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三位圣童之后,正阳殿中宾主各派又随便聊了一些轻松话题,耗去一刻辰光。

    沈丹羽默算时辰即将开宴,见秦昼轩手抚长须微微颔首,便抱拳说道:“今日高朋满座,胜友如云,洵是盛会。众位前辈师友、同道嘉客远来辛苦,敝教上下深感盛情,不胜感激,已在偏殿内设下筵席。各位同道若无别事,便请劳动金躯玉趾,到偏殿之中入席上座。”双掌一拍,便有十几名执事童子走过来恭请众宾动身。

    众宾纷道“叨扰”,起身离座,谦声揖让着要旁人先请,大殿中一派和谐景象。憋了一肚子闷气的无极宫副宫主鲁云亭心中暗骂:“他奶奶的,这回出行不利,赔了贺礼又丢人,定要吃他个挺胸凸肚才算够本儿。”双臂一振,便要起身。

    自献礼之后便一直微笑默坐的幻风堡少堡主万俟垚却在此时突然开口说道:“且慢。”

    这一声有如玉罄清鸣,虽不响亮,却清朗悦耳。众宾闻言均是一愣,一齐转头向这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看去。

    沈丹羽心中暗叹:“果然来了。”扬眉笑道:“不知万俟公子是有别事要讲呢,还是嫌在下待客礼数有不周之处?”

    万俟垚泰然微笑道:“在下久闻一线天‘羽扇公子’乃当世英年才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沈公子温文知礼,在下十分佩服,又怎敢指摘公子有失礼之处?”

    沈丹羽道:“幻风堡少堡主乃人中之龙,在下仰慕已久,适才谬赞愧不敢当。万俟公子既有要事见教,在下自当洗耳恭听。”

    万俟垚道:“沈公子过谦了。在下听说沈公子位列一线天南华殿承案使,想必近来南疆妖族危害中土生民之事,阁下也是很清楚的了?”

    沈丹羽剑眉微挑,沉声说道:“万俟公子说的是半月之前堕魂关妖兵肆虐中土之事吧?在下当时受本教秦教主和南华殿江殿主的委派,曾亲赴一线天谷口指挥御敌,亲眼目睹妖军凶焰。幸而皇天佑我人族,南华殿教友浴血奋战,死伤三千余众,终将妖孽击退。这些时日以来,南方教友屡探妖关,查知堕魂关妖军回营后除了偶有内讧之外再无异动,想来近期内不会再度出兵了。”

    万俟垚道:“贵教独力击退大队妖军,拯救南疆边民于水火,在下十分钦佩。但在下方才所说的却并非此事,而是数月之前卫灵关狼族妖孽出关行凶之事。”

    沈丹羽“哦”了一声说道:“据在下所知,这件事全因玄都山掌教杨星环的六弟子严圣钧暗杀两名卫灵关巡哨妖卒而起。当时事出突然,卫灵关与一线天又终究远隔三万里路程,所以本教未能及时加派人手赶去救援,致令无辜百姓惨遭杀戮,思之令人切齿痛恨。万俟公子今日提起此事,不知有何见教?”

    万俟垚淡然道:“见教不敢。想必沈公子也知道,当日贵我两派各有一队弟子在南疆游历,还曾并肩携手共抗妖兵。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贵教南华殿弟子胡可思等人竟然同室操戈,打伤本堡多名弟子。个中详情在下也不清楚,还望沈公子能给在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众宾闻言大哗,“嗡”的一声吵嚷起来:

    “有这等事?”

    “此话当真?”

    “快快说来我听!”

    ……

    无极宫副宫主鲁云亭生平最爱看热闹,登时喜动颜色,粗声叫道:“谁先动的手啊?打死了多少人哪?”兴奋之下,连偏殿中那一席志在必得的盛筵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沧浪门左护法王歌孺和铸鼎山三长老荒丘子似有意若无心地对视一眼,目光中隐现幸灾乐祸之意。二人随即听到鲁副宫主的豪放嗓音,不禁大皱眉头,均想:“早就听说无极宫主陈梦舟畏妻如虎,为了讨好他那凶婆娘,竟然把德才兼废的大舅子鲁云亭提拔为副宫主,结果搞得是天怒人怨。陈梦舟这回不知又中了什么邪,居然把这个草包大舅子派过来现世,丢人也是自找的。”

    一片扰攘中,只听沈丹羽朗声说道:“胡可思确为本教南华殿弟子,数月前曾奉命率领一队年轻弟子远赴南疆游历修行,中途与幻风堡几位年轻道友闹了点儿小误会也是实情。只是据胡可思所言,当日之事却是幻风堡的几位年轻道友发难在先,我教弟子迫于无奈才出手自保。万俟公子贵为幻风堡少主,这一节当真不知么?”

