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窗外一弯弦月如钩,照亮皑皑白雪。

    我窝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神智模糊,马上就要入睡之时,突然从黑暗中传来几声细不可闻的猫叫。

    我立刻睡意全无,急忙从床上跳起来,迅速的跑到窗前。

    就像之前无数次看到的一样,窗台上只有一层耀目的积雪,哪里有什么黑猫的踪迹。

    “杨义,刚才是不是我听错了,我怎么好像听到了猫叫?”芝麻也披着衣服,脸色惨白的靠近我,似乎吓得不清。

    借着半明半暗的月光,我望着这个面孔憔悴,带着厚如瓶底的眼镜的朋友,似乎是第一天与他相识。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芝麻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就是你吧?”我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没有感情,“别装了,以为我不知道吗?策划这一切的都是你!”

    “杨、杨义,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你一撒谎就会摸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冷冷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那只黑猫是你养的,地上奇怪的圆圈也是你画的,吓疯了瘦子的是你,骗走了靳晨的也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得罪你了吗?”

    “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芝麻焦急地为自己辩解,“我之前根本都不认识你们,现在眼看就要高考了,我怎么会放弃学习,去陷害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呢?”

    我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我确实撒了谎……”他眼眶微红,慢慢低下头,“其实我才是第一个到宿舍报道的人,我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地面。但是因为晚了点开门,瘦子就那么生气,我如果照实说,他一定会怀疑是我干的,所以才骗了你们!”

    我看着他委屈的样子,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测。

    而且芝麻说得头头是道,令人根本无法反驳。难道发生在这个宿舍里的奇怪事情,真的是鬼怪作祟吗?

    “杨、杨义!你快看!那棵松树旁边是什么?”我正在发呆,芝麻突然拍了我一把,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把就推开了窗户。

    冷风夹着细雪吹了进来,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校门口的那棵古松旁边,隐约站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那个人站在迷蒙的夜色里,似乎正望向我们。

    “是靳晨!他回来了!我们快点下去找他!”我匆忙套上外套,撒腿就往楼下跑去。

    一楼的男厕所有扇破窗可以爬出去,上次瘦子跟靳晨都是从那里出去的。

    我不假思索,很快就跑到了一楼,顺着那个破洞就爬出宿舍楼,冷风立刻扑面而来。

    “杨、杨义,你说他为什么会回来?”芝麻跟在后面,在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他会不会又是来算计我们的?”

    “不当面问清楚怎么能知道?”我踏着又冷又滑的冰雪,很快就绕到了操场前。

    那棵高大的松树,在冷风中舞出诡异的剪影。

    在暗影深处,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靳晨!靳晨是你吗?快点回答我!”我大声朝他的方向喊,可是话一出口,立刻就被风雪打得七零八落。

    “喵——”、“喵——”身后突然回荡起细微的猫叫声。

    我惶恐地回头张望,却见身后只有被吓得脸色惨白的芝麻,哪里有猫的影子?

    9

    在这一天一地之间,似乎有无数只绿莹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无论我跑到哪里都无法摆脱它的目光。

    我想到了瘦子血红的双眼,想到了靳晨苍白的脸色,突然觉得恐惧至极,撒腿就跑向松树。

    靳晨回来了,证明他没有事!也许仔细问问他,事情就都会水落石出!

    “靳晨!你怎么样?”我边跑边挥舞着双手大喊,可是他却根本不理我。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跑到松树旁边,激动地伸手去抓他,触手却是清冷和飘忽。

    只见在寂落的冷风中,只有一件黑色外套挂在松树的枝桠上,哪里有靳晨的影子?

    “喵——”、“喵——”身后又传来若有若无的猫叫声,只是这次还夹杂着几许人类的笑声。

    我急忙回头看去。只见芝麻正站在风雪之中,嘴角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一声又一声的猫叫正从他的嘴边逸出。

    “是、是你!果然是你!”我看了看手里的黑色衣服,突然明白了,“这件衣服也是你挂在这里的?就是为了把我引出宿舍!”

    “当然了!不然的话你死在宿舍里,学校一定会立刻就怀疑我,可是在操场上就不同了,尤其是当你的尸体还抓着凶手的衣服时!”芝麻一改平时胆小怕事的模样,阴森森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弹刀。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得罪你了吗?”他简直与鬼魅无异,在暗夜中看来格外的可怕。

    “不为什么,其实我只是想试试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么脆弱!”芝麻又咧开嘴,得意地发出几声猫叫,“只是一个可怕的故事,一只死去的黑猫,和一个奇怪的图形,就能吓疯好几个学生,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果然都是你搞的鬼!”

    “对啊,但是我并没有撒谎,那确实不是我报道时画的,而是在一年前,但是那次只成功的吓疯了一个人!那个宿舍的人可没有你们这么笨!”

    “你这个变态!我跟你拼了!”我大吼一声,抡起手里的黑风衣就往他的脸上抽去,可是芝麻却灵敏地躲开了,拿出刀子就往我的胸膛上捅。

    眼看那雪亮的尖刀就要扎进我的胸脯里,我只好闭上眼睛等死。

    哪知就在这时,从高大的松树下斜斜窜出一个黑影。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起木棍,“砰”的一声就重重地打在了芝麻的头上。

    芝麻厚如瓶底的眼镜立刻被打得飞出去,他双眼翻白,似乎不可置信的看了那个人最后一眼,就像是破败的棉絮般瘫倒在了地上。

    我死里逃生,只觉双腿发软,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你没事吧?”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他伸手将我扶起来,指着躺在雪地里的芝麻,“我猜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可是没想到是他!”

    在淡淡的月色中,清晰可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服,脸色青白,正是失踪了一周之久的靳晨。

    “你、你怎么会回来?你不是吓疯了吗?”这比刚才的事情更令我惊讶。

    “哎呦,我只是请了两周的病假而已!”靳晨阴森地笑了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装疯失踪,否则怎么能把他引出来?我最近就住在民房里,有空在学校附近溜达,正巧今天傍晚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往树上挂衣服,就知道要出事了,还好赶得及!”

    “谢谢你,如果你没有来,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确实是我的肺腑之言。

    “算了吧,客气什么?你赶快去跟老师报告吧,我也该回家了!”靳晨扔掉手中的木棍,利落地翻墙而出,朝我挥了挥手,“一周后再见!”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芝麻有严重的神经分裂症,他总是把自己想象成巫师,扮演左右人心的角色,并乐在其中。

    之所以要杀我灭口,不过是因为我发现了他的秘密。那只被我们打死的黑猫就是他养的,之前他每晚都偷着给猫喂吃的,所以黑猫才会天天准时出现在我们的窗前。

    而他捡走猫尸,并且每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学猫叫的声音,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氛围,成功的吓疯了瘦子。

    这场恐怖的闹剧,居然都是由一个精神病患者独自导演,真是莫大的讽刺。

    但是风波平息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一周后来上课的靳晨居然不认得我,与我们相处的事情也忘得精光,而且开朗又健谈,活像是换一个人。

    我起初不知所措,后来就和他成了要好的朋友。

    校园渐渐恢复了平静,在宁静的夜晚中,再也不曾响起过恐怖的猫叫声。

    不过次年的六月,高考结束之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竟偶然在宿舍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张合影。

    照片上的几个男生似乎是之前住在这个宿舍的学生,其中一个人表情阴沉,气质酷似那个救我一命的靳晨。

    后来我问了很多人,才终于得知。

    这个男生就是两年前疯了的那个奥数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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