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了!”诚然,俾斯麦是个圆球形体的大胖子,但当他行动起来时,梁思一点也不觉得他迟钝或是缓慢,此时,他径直地走向正在打开的那家店门,没有理睬梁思质询的眼神。

    “到底……是要干嘛?!”看着俾斯麦的目标所在,梁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一家不小的店,整体装饰是在西陆很罕见的东方风格,上了亮漆的木制标牌上以鎏金写就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是的,汉字,梁思的母语,东龙国的官方字体,不过由于书体是草书,因此梁思只能勉强辨认出“xx轩”的字样。

    走进店门,梁思才深深地感受并确认,这家店来自于东方国度——屏风、木椅、花窗、瓷器、根雕……其装修布局以及这里出售的商品等各种细节从骨子里便透出一种东方的婉约典雅气质,尽管这里的绝大多数商品比不上梁思见过的那些真正的珍品,但是也显然不是一般中产家庭能承受得起的。

    “欢迎你们的到来,两位贵客,我是这家店的主人,请问有什么能为你们效劳的?”听到声音,梁思才留意到站在两个展架之间的中年男人。

    男人不年轻了,脸上有风霜之色,沉静的眼睛透出一种宽和柔软的气息,蓄着一小撮东方人常见的山羊胡,穿着一身青蓝色长衫,一副温文尔雅的东方读书人形象。

    “……”梁思仔细地观察着面前的店主,很快便若有所悟地轻“哦”一声。

    “抱歉,但是,您似乎是……”梁思不确定地问,但是又不好直言于口。

    “是……在下自25岁起患了眼疾,如今双目早已失明,是以只好在这倒些小玩意,权作糊口之用。”中年人豁然一笑,毫不在意地承认了梁思的发现。

    “那您是怎么认出……我是东方人的呢?”梁思好奇地问。

    他这么问的原因很简单,自两方开始交流起,对方便是用的东龙国语,从对方那轻微的不自然口音中不难察觉出,对方平日里显然很常用西陆语,而此时转而用东陆语言,毫无疑问是因为对方察觉了来客中梁思的身份。

    “大小姐身上衣物用的熏香,是很高档的东龙国特产,我想一般西陆人用不上这样品级的香料……而且大小姐步履轻盈,不似一般西陆贵族小姐。”中年人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在下双目久盲,若有冒犯,万望见谅。”

    “不不不,在他乡得遇故土同胞,实乃……奴家之幸事,希望您不必如此多礼……敢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白,若是大小姐不弃,可以和邻里一样,叫我声‘老白’即可。在这茫茫西陆,能与大小姐这样的贵客相遇,真是一种缘分呢。”店家似乎也摸清了梁思的脾性,微笑道。

    “白么……那我还是称呼您‘白先生’吧,初次见面,真是幸会。”梁思客气地说。

    “如大小姐这般尊贵的人竟然看得上我这家小店,幸运的是我才对……敢问大小姐此番前来是为了添置些什么吗?”店主老白双手交握身前,谦恭地问。

    “额……这位是我的朋友,俾斯麦,是他带我来您这里的……不过,他不懂得东龙国语,所以,还是麻烦您转用西陆语说吧。”涉及到来意,梁思立即把俾斯麦搬了出来。

    而作为不懂东陆语的纯正西陆人,之前在两位东龙国人抒发“他乡遇故”的情怀之时,俾斯麦在好奇地张望,试图从这满目琳琅的东龙国特色商品之中找寻出什么。

    “原来是俾斯麦先生,欢迎您的光临,刚刚和这位小姐聊得兴起,怠慢了您,还望您不要介意。”换用西陆语的同时,目盲的老白却准确地摸到了俾斯麦身前,正式准备好做本日的第一笔生意了。

    “我听说,您这家‘紫色竹子古董店’是圣法蓝里排行第一的东龙国古董专卖店,所以特地来找你们问一件事……”俾斯麦也不介意之前被晾在一边的事,自然地提起了己方的来意。

    “这个东西,您以前见过吗?”俾斯麦变魔术一般掏出一副檀木盒子——没错,正是梁思此前诡异丢失后又不期而还的镜奁!

    梁思目瞪口呆之余也不由得暗暗奇怪,不解俾斯麦的用意。

    “……”没有说话,老白接过俾斯麦手中的镜奁,缓步走回柜台,过程流畅自然,完全感觉不出他是一个盲人——不在意他目视前方,双手却靠摸索探究这件皇家珍品的结构的话,确实很难看出他的盲人身份。

    “在下需要一点时间,请两位先看看我这店里的物件吧,虽然比不上大小姐平日用度的品相,但是做个陪衬、送给同学什么的倒也不会太寒碜。”用手比了个自便的手势,老白专心地研究起了手中的这件珍品。

    “俾斯麦……过来说……”正好,梁思拉过俾斯麦,到店的另一边角落里。

    ……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镜奁偷出来的!?”梁思捂脸无奈。

    “……我当着你的面拿的啊,明明你自己都没在意它有没有放回原位啊!”俾斯麦诚实、无辜且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回应道。

    “……为什么要带这个到这里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决定不要就“礼仪礼貌”之类问题和俾斯麦这个死胖子纠结的梁思只好直奔主题。

    “我亲爱的公主殿下啊~您虽然拥有无比的美貌,可惜却没有与之相称的智慧,这让我未免感到有些可惜啊~”俾斯麦带着欠揍的微笑,又摆出一副要吊梁思胃口的姿态。

    “喂喂!不要说得那么大声啊!我不想让白先生为难……”梁思闻言立即压低了声音,看向柜台那边的店主,所幸他似乎低头沉浸于对手中珍品的探寻摸索中,并没有在意自己这方。

    和俾斯麦同时收回望向店主的目光,梁思低声质问俾斯麦:“快说啦!不要吊我胃口啦!”