    万俟垚哂笑道:“沈公子说贵教弟子是‘迫于无奈才出手自保’,却不知胡可思等人将本堡三名弟子打得重伤呕血,修为大损,是否‘自保’过当了呢?”

    沈丹羽针锋相对,慨然说道:“万俟公子此言差矣。我辈修真之人,法诀无情,宝器无眼,既然双方全力对垒,纵有死伤也是难免。何况当日贵堡弟子不但动手在先,而且出招狠辣,本教也有多名弟子身受重伤。这一节万俟公子若再言‘不知’,岂非欺人之谈?”

    万俟垚微微一笑,说道:“当日之事,你我二人均未曾亲见,在这里各执一词,互相攻讦,徒然扰乱视听。不如请秦教主允准,让贵教的胡可思出来与本堡的两名当事之人当面对质,在座诸公神目如电,孰真孰伪自然一看便知。不知秦教主意下如何?”

    沈丹羽听他越过自己,直接质询秦昼轩,而且说得有理有节,博得众宾的一致赞同,倒也不好再行辩驳。又见秦昼轩微微颔首,便道:“万俟公子所言甚是,本教秦教主已允准公子之请。各位道友且请少待片刻,为我两派做个见证。”右手一挥,便有数名执事童子快步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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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不多时,殿口处便走进来五男一女六名幻风堡门人。当先一人黄发紫髯,虎背熊腰,足下疾如飘风,须臾走至近处,倏然止步,向秦昼轩略一抱拳,亢声说道:“幻风堡门下尚寒蛩、卫流萤、丁蚍蜉、莫蜻蜓携晚辈弟子魏文琦、陆文珏见过一线天秦教主。”

    秦昼轩抬手为礼,微微笑道:“诸位道友远来辛苦,且请宽坐。”

    秦昼轩乃是当今邪道第一大派之首,身份之尊贵天下皆知,依此时情境和对方身份,这一句客套话大可由沈丹羽代言,而他亲口说出,已是非常之礼。

    尚寒蛩却颇有些不识抬举,大咧咧地一摆手,嘿然说道:“宽坐就不必了。我等此来是有一件要事请教贵教高贤,事完之前还是站着说话方便些。”

    此言一出,不惟一线天众人面上变色,各派众宾也都眉头微皱,均觉此人太过傲慢无礼。

    一线天黑水尊使恶头陀孔提炉性情最是暴躁,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尚道友,我们秦天主敬你远来是客,这才好言相待,你可不要太不给面子啊。”

    尚寒蛩目光一转,斜睨着孔提炉,冷笑道:“我道是谁这般粗声大气,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恶头陀孔道友。失敬,失敬。尚某素闻孔道友家教甚严,知书明礼,想必多少也该懂得一点儿待客之道吧?既然秦教主都当在下是一线天的贵客,孔道友又何以大言相吓?难道这就是尊府上的家教吗?”

    孔提炉父母早亡,自幼无人管教,这才养成了一副天弃人厌的恶脾气,此刻听出尚寒蛩分明是在讥刺自己没有家教,无异于当面侮辱他先考先妣,登时火冒三丈,怒哼一声便要起身与之厮斗。却不料双肩被人同时从后按住,侧首看时,竟是自己的妹子孔静婵。

    孔静婵听了尚寒蛩的言语虽然同样愤怒,但终究顾及此时情势,生怕这个浑人哥哥闹出事来,忙将他用力按住,同时说道:“我们也素闻尚道友出身草莽,家教如何自不必说。更为难得的是尚道友得遇名师,修为精湛,七年前与七位同门车轮大战玄都道士陆星舒,以八敌一,虽败犹荣,‘青螟八宿’之名自此轰动天下,小妹也是久仰的了。”

