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年中秋灯会的文斗,便是对联。

    而这台上的青年出了一上联,也是一绝对,此联只有五字。

    “烟锁池塘柳。”

    确实此联可称绝对,上联五字,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为偏旁,且意境很妙:一个幽静的池塘,周围绿柳环绕,一层层烟雾将其深深的笼罩,这简直就是一幅山水画。

    场间安静了下来,似乎没人有办法接下这一联。

    然而有的人声音却不一样。

    “无耻,简直无耻!”距地十数丈的数屋里夏宁看着台上那位男子,摇了摇头说道。

    叶绪有些疑惑,粗黑的眉毛挑了挑说道:“这是何解?”

    “这‘烟锁池塘柳’本是《中洲草堂遗集》中的妙对,却被这少年抄了来,如何能不无耻?”

    “《中洲草堂遗集》?为何我却没听说过?”叶绪更加疑惑了。

    “这《中洲草堂遗集》乃是一杂集,是前朝诗人陈升所著,时过境迁,已近千年,能记忆者自然寥寥。再加上你从小不好好读书,知道了才是奇怪。”

    “呃……”

    两人相遇虽时日不长,但也算是共患难,所以打击起来也是毫不留情面。

    那司仪再次环顾了会场一遍,有些惋惜地说道:“若无异议的话……”

    “且慢……”这一声中气十足,明显是用真气震荡而出。

    那司仪也是有些惊讶,因为那声音并不是从台前的众人中传来的,而是从头顶传来的。

    只见一锦衣少年,配一把寻常铁剑,在树间几个腾跃便落到了台上。他生性耿直,敢在南北大道上议论非议之事,此时见人作弊,自然不能再忍。

    那司仪看见叶绪从天而降,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说道:“你可有对?”

    “我自然有对。”

    “请对!”说完,那司仪便退到一边,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着实想打死这个少年。

    只见叶绪装模做样思考了一番,还摇头晃脑地围着那名先前胜出的青年男子走了数圈,而后说道:“你这上联可是‘烟锁池塘柳’?”

    “是的。”那男子负着左手,一副文人打扮,看着叶绪装模做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被很好地掩饰了下来。

    “那我可是要对咯……”叶绪在那人身前站定,有些戏虐地说道。

    “请。”

    “我真的要对咯……”叶绪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听好了,我的下联就是,一二三四五!”

    叶绪这话一出,场间的人们先是一愣,随后安静了下来,最后轰然炸开。无数叫骂、不屑的声音传上台来,甚至还有人向台上扔了一颗鸡蛋。若不是顾忌着台前屏风里的几位,恐怕叶绪早就被赶下来了。

    就连屏风里的那位轻纱拂面的女子也是掩嘴一笑。

    台上那名男子和司仪也是一阵愕然,心想你这是在拿生命开玩笑呢吧,难道你还不知此届灯会是谁举办的?

    若是普通人,此刻恐怕早已羞愧不堪,抛下台去。但叶绪可不会,只见他再次用雄浑的声音吼道:“难道不可以吗?我这下联乃五个字,正好和了他那上联五字啊!”

    众人一愣,原来是个修行者,怪不得如此不要命,也不知道是那个山门来的毛头小子,以为会点修行就可以学那螃蟹行走?岂不知这里可是大夏都城,卧虎藏龙之地,更有传言那太后身边时常伴着一位灵寂境强者,那可是跺一跺脚都会让大陆震上两震的人物。

    夏宁一看不得了,自己的兄弟都快被口水给淹死了。本来他们是不准备出现在这中秋灯会上的,毕竟他们前两日才扰了某些大人的清梦,说不定好多眼睛正看着呢。可是叶绪一副直直的脾气,听闻那男子的上联乃是抄来了,如何能忍?