    “哈哈哈,显然公主殿下您忘记我之前说的话了,身为侦探,最重要的素质就是……”

    “再废话小心我告诉西西莉亚你今天一大清早地拉我出来约会哦……”梁思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死胖子肥胖的脸,“我猜你之所以那么早约我出来,宁肯和我在寒风中等一个小时等这里开门,就是为了躲开西西莉亚吧?我记得有几次周末早晨听到你哀嚎说‘我不要逛街!求求你放过我!’之类的。”

    “同龄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萝莉御姐大fa好,天咩乙女,退乙女bao平安!”

    “……”

    “玻璃,还记得吗?在你桌下发现的。”在发出一串认命式的呓语后,俾斯麦开始了侦探式的解说。

    “如果你当时真的有仔细观察的话,不难发现,那些玻璃上还沾有一些……银粉。直截了当地说,这些玻璃,来自于‘镜子’。按照荆棘会的规矩,每周会大扫除一次,上次是我值日的,所以可以肯定这些镜子的碎片,是这周才留下的。

    “或者说,大胆一点假设,就是这次的失窃事件留下的。

    “那么我们来回顾一下,所有的东西中,什么和镜子有关?答案呼之欲出——就是这次事件中你丢失的镜奁!

    “所以在察觉到这一点后,我仔细观察了这件被送还的化妆盒的镜子,却并没有发现破损的痕迹……难道说这些碎片并非来自于这件失窃物么?可是用银粉作为镜子的材料,这是奢侈品级别的镜子才有的做法,不得不说,这些碎片有很大可能来自于你的这件镜奁。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次事件中唯一能和镜子扯得上关系的镜奁中配置的镜子,却是完好无损的?

    “结合这些碎片被遗落在桌底角落的事实,真相并不难猜到——有人打破了你的镜子,然后将镜子破碎的痕迹清扫掉了,但是由于疏忽或是着急,他遗漏了一些碎片在你的桌底,随后他将这被打破的镜奁修好了,才放回你的桌上。

    “对方修补的工艺十分之高超,甚至连我都没能看出它破损的痕迹,想来是对这件东龙国特色产物有所研究了解的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事实的真相永远是如此简单得令人感叹几句类似于“作者真是低级,这么低端的推理也好意思拿出来唬人”的话。

    “也就是说……你怀疑……白先生……”看向柜台那边,梁思悚然一惊——此时店主那双眼直勾勾地望向这里,仿佛是瞪视着他……不过马上他就省悟过来:白先生是个瞎子,他“看”着自己正对面的虚空是完全不奇怪的。

    “不,我只是怀疑是他修补了这件东西,毕竟他是这城里对这方面有研究的专家,”俾斯麦摇摇头,“如我们之前所说,犯人一定是荆棘会内部成员。”

    “那……”

    “两位客人,我已经看完了。”梁思正待追问,那边的店主老白却突然开口了。

    ……

    “关于这件东西,两位有什么想问的么?”店主将手中的盒子放回柜台上,同时有些不舍似地抚了抚那雕刻精美的盒盖。

    “老白,您似乎有个孩子,也在圣法蓝读书?”说这话时,俾斯麦的表情似笑非笑,望着某处,梁思顺着他的目光,却看到了柜台的一个角落里,几本圣法蓝专有的蓝金色封背的书壳,最上面摊开的那一本书中夹着一片金色的徽章作为书签。

    “……”老白那无法视物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怅然,“实不相瞒,犬子曾在圣法蓝就读,可惜天赋所限,仅仅在中等部第一学年后便退学了,如今他在店里为我做点事。”

    “哦,那他就算是我们的学长前辈了,介意请他出来与我们见个面么?”俾斯麦一步步收网。

    “……犬子不擅与外人交际,要不……”老白声音恳切,仿若乞求。

    “老白,你应该知道,作为圣法蓝商会的一员,如果犯下罪行,可是会被剥夺会籍,收回商铺的哦。”面对中年男人那带着些微恳求意味的话语,俾斯麦却如同恶魔一般步步逼进。

    “……”老白那看似温和实则浑浊的盲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悲哀。

    “够了,俾斯麦!不要太过分了……”明白了些什么的梁思脑海中将老白之子用作书签的金色徽章与自己那枚“黄金荆棘”的徽章重合后,却是出言制止了俾斯麦的逼迫。

    “……梁同学?”有些诧异的俾斯麦望向梁思。

    “抱歉,白先生,今日多有叨扰,希望您不要在意俾斯麦的无礼……如果您不介意,思珏改日再来打扰。”

    (虽然没有明确说明过,但我此前基本遵循一周一更的写作速度,这一章是作为上周拖欠的一章的补更,说了咱是个有节操的人,不服的人都拖出去弹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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