    话音未落,大殿上下已是笑成一片。在场群豪多是久历风尘之人,对于修真道上的掌故知之甚详,自然清楚幻风堡“青螟八宿”许青螟、尹黄蜂、尚寒蛩、卫流萤、丁蚍蜉、莫蜻蜓、曹蟋蟀、仇蠛蠓的根底。

    这八人早年在源天江畔偷鸡摸狗,狼狈为奸,后来更是啸聚山林,打家劫舍,成为当地一患。八兄弟结拜时自吹是天上的八大星宿下凡,又因位居老大的许青螟功夫最好、智计最高、心肠最毒,其余七人便以他的大号作为八人合名,以示甘附骥尾之意。

    后来许青螟恶人交邪运,竟碰上了幻风堡首座长老幽巽老怪,并深受老怪赏识,被收为入室弟子。其余七人艳羡之下转托许青螟代为进言,都做了幽巽老怪的记名弟子,道法则由大师兄许青螟转授。自此以后青螟八宿修为日进,在修真道上也创下了不大不小的字号,近年来更因幽巽老怪之助,成为当今邪道第二大派幻风堡的得力干将。

    青螟八宿一向抱团儿,每次出堡办事少则两人,多则八人,互相照应,共同进退,自来罕有败绩。谁料七年前八兄弟在源天江南岸忆昔怀旧之时,竟然巧遇玄都羽客陆星舒。八宿秉持“邪正不两立”的原则,上前拦住陆星舒挑起战端。结果一番比斗下来,竟被对方各个击破,逐一打倒。此事一经哄传,立刻沦为中土正邪两道近年来最为人称道的天大笑料。

    青螟八宿自觉打败“杂毛儿”陆星舒洗雪耻辱之前,无颜再见天下人,七年来一直在幻风堡中狠下苦功,并派遣门下弟子密切留意陆星舒的动向。谁知道陆星舒自当年一役后,竟也潜居玄都道观修行,只在三年前曾悄悄下山,往江南神剑山庄翁家走了一遭。青螟八宿接获急报,在敌人归途中半路拦截时,却又被陆星舒使诈骗过,兵不血刃地逃回了玄都山。八宿事后气恨羞惭,无法排解,险些一齐跳了源天江。

    上月中旬,陆星舒在中土北地斗杀堕魂关主帅黄狮妖,震动正邪两道。青螟八宿闻讯后火急赶去拦截,满拟趁着陆星舒伤势未愈,将其擒回幻风堡收押,养到他神完气足之时,再择一通衢闹市,广邀天下修真之士见证双方的公正比斗。

    不想八宿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两日,扑了个空,在北地只见到一片焦土。附近村民又浑浑噩噩,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尚寒蛩只道大人狡诈,小孩儿好欺,便掏出一锭大银,哄着那个名叫韩大头的孩子套取真相。谁知韩大头收了银子之后,东拉西扯一通瞎掰,又是“大怪鸟”又是“红妖精”的,全然不知所云。

    青螟八宿郁怒之下也无心细问,即刻登程,两日后乔装成北地客商,混入漠煌城中,雄心勃勃地准备夜闯紫极峰,绑架陆星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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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螟八宿潜踪匿迹,趁夜摸上玄都山,还没行到腹地,猛听得一阵钟鸣罄响,破空穿云。正觉错愕,四下里流光暴起,绚彩迷离,满山“杂毛儿”倾巢而出,人人大呼:

    “别让幽巽老怪跑了!”

    “抓住他血祭祖师爷!”

    “幽巽老怪快快出来受死!”

    ……

    这一番豪言壮语,只听得青螟八宿面面相觑,诧异之极,均想:“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会到这里来了?……难道说他老人家是为了咱们这帮不争气的徒弟,亲自来抓陆星舒了吗?”越想越觉得此念合理,必是正解。八宿念及师父恩德,不禁感动肺腑,只想大哭一场。

    许青螟心神激荡之际,忽听近处的几个小道士骂得越发恶毒,不由得勃然大怒,跳起半空,厉声喝道:“我操你们姥姥!”夺过一名小道士手中仙剑,顺势将其劈成两半儿,余威所至,又有两名小道士惨叫坠落。

    群道一惊之后又复大喜,齐声叫道:“点子在这里了!”一时间剑气纵横,响哨儿乱飞,漫山遍野的大小“杂毛儿”乌泱乌泱地围攻上来,瞬间将八人困在垓心。

    众道士穿插游走,摆布阵势,纷纷叫道:

    “抢‘明夷’,占‘离位’,跟点子拼了!”

