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欧里亚神色淡然,并无得色,似乎得到大学士和财务大臣的支持是理所当然的事。

    卡恩子爵看着艾欧里亚那金色的头发、俊美的脸庞,脑海里冒出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念头: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这不正是一头黄金狮子吗?看似在懒洋洋地晒太阳,没有半点威胁,但一发动,便是迅雷不及掩耳,不扑到猎物绝不罢休。

    真不想和这样的人物作对啊。卡恩子爵心里暗叹,作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对庞塞尔伯爵吼道:“庞塞尔阁下!你在故意忽略问题的关键吗?养一支舰队,每年要花费多少金币?这不是一次性投入15万金币就够了的,每年的养护费用,人员的薪水和抚恤费用,财政能负担得起这笔开支吗!”

    罗西伯爵敲了敲桌子,“庞塞尔伯爵,请你回复卡恩子爵的质疑。”

    庞塞尔伯爵慢吞吞地说:“舰队建立以后,每年也可以带来一部分红利,国库再补贴一点,足够开销了。”

    罗西伯爵不露声色地看向卡恩子爵:“卡恩子爵,还有别的疑问吗?”

    卡恩子爵哑口无言。现在他才觉察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目前是在讨论是否应该组建舰队的问题,但他扯到费用上面,一方面他对这些东西并不熟悉,容易被忽悠,再者如果艾欧里亚等揪着财务问题讨论下去,议题就变成了“组建舰队后应该怎样维持”。

    他已是不适合开口了,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斯特拉马乔男爵。

    斯特拉马乔男爵沉吟了一会。虽然在贵族院中,他和卡恩子爵是对头,但在御前会议上,他们共同代表了贵族系统,必须团结一致。因此为卡恩子爵解围是题中应有之意,只是现在局势明显对贵族一派不利,改怎样化解?

    由于大家都在等待,斯特拉马乔男爵只得飞快地拿定一个主意,无法细想下去了:“如果必须建立起这样一只舰队,我认为不应该归属于国王直属卫队。也不应该由国库出钱,应该由贵族们集资,建立一支贵族联合舰队,舰队总指挥由贵族院提名两人,国王提名一人,最后由御前会议投票决定舰队总指挥人选。”

    他说完后,本期待艾欧里亚立刻反对,可艾欧里亚只是懒洋洋地笑着并不说话。

    斯特拉马乔又看向艾欧里亚的铁杆支持者大法官埃梅尼克侯爵,后者双眼似开似闭,面无表情。

    斯特拉马乔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傻事。艾欧里亚并不在乎这支舰队的归属?那他为什么要提出这样一个提案呢?是为了掩饰他的真实目的么。可“黄金狮子”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

    罗西伯爵环视全场,“斯特拉马乔男爵的提议,你们怎么看?”

    除了书记官李斯特勋爵刷刷刷地奋笔疾书,斯特拉马乔吃只苍蝇一样捂着嘴巴,布列斯特子爵惜字如金,其余人都点头或是用不同的语气说道:“附议。”

    罗西伯爵又敲了敲桌子:“如果没有反对者,就不进行投票了,我会直接宣布提案通过。”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无人出言反对。“黄金狮子”带着懒洋洋的笑意,看着罗西伯爵宣布提案通过。

    “还有没有别的提案?”

    众人都是摇头。

    “那么今天的会议结束,李斯特,请做好记录并归档。”罗西伯爵站了起来,“我要去探望一下国王陛下,然后到正殿处理事情。艾欧里亚随我来,诸位,请自便。”

    艾欧里亚微笑着向其余贵族点点头,昂首阔步地和罗西伯爵一起走出会议室,泰德尔侯爵一溜小跑地跟在两人后面。

    三人穿堂过室,来到奥克雷三世的寝宫。

    寝宫门口站着两名御前骑士,他们全副武装,放下了头盔的面罩,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状态。

    御前骑士都是由历年各种名目的比武大会中前三名里选出,由国王亲赐了封地,封为骑士的,可以说是对国王最为忠心的强者。

    他们大多归属于国王直属卫队和王宫卫队,今天值守这二人便是属于国王直属卫队,受艾欧里亚管辖。

    艾欧里亚和罗西伯爵走近时,他们举起右手敲在胸甲上行礼,微微侧过身子让开一条道来。

    艾欧里亚推门直入,也不去床头,直接走到写字台面前。罗西伯爵和泰德尔侯爵紧紧跟随。

    站定后,艾欧里亚居高临下地看着罗西伯爵,点头道:“莱曼,你做得很好,计划可以继续开展下去了。”

    罗西伯爵扫了一眼床榻的位置,态度有些恭谨:“可是这件事稍稍有些偏离我们的目标,你能修正过来吗,艾欧里亚?”

    艾欧里亚自信满满:“不用修正,这样正好。这既是起掩饰作用的一步闲棋,也可以化虚为实在,变成杀手锏。往后我们可以根据情况安插些人手,但现在只要把那些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这上面就够了。你记得把动静弄得大点,要让他们搞不清我们的目的。”

    罗西伯爵点点头。

    泰德尔侯爵在一旁欲言又止,艾欧里亚注意到了,笑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是这样,”泰德尔侯爵斟酌了一下,“昨天有几位贵族要来觐见陛下,被我派人挡了。”

    艾欧里亚皱了皱眉:“这种事情也需要汇报给我吗?”