    树上的少年摇了摇头,心想也只能下场了,早知如此就应该坚持己见,早些下去,也好不叫人怀疑。可那叶绪偏偏不依,还说什么这里一览众山小,不就是想一览众女吗?莫不是以为我不知道?虽然我也想看来着……

    他摸了摸身边小女孩儿的头,说道:“采儿乖,哥哥去去就回。”

    蓝采儿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夏宁,嗯了一声。

    夏宁所在的房屋早已变作树屋,正处在楠树中央偏下的部位,距地十数丈,不过这难不倒他。只见少年攀着树干和藤蔓,几个攀越便落到了叶绪身旁。他先是对台下众人一揖一礼,其实是对着那屏风围着的一小方隔间行礼,而后他又对一旁的司仪一礼,最后才是对台上的男子一礼。

    会场的一众人正声嘶力竭地讨伐叶绪,却又看见一少年从天而降。众人见他礼数周到,神色肃然,于是也安静了下来。

    “你难道也有对?”是那个司仪的声音。

    “晚生有对,却不知对与不对。”

    这话像一般绕口,但语气间却满是谦逊之色。那司仪面露欣赏之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夏宁转过身,面向那台上的男子,再次一礼。

    先前一礼是见面礼,这一礼便是邀战之礼。

    叶绪很是自觉地站到一边,用不屑地眼神看了看台下的众人,一甩头甩掉了头上的菜叶,脸上满是高傲之色。

    那台上的男子见变故重生,却也不惊不喜,明显是城府极深之人。

    “在下夏宁。”

    “荣王府世子,荣轩。”

    夏宁有些惊讶,这人竟然是王府世子。不过不止夏宁,台下一众人也是讶然,就连那屏风之中的三人也是一愣。

    先前那男子作介绍之时只报了自己的名字,然而不知为何,当他看见夏宁彬彬有礼的样子时莫名地升起一股厌恶之情,这才拿出自己的家世想压他一压。

    “只是个外姓王,有什么可炫耀的?”叶绪在一旁嘟哝出声来。

    原来这荣王府乃是先帝所封的外姓王,其封地便在大夏之南的荆州。外姓王除非在皇帝召见或重大要事外不得私自来到都城,这荣轩更是从未来过穹桑,也难怪无人认识。

    不过饶是个外姓王,对普通百姓来说却仍然如同一座山一般高大,甚至台下有不少女子都激动的叫出声来,心想要是傍上个世子,那可真是光耀家门了。

    夏宁却不吃这一套,他只是平淡地再次行礼道:“见过世子。”

    礼依然是文人揖礼,王爷有品阶之称,是大夏家臣,寻常百姓见了自然得是跪礼,但王府世子并不在编制,夏宁作文人礼也并无过错。

    但那荣轩眼中却闪过深深地厌恶,在王府中众星捧月的他哪受过如此轻视,不过嘴里却是轻轻说了声:“请。”

    看你不顺,请你作对。

    场间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秋风拂过楠木叶的沙沙声在耳边响起,月光一如前日,却更加皎洁,更加完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夏宁身上。屏风中的那位老妇人看着手中的茶杯里,若有所思。倒是一旁的姒兮公主,看着后来出现在台上的两位少年,眼里隐有笑意,心想这两人真有意思。

    然而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夏宁站在台上,并不作对,竟是沉默了许久。台下的众人渐渐喧哗了起来,心想这人不会也只是白丁一枚,来捣乱的吧?那荣轩本是极其能忍之辈,但自从遇见夏宁之后竟有些忍不住了,因为夏宁比他还能忍。

    “你究竟对是不对?”荣轩忍不住发出声来。

    这一问便问到了台下众人的心里,而后无数的声音便传到了台上。

    “你能不能对啊?”

    “别浪费我们大家伙的时间?”

    “要对就对,不对便滚!”

    “……”

    屏风中的一老一少两女也是有些疑惑,倒是一旁安静的看着夏宁的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渐渐泛起笑意。

    夏宁也是被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心想自己怎么在关键时刻走神了。于是他说道:“在下方才在想,用哪一联更好一些。”

    “哦?莫非你有多种对法?怕不是对不出来的推托之词吧?”那荣轩眼里满是不屑之色,他早已对这少年失去了耐心。

    台下又是一阵哗然,那些嘲笑与谩骂更加放肆,就连那司仪也是满脸失望之色,这一上联已令无数才子望而退却,他怎么可能还会有多种对法?

    然而事实总是出乎意料的。

    “炮镇海城楼!你说,这一联如何?”夏宁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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