上他颤抖的脸颊,她柔软的躯体慢慢变得冰凉,如兰的呼吸也是逐渐停歇。凄美的瞳孔终于涣散,娇俏的脸蛋之上尽显死寂之色!

    “不要啊!”他颤抖微弱的声音,在她的眼眸轻轻闭上之后变得无比凄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白帆的声音凄厉仿若疯魔一般,泪滴断了线的淌下,密集的雨点砸进嘴中,使他的声音变得呜咽,更显凄凉。

    搂着怀中冰凉的娇躯,白帆的哭声越来越微弱,眼泪不停的滑落脸庞。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边的乌云不见了,雷霆不见了,那刺穿心脏的长剑也不见了。

    整个世界再度沉沦黑暗之中,在那中心,他抱着她,无声地哽咽着。淌出的眼泪越来越浑浊,直到两行腥红的淌下。

    那居然是血泪!腥红的泪水从脸颊滑落,砸在漆黑的下方。

    叮咚!宛如砸在水中,激起点点的涟漪。涟漪渐渐扭曲,变幻,随之出现的是一朵腥红色的,曼珠沙华!

    叮咚叮咚!血红色的泪越落越快,不停的砸在相仿幽黑的空间,每伴随着一滴泪的砸落,都有着一朵血花的浮现。

    渐渐的,越来越密集血花开始向外扩散。末了,竟是形成了一片花的海洋。

    放眼望去,入目一片猩红。花海的中央,他抱着她,颤抖着的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肩头,腥红的血泪不知何时染湿了她的衣衫。

    哆嗦着的手掌缓缓抚摸着她柔软的发,白帆的声音充满了无力。

    “我不要报仇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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