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0:49

    乔雅中学附近比较多民居,基于尽可能减低引起民众猜测这一点,小康一行三人没有开警车。当他们到达的时候,乔雅中的校长陈颂曦已在此恭候了。以前跟随霍杜的那段日子使小康和金刚在潜移默化中已经养成了对所有涉案人的第一印象都夹杂怀疑的态度。皱纹白发略显多的陈校长一身西装革履足以显示出他的高度合作,他那毕恭毕敬的笑容赤裸裸地把他不想让乔雅中学抹上一点负面新闻的想法表露无遗。

    在进去之前,他们先到旁边那条小巷,在阳光充足的时候马上有了新发现,但这对事情没什么帮助,只不过在小巷的地面和雇佣兵a挨过的灯柱上发现了一些黑色纤维,是从他/她的黑色毛衣上掉下来的,接下来还是需要把注意力放在学校里面。

    校长没有开正门,推开了那道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的生锈小门把三人领进去。进门之后是一条宽敞的走道,走道右边的墙上挂满了学校历来的荣誉,而左边则粘贴着一些告示。走道的左边有一条楼梯,走那里的话能更快到达办公室,袁卓昨晚一直都是在里面。

    楼梯的墙壁的地面都是用红色的砖铺砌成,校长一边引路一边说:“因为昨天是星期六,学校没有晚自习,在放学之后学生和老师已经陆续离开了。虽说没有晚自习,但饭堂在晚餐时间仍有提供少量晚饭。据我所知,除了保安之外,最晚离开的是袁卓了,我自己大概八点钟离开的,走的时候正好碰到袁卓的老婆来接他一起下班,他们两很恩爱的。”

    金刚:“贵校下午几点放学?晚餐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校长:“下午五点五十分放学,周六的晚饭时间是放学之后到七点半。”

    高恒打从下车开始就一直打量着这个肥头垂耳的矮校长,曾经的伪装大师对揣摩一个校长的心理总有一套独到的见解,尤其是在对方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然而他确实从陈校长的言语以及身体的微小动作中得出了对陈校长有疑似怀疑的结论。

    陈校长一边带路一边脸挂微笑,他走在最前,小康和金刚随后,而高恒走在最后,他突然对着陈校长单刀直入:“陈校长,你有所隐瞒!准确来说,你有一些如果我们不问就绝不会主动提及并且与这个案件可能有关系的事情,对不对,我们的时间很宝贵,请你合作。”

    他们还在楼梯上,陈校长停下脚步扭过头居高临下继续摆出刚才的笑容说:“这位警察误会了,该说的我都会说,或许你先听我……”高恒那突然变得冰冷的眼光让校长的喉咙仿佛突然被一块冰堵住了;他的表情并非凶神恶煞,但眼神如刀似剑般“架”在校长的脖子上,气氛如遭遇冷空气袭击般骤降。这使得小康和金刚想起了早上临出发之前霍杜对他们说的话:“我已经能排除对高恒和古伟圣的嫌疑,你们可以放下芥蒂忘掉我们对他们曾有过的怀疑,也就是把他当成一名临时合作的同事。他们的能力甚至超越了我们对他们的印象,他们会成为我们的剑。”

    眼看校长冷汗都快流出来了,小康其实不太同意高恒这种办事手法,更擅长软攻的他正准备出手调和,校长似乎因受不了高恒的敌视而屈服:“你是什么警察,你那是什么眼神!好,我说出来,但你们必须保证不会外泄,这可是头等的机密。其实我并非刻意隐瞒,只是尚未得到上头同意,不敢泄露半点消息,那就是袁卓将会参加今年本省的高考出题。而且情况不止这样,高考出题人其实大多是大学教授,只有少部分是中学教师。据说出题组有一个人指明希望他参与,而且袁卓参加出题是其实一个破格的举动,在学校里也只有我知道,因为袁卓有直系亲属参加今年的高考,那就是他女儿,所以请谅解我必须保密的理由。除此之外,我绝对别无隐瞒。”