    泰德尔侯爵忙解释道:“应该是马瑞诺普公爵在背后指使。”

    艾欧里亚从容地说:“没关系,任凭他试探,总之你不放人进来就行。短短几天时间,他就算疑心,也不会有太激烈的举动,总要等到选王会以后的。”

    泰德尔侯爵恭敬地应了。

    三人又聊了几句,才走了出去。

    泰德尔侯爵就到寝宫旁边休息,艾欧里亚却是和罗西伯爵一起去了正殿。

    正殿里,几名御前骑士森严地立着,维持着秩序。大法官、大学士和书记官已在等候,几名侍者在墙角站着候命。

    罗西伯爵走到王座下边自己的位置前,艾欧里亚就施施然地站在罗西伯爵旁边不远处。

    罗西伯爵坐下后,威严地问道:“今天有什么事要处理?”

    书记官李斯特勋爵上前一步:“有哈里兰的商人要求觐见陛下,献上礼物。另有几件纠纷需要大人代替国王陛下处理。”

    罗西伯爵道:“国王陛下身体欠安,无法亲自接待,让人带他们过来,我先问几句话。”

    便有侍者小跑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三名衣着华丽,却是身材矮小、黄皮肤、黑发黑眸的哈里兰人过来。

    三人齐齐行礼,“洛桑.何塞/阿德里安.桑切斯/普里西埃.那帕索向尊贵的大人请安。”

    其中一个留着长长胡须,眼神锐利的哈里兰人上前一步,罗西伯爵记得他叫洛桑.何塞,他捧出一只精致的金属盒子:“请大人收下我们的礼物,这是神秘的禁忌海岸出产的黑珍珠串成的项链,难得的是24粒黑珍珠都是同样的大小。希望藉由这件礼物,表达我们对大人的崇敬和仰慕之情。”

    罗西伯爵微微点头,便有侍者接过盒子递到他手上。他拿着盒子,却并不打开,看着洛桑.何塞笑道:“非常感谢你们的礼物,我很喜欢。可惜尊贵的国王陛下身体不适,否则他一定乐意亲自接待你们。”

    “没有见到国王陛下确实很遗憾,但我们对首相大人也同样尊敬。”洛桑得体地答道。

    罗西伯爵含笑点头:“你们远跨迷途之海而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开口。”

    洛桑摇摇头:“今天我们只是为了觐见陛下、拜见首相大人而来,希望过后能允许我们到首相大人府上再次拜访。”

    罗西伯爵会意,笑道:“我的府邸会向你们几位敞开大门。”

    洛桑等人鞠了一躬,慢慢退下。

    艾欧里亚一直在旁边含笑看着。洛桑等人离开后,罗西伯爵顺手就将盒子递给他:“妮维雅应该会喜欢这东西吧。”

    “应该会。我代她谢谢你。”艾欧里亚笑着,又将盒子递到一个侍者手中,过后自然会送到他府上。

    另一位侍者征得了罗西伯爵同意,便去带下一组人进来。

    这进来的却是两个男子,一胖一瘦,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

    瘦的那个艾欧里亚有点印象,记得是负责一部分个人比武场地营建维护的新月城小官员。他便插嘴问道:“你是叫普宾斯吧,有什么事?”

    普宾斯先向他行了一礼:“艾欧里亚阁下,日安。”又向罗西伯爵行了一礼:“罗西阁下,日安。”

    然后才娓娓道来,原来胖的那个是木材供应商,普宾斯指责他供应的木料质量不佳,导致修建好的比武场地很快出了问题。马上就要进行选王会,来不及找别的木材供应商,而这位胖商人又不愿意更换好一点的材料,因此来找国王陛下仲裁。

    罗西伯爵皱着眉,耐着性子听完,伸手召唤大学士。

    大学士正神游物外,被书记官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笑呵呵地问:“首相大人,什么事?”

    罗西伯爵脸色难看:“这种事也需要我处理吗?”

    卡希尔大学士点头:“正是。新月城中的大小事务,按理应由新月城的领主,也就是国王陛下处理。国王陛下不能理事的时候,便由王国首相代为处理。”

    罗西伯爵瞪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这种小事,去找其他人处理,贵族院也好,王宫事务处也好,城卫军也好,或者去找大法官阁下,不要找我。”

    一直闭目养神的大法官埃梅尼克侯爵睁开眼,淡淡地说:“除非罗西阁下您认为这两人中存在犯罪行为,需要司法审判,否则不能直接交予我处理。”

    那两人百无聊赖地看着大人物们踢皮球,忽然艾欧里亚笑着上前一步:“多么简单的事,偏你们要在这里互相推诿。”

    大法官和首相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他,只见艾欧里亚身上似有光芒闪现,手似乎扬了一下。

    下一刻,忽然有人惊叫,那胖商人的头颅滚落,滴溜滴溜地滚到了王座下,他无头的躯体喷出大股的鲜血,缓缓滑到。

    普宾斯瘫坐在地,惊恐莫名。

    卡希尔大学士笑意消失,睚眦俱裂地看着艾欧里亚,一字一顿地说:“艾欧里亚阁下,你怎么能这么做!”

    艾欧里亚耸耸肩:“现在有人犯罪了。大法官阁下,您怎么看?”

    埃梅尼克侯爵沉吟片刻,面无表情地说:“贵族杀死平民,罚金300。”

    卡希尔大学士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眼光望望这个,望望那个,然而首相大人、大法官、书记官以及那些御前骑士、侍者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或者是用理所当然的样子来掩饰内心的惊愕和恐惧。

    卡希尔大学士低下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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