    “守‘同人’,防‘大有’,别让点子跑了!”

    “进‘归妹’,冲‘无妄’……哎呀,点子扎手!”

    ……

    当是时,炫光密织,飞剑如蝗,铺天盖地,蔚为奇观。青螟八宿临危不乱,扯开了八条粗豪嗓门儿狂骂大小“杂毛儿”的一千八百代祖宗,手底下更是招招夺命,剑剑勾魂,转眼间杀伤十多名青少年道士。

    混战中,尚寒蛩但听众道士大呼小叫,暗语连篇,不禁骂道:“玄都山算他妈什么名门正派?这帮杂毛儿满嘴黑话,说得比咱哥儿几个还顺溜,真他奶奶的不是东西!”

    八宿本是俗世黑道强梁出身,对各路黑话烂熟于心,当此情形真是啼笑皆非。许青螟听着一干大小“杂毛儿”七嘴八舌地叫自己为“点子”,更是气塞胸臆,吼一声“点你奶奶”,长剑中宫直进,狂风嘶吼,登时将一众道士席卷而起,抛上高空,四散摔落。

    双方又战一刻,忽听主峰方向十几声长啸一时齐发,龙吟而起,宛若雪崩崖摧,轰然扩卷,汹涌狂冽。众道士欢呼声中阵势一分,让那十几名“星”字辈的壮年道士直冲入阵,挟着无尽威势猛攻八宿。

    八宿眼见势危,同声怒喝,联体接力,同心一气,以“八极飓风阵法”急运“天风荡云诀”,狂霸真气沛然喷薄,威力较之八人分体联手时更胜一倍。

    霎时间巨响狂爆,光焰激射,双方闷哼声中各自震退数丈。原本天雷撞地火的声势,只落个半斤对八两的结局。

    八宿倏然分散,各守一方,凝神调息,只等敌人再度围攻。

    尚寒蛩喘息两下,恨声叫道:“囚攘的,这帮杂毛儿还真他娘的皮实。”

    却听对面一名黑脸虬髯道士喝道:“尔等可是幽巽老怪门下的青螟八宿?”

    许青螟亢声应道:“咱们正是你家八宿爷爷,老仙祖爷的名号岂是你能叫的?快快报上名来,爷爷剑下不死无名之鬼!”

    那道士咬牙怒道:“好哇,你们都听好了,本道爷名叫雷星拓。幽巽老怪伤我爱徒之后逃窜无踪,本道爷就宰了你们这八头瘟猪抵账!”“呔嗨”一声断喝,雪刃巨剑擎空怒斩,皓光飙举,当头压下。

    许青螟骂一声“直娘贼”,左手持剑上举,抵挡敌招;右手凝气成锥,疾刺雷星拓小腹。

    只听“叮啷啷”一阵脆响,许青螟左手长剑甫触皓光便弯曲寸断,残片“咻咻”迸飞,射伤多名小道士。

    许青螟左掌疾拍,真力暴吐,阻得对方剑势一缓,右手气锥飞出,破空急旋,蓦地欺入雷星拓护体光罩。

    雷星拓天性刚烈,宁折不弯,见状大吼一声,剑上加劲,拚着身受重伤也要斩杀敌人。却听“哧”的一声轻响,一道绚丽橙光自右突入,将气锥生生遏住。

    许青螟闪身避开雪刃巨剑,瞪视着雷星拓身旁一名身穿杏黄色道袍的清丽道姑,怒道:“臭婆娘,你一定就是当年的‘冷艳锯’钟星泓吧?什么道门仙子,分明就是个黄脸恶婆,难怪当年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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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星泓早年道法初成,游历天下,凭借绝世姿容和精纯修为倾倒万千男儿,被誉为“玄都仙子”、“真林花魁”。但她性情孤傲清绝,不染凡尘,对世间男子鄙厌至极,师传法宝“冷艳锯”清泠橙光之下,不知绞碎了多少痴心,磨灭了几许梦。

    然而就在一百多年前,“冷艳锯”钟星泓冷极艳极的芳名轰传未久,便有人跳将出来,言之凿凿地指称,钟星泓痴恋当时昙花乍现的奇侠狂生“虚无刀”,因求爱遭拒以致性情激变,恨尽天下男子云云。