    高恒换回了那平实的双眼,他从校长的语气能判断他确实已别无隐瞒,也确实没有人能在伪装大师的眼前心存秘密,所以他也知道霍杜确实没有把韦驮天和他的对话告诉金刚和小康。

    校长抹去冷汗继续为三人引路,他把该说的都说过之后,途中几乎不敢出声,但嘴里似乎一直念念有词诅咒着什么。

    金刚和小康昨晚大概23:20的时候在这里碰到离开学校的袁卓夫妇,而雇佣兵a是在21:03的时候离开这里前往袁卓家,雇佣兵在这附近逗留的时间是从最初遇到霍依韩时的大概18:00左右到21:03,怀疑他/她进入乔雅中学的时间是白伊华来了之后不久,也就是大概20:08分,如果雇佣兵a真的进入了乔雅中学的话,时间应该是在20:08至21:03,这段时间白伊华和袁卓都在学校里,在办公室。

    但办公室并非他们的首选,基于他们对雇佣兵昨晚的行动做出的动机猜测是霍杜的生活圈当中有着吸引雇佣兵的东西,所以他们首先要调查的是霍依韩和袁斯灵所在班级的教室。

    三年级五班,校长推开门之后,小康金刚缓步走进去,在教室左上方的闭路电视马上映入眼帘,但陈校长又马上说:“在放学之后,闭路电视全部都关掉了。我们有一套省电系统,每天放学之后所有教室都会自动断电的。”

    金刚:“那这个装着有什么意义啊!?”

    “我们学校几乎没有发生过盗窃事件,而且学生们并不知道省电系统会把闭路电视的电源也关闭,所以他们以为闭路电视是二十四小时开着的,它存在的意义绝对已经达到了。”

    小康和金刚一时表示无语,继续向前走,此时高恒突然从他们两人中间穿过走到他们前面,向后微微举起右手示意让他们停下,而他们也居然莫名其妙地听从了。

    其实高恒想做的也只不过是刚才他对校长做过的事而已,但此时的教室空无一人,如果小康和金刚再从桌与桌之间狭窄的通道走过的话,毁坏了这教室内所有物体原本的摆设,那高恒的揣测便大大失准了。

    教室大概七十五平方米,四十六张桌椅,高恒站在讲台上,每一个小细节尽收眼底。他要根据这些细节是否与一班即将放学的孩子的举动相符从而断定在他们全部离开之后是否有人进来过。他看见有一张向右歪了的椅子,而那个位置后面的桌子右前方特意空出了一些位置。应该是这位学生在与后面的同学聊天,身体向右转导致椅子歪了,而右手手肘搭在了后面的桌子上,后面的同学还特意腾出位置。有几张桌面的书堆得特别高,仿佛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保护着他们上课玩手机不被发现。这放学前后的一切陈设没有变动,但也不能排除是因为进来的人小心翼翼所造成的。

    高恒问校长霍依韩和袁斯灵的座位在哪里,校长指了指最左边靠窗的一列的倒数第二个位置,那是霍依韩的,再指了指右边倒数第二列第二个位置,那是袁斯灵的。高恒查看了他们的抽屉,书本的摆放看不出什么端倪,最重要的是如果把手伸进这种上有木板倒刺、左右有少许铁锈的抽屉而没有留下像刚在在小巷里找到的那些纤维的话,是不太可能的。但纤维从衣物上掉落绝对属于随机事件,太过依赖这个反而会错失更多。在初步确定雇佣兵a没有进入过三年五班教室之后,他们才去办公室。

    高恒去办公室的途中接到了古伟圣的电话,在电话里他说霍杜的手机没电了,他们刚刚完成了在保安公司的调查,简单做了一下汇报。在离开的时候接到了周宏君的电话,说负责者这次证物鉴定的鉴定所已有部分证物的鉴定结果,他们正前往听取,让他们这边完了之后给他们打个电话。

    办公室的面积大概有教室的两倍以上,靠走廊边的墙上装有一排趟窗,里面的边是封闭的墙。整个高三年级有十几位老师,办公室的供电没有与省电系统连接,都是由最后离开的老师负责关灯关空调。校长为他们指出了袁卓的位置,在办公室中间。即将下班的教师比起即将放学的学生的心理似乎更难琢磨,然而着重于深层的思考又反而会忽略眼前的物理事实,就比如他们进来了五分钟才发现办公室靠走廊的边上有一扇趟窗的玻璃不见了。霍杜昨晚的疲倦使他出了一点差错,导致现在他们并不知道袁卓曾向霍杜说明过这块玻璃的去向,但正是因为这样,他们的怀疑才畅通无阻。

