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妖?

    厢泉冷笑一下,没有吭声。乾清自知他不信鬼神,也没有追问,只是喉咙一哽,隐隐不安。

    “当时天寒地冻,湖已结冰。最边上冻的结实,可是往湖中心一瞧,那就不行了,越近湖心冰越薄。然而冰面延伸到很远,近岸四周非常完整,毫无破损之处。”

    厢泉伸手推开了一点窗户,呆呆的看着窗外:“毫无破损?那是在你们目之所及的地方。”

    “是的,但是这很说明问题了,碧玺没掉进湖里!换句话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完好的冰面说明了一切。”

    厢泉毫无感情色彩的道:“湖心应该是没有冰的。”

    乾清不耐烦:“我们原以为碧玺是走在冰,冰面很薄,她掉了进去——可是那总得有个缺口吧?没有。我亲身试过,就在离岸边几丈的地方冰面就撑不住人。若是强行行走,不出几步,冰面定会破损。”

    厢泉闻言,眉头一皱。

    楼里没有,陆地上没有,湖里也不可能——一个大活人,究竟去哪了?

    “她有没有可能是从西楼跳入湖心?”

    乾清嘲笑道:“不可能。距离太远,跳不到湖心。”

    “会不会湖面有洞,你们却没发现?”

    乾清一个劲摇头:“我的眼神极佳,怎会发现不了?毫无破损——我以项上人头作保。”

    厢泉听他这么讲,只是看着窗外,似在思索纰漏之处:“此事就这么完了?”

    他的语气平淡又冷漠,令人生厌,乾清尽量不去理会他那令人厌烦的态度:“不,事情没结束。我们找到了碧玺的玉佩,在离岸不远的冰面上。当日,我们搜索了一切能搜的地方,但是……没人。待第二天天亮,我们便派船在湖中搜素,然而湖面的冰下什么也没有。搜索持续数日,她若是真的掉入湖中,按理说,尸体会浮上来的,可是……什么都没有!”

    乾清紧接着说:“就在之后的几天里,庸城就开始有奇怪的传说:碧玺被水妖拉进了湖里。”

    厢泉终于扭头看了乾清一眼,感兴趣道:“水妖?什么样的?”

    乾清哼道:“你这人……别人都问水妖害不害人,只有你问‘水妖是什么样的’。谣传水妖与女娲相似。中原地区的人信奉天皇伏羲,苗疆那边信奉地皇女娲。水妖,有人说是人首蛇身,上半身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样貌,下半身则是蛇尾。”

    “这倒有趣。”

    “水妖半身不出水,下身非常长——她就住在黑湖里。若是黑夜,她看到漂亮姑娘在湖畔便从湖心探出头来,身子颀长而且力大无穷,凌空把岸上的人拉进水中,直接吃掉。

    乾清眯起眼睛,故作神秘的说继续道:“还有人说,水妖不害男子,只害漂亮姑娘,男子见了水妖,则表明桃花运旺盛;反之,女子见了水妖会丧命。庸城很多妙龄女子都害怕水妖,正是因为这传说。不过,我估计,”乾清冷笑一下,

    “西街出了这种鬼事,生意居然还这么好,就是因为这个谣传。不害男子,只害女子——这谣言一准是水娘她们散出去的,要不哪个男子还敢来这西街逍遥?精明啊精明。”

    厢泉又恢复了僵硬表情:“此事就这么完了?”

    乾清一个劲摇头:“没有没有!最令人诧异的事发生在来年夏天。盛夏时节,黑湖中心有红莲,开得茂盛,然而那年却不同往日,有几株莲花略带金色,是稀有品种。出现金莲花之后,杨府尹又派人去黑湖搜索了。你可知为什么?据说在碧玺失踪之前,水娘曾经给过碧玺金莲种子,让她无聊之时可以直接撒在湖边,解解乏。”

    厢泉沉思一下,突然笑了。

    这下有趣了。

    “你们一定觉得,如果碧玺把莲花种子放在身上,自己当晚掉进湖中心,那么来年夏天有可能在湖心——”

    “长出金色莲花来。事实就是这样啊!你难道觉得不对吗?”乾清有些气恼,“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发现莲花当日,官兵就开始在整个湖里彻底搜索,掘地三尺,我们都以为会捞到尸体。”

    “听你的语气,似乎一无所获。”厢泉的语调中略带嘲笑。

    乾清愤愤:“你猜的没错,湖里没有!没有什么尸体!我们快把湖翻遍了,只是在长金莲的位置挖淤泥找到了碧玺的簪子和一只鞋。”

    厢泉没有说话,缓缓闭上双目。

    “从那之后,人们更加相信水妖的传说。你想,玉佩是在冰面上的,莲花、簪子和鞋都能说明碧玺曾经是掉进湖里的——可是那怎么可能?距离远不说,湖边上四周的冰面根本毫无痕迹,碧玺是怎么掉进湖中心的?她尸体在哪?”

    厢泉十指交错叠于胸前:“当时湖面上有小舟吗?”

    “没有。碧玺出事的时候,湖面什么都没有,后来我们要去湖里搜索,才弄来的小舟。”

    一个活人,就这么没了。

    乾清又想喝茶,却一滴都没了。他不停的说着,精气神似乎是回来了,头也不晕了,继续口若悬河道:“昨夜倒好,又一个姑娘失踪,庸城的日子算是难以得到安宁了。水妖什么的本身就不可信,依我所见那问题都出在西街。女人多,是非多。”

    厢泉嘲笑道:“你倒是很清楚。”

    乾清不屑道:“那里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城禁这几日,西街住着一位将军。这事赵大人他们可不知道,这下闹大了,杨府尹他乌纱帽也是难保。”他有点幸灾乐祸。

    厢泉也深知乾清性子,笑道:“你没想过与赵大人交代这件事?”

    “为何要交待,”乾清伸个懒腰,满不在乎,“与我无关,与赵大人无关。瞧赵大人那两袖清风的样子,就算是皇上来了,也不影响他抓贼。我为何要提醒?要说那赵大人,我看他可够奇怪的。”

    厢泉又嘎吱一下推开窗户。太阳渐升,似拨开重重乌云。秋雨过后,连亭台楼阁都似乎带了一丝寒意。街上又有了往来客商小贩,只是数量稀少,毕竟城门没开。

    “其实人人都很奇怪。”厢泉看着远方,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乾清没搭理他。他觉得喝了茶,精神好了许多。大概昨夜只是疲劳过度,那一棍子对乾清的脑袋似乎没什么影响。

    可是……究竟是谁打了他?

    正当乾清出神之际,厢泉忽然道:“既然你对西街熟悉,那么……你认识红信吗?”

    厢泉问的突兀,乾清反倒一愣,流利答道:“知道但不认识。水娘本想捧她做头牌,但是她没有挂牌多久就被撤下来了。你为何这么问?”

    “她失踪了,”厢泉面无表情,“昨天坠楼的就是她,红信。”

    乾清一下子愣住了,脸色苍白,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红信……我记得,她原本是碧玺的贴身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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