    此言一出,登时轰动中土真林。修道之士对于这等男女绯闻的观感与凡夫俗子如出一辙,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许多别有用心之人更以极大的热忱多方求证,四处传谣。时隔不久,风头正健的“虚无刀”便被妖国皇宫大内第一高手“烈天獒”擒杀,这一桩桃色公案从此死无对证,即便玄都门人极力辟谣,也只能越描越黑。

    一百多年来,钟星泓为此受尽屈辱,此刻又被许青螟粗言嘲骂,顿时怒从心起,清叱声中,“冷艳锯”橙光旖ni,飒然旋舞,将许青螟周身罩住。

    许青螟“嘿嘿”一笑,祭出法宝“流风戟”,舞起狂风冲撞橙光,扬声叫道:“弟兄们,并肩子上啊!”

    七宿同声应和,法宝齐出,厉风激吼,同时向群道身上招呼。

    七名壮年道士抢上拦截,与七宿捉对儿厮杀。一名旁观掠阵的壮年道士叫道:“严圣钧,指挥众弟子布阵!”

    一名年轻道士朗声应道:“是!”随即喝令一众小道士在外围层层布阵,以防敌人逃窜。

    许青螟闻声骂道:“小王八羔子,布你姊姊的宫阵!”气得钟星泓面颊烧烫,骂一声“无耻”,“冷艳锯”橙光暴涨,天火流星般猛攻而下。

    许青螟仰面拒敌,数招一过便觉吃力,怒道:“骚婆子,裙子露底啦,还要脸不要了?”

    七宿闻言同声浪笑道:“大哥好眼福啊!”精神一振,士气大涨。

    围观群道不甘寂寞,纷纷放声喝骂,真个是正气激扬,粗口儿漫天。

    许青螟笑骂道:“直娘贼的‘好眼福’,只给老子把到一窝烂草!”一戟刺向钟星泓脐下,烈风吹入气罩,撩得她道袍下摆微微拂起,露出月白色的中衣。

    钟星泓生平从未见过这般下流无赖的敌人,羞愤之余出手更狠,一阵连环快攻迫得许青螟接连后退。

    许青螟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百忙中仍不忘秽语扰敌,亢声叫道:“贼婆娘留神,那对儿大奶子快要颠散啦!”

    钟星泓充耳不闻,咬牙力战,只想一击毙杀这淫亵狂徒。

    那边厢尚寒蛩奋起神力,连接雷星拓二十来剑,兀自难分轩轾。眼见大小“杂毛儿”越聚越多,自知今日之事已不可为,连忙高声叫道:“大哥,风紧,扯呼!”

    许青螟正有此意,当即翻身飞退,喊一声“咱们也布阵”,八兄弟叠肩搭背,勾手缠臂,顷刻间组成一个合体巨人,狂笑声中飞旋急转,卷起一股飓风轰然冲散拦路群道,径直向东南方冲去。

    满山道士呼喝相随,连追带打,誓欲杀之而后快。只撵得青螟八宿马不停蹄,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一路结阵突围,杀出玄都山,飞越龙兴河,逃出五千多里才甩脱追敌。

    八宿狼狈逃回幻风堡,一见幽巽老怪便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大磕其头,诚挚拜谢。口称恩师为弟子们夜闯玄都,孤身犯险,此恩此德弟子们永铭五内,没齿不忘。话还没说完,便被错愕不已的幽巽老怪骂了个狗血喷头,轰出门去。

    八宿只道师父是因为此行未曾抓获陆星舒,心中颇以为耻;更兼宗师风范,不肯居功市恩于弟子,才有意如此掩饰。似这般高风亮节,苦心孤诣,简直堪比神人。不由得八兄弟越发感恩戴德,私下里抱成一团,痛哭流涕,誓杀陆星舒回报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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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冲霄回山足有数日,才听到“幻风堡幽巽老怪携门下青螟八宿夜闯玄都山、大闹紫极峰”的惊天大新闻,背地里险些笑破肚皮。暗想:难怪当夜自己在群道警觉之后,还能不费吹灰之力便逃离了玄都山,敢情是这八大金刚拖住了满山道士的后腿,无意中帮了自己的忙。因此上,自尚寒蛩等人进殿之时起,聂冲霄便乐呵呵地望着他们,笑容里透着一分难以捉摸的玄奥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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