    根据陈校长的印象,这是昨晚陈校长离开之后才造成的可能性非常高。趟窗在距离地面1米至2米的高度,靠走廊这边的玻璃全部都是是不透明的。姑且先不深究玻璃不见了的原因,高恒发现了一些就连金刚和小康都看得出几个看似正常但联系在一起就变得不正常的痕迹。这包括袁卓的桌子被移动过,这种以中纤密度板为材料做成的办公桌下面的“脚”都是一个圆柱形的钢铁座,下面都有一张圆形的垫片。长期摆放再被移动的话就会在地面出现一个明显比其他地方要白和干净的圆形痕迹,此刻地面就是如此。然而袁卓的桌面靠近边缘的左上角位置也有一个与周围相比起来白且干净的圆形印,这准确来说是几个位置非常相近的圆形,那大概是袁卓平时放水杯的地方,而圆形印的周围有一些深色的污渍,高恒能断定那是茶渍,陈校长告诉他们袁卓平时是爱喝茶的。然后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一些极小的玻璃碎。

    接着就是在袁卓桌子左前方的据陈校长说是一位政治老师的桌子也发现了类似的痕迹:桌子下的地面有较干净的圆形印,粘在桌前挡板的课程表上画了一条淡淡的、断断续续的弧线,那是因为桌子被推的时候放在课程表前面的笔筒倾倒,然后恰好有一只铅笔在倒下的过程中比肩触碰到了那张课程表,就画出了一条这样的弧线。

    就这两张桌子来看,有人想推开袁卓的桌子,但可能没有控制好力度,不小心把放在桌面边上的玻璃杯弄倒掉在地上和把笔筒弄倒,平平无奇。但当他们尝试顺着桌子被移动的方向从而找出推桌子的人的用力点的哪个位置的时候,他们发现端倪了。

    他们推测推袁卓的桌子的人的用力点是桌面左下角的角落位置,而在角落的歪痕证实了他们的想法,而且歪痕不小,角落的尖端弯曲了,几乎成了一个圆角。另外那张被移动过的桌子估计用力点是在桌上的挡板边,但具体在哪里不能确定,因为上面没有明显的痕迹。

    光是袁卓的桌面左下角的歪痕足以引起怀疑,这绝对不是日积月累所留下的痕迹,而即使推这张桌子的人真的以这个角落作为用力点,单凭一只手怎么可能会留下这种起码是一只锤子才足以造成的歪痕,再加上那一扇没有了玻璃的趟窗,他们的思绪渐渐推向了那个他们最初的怀疑,那就是雇佣兵a在昨晚进来过这里,很可能与某人发生了打斗。

    根据霍依韩描述他与雇佣兵b的对打、杨晋与雇佣兵a的对打,这群雇佣兵的搏击能力不容小视。假设当时雇佣兵a在这个办公室里,想用脚攻击站在袁卓桌子前的某人,结果某人闪躲到了右边,雇佣兵a踢中了桌子的角落。之后两人过了几招,又在拳脚来往中无意击中了另外那张被移动过的桌子的挡板。之后的打斗移动到了窗边,有可能就像刚才踢中袁卓的桌子的情形一样,整块玻璃被踢碎。

    整段画面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的想象之中,他们马到外面的走廊,发现了落在地面砖与砖之间的缝隙的玻璃小碎片,他们顿时相互对望沉默不语,只因那个可怕的事实终于得到了证实。

    雇佣兵进来学校?还是那个时候学校里还有其他人?还是袁卓隐瞒了他与雇佣兵的打斗?这无尽的猜测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在折磨他们,他们马上给古伟圣打电话,向霍杜报告了他们的调查。霍杜让他们先回临时总部按兵不动,他们去司法鉴定中心拿部分昨天证物的化验结果,等霍杜回来了之后再商量对策,他用命令的口吻重复强调‘按兵不动’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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