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臻也不知道后来海元陆是如何告辞的,他恍恍惚惚地送客,恍恍惚惚地回到花厅里,就见到千翡坐在椅子上,坑着头在研究海元陆给的那份名录,像一只松鼠一样。

    “……可看出什么来了?”

    千翡头也没抬地摇了摇,“名字太多了,没一个认识的,不过他们经营的生意倒是有趣,连赌坊都有,都是些极为赚钱的行当,怪不得……”

    千翡呱唧呱唧地发表自己的看法,浑然不觉夏千臻的心思压根儿不在这上面。

    等千翡手里的名录被抽走了,她才茫然地抬起头来。

    “这些用不着你操心,你现在的心思该是好好地养身子,其余的有我和许平就行了,对了上次给江府送信的时候可注意了?我们如今是古家,可别弄错了,暴露了身份就不好了。”

    “这个自然……,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怎么脸色不太好?”

    “……”夏千臻颈项上绷起一根筋,脸色不好?他这会儿还能笑得出来就已经是很好了!

    只是海元夕也一脸忧心地盯着自己,夏千臻总不能直接说海元陆心思不正吧?千翡和海元陆这阵子接触都是十分有礼的,海元陆怎么回事儿?怎么就又……

    “咳,倒也没什么,就是方才吹了些风,这会儿头有点疼。”

    “这可不得了!”海元夕紧张兮兮地过来扶着夏千臻,眼泪汪汪的,“疼得可严重?要不要请大夫?哦对了,那个贾大夫呢?我让人去请他过来瞧瞧。”

    “不碍事的,休息一会儿也就好了。”

    “那怎么行?!”

    海元夕小脸皱成了苦瓜,火急火燎地就让人去贾清知的院子里请人,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夏千臻回院子,“千翡姐姐,夫君身体不适,我先去照顾着。一会儿再来陪你。”

    千翡摆了摆手,“我这里不用人陪,你照顾好二哥哥就行了。”

    海元夕和夏千臻离开了花厅,千翡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慢慢地不见。心里一阵落寞,真好,若是江离然也在的话,她就不用羡慕二哥哥了……

    想着想着,千翡直起身子振奋了一下。加油,便是为了能早点同江离然腻歪她也要努力。

    前世自己孤军奋战尚且能坚持不懈,这次她可不是一个人,有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有江离然,有身边陪着的人,她该要更加努力才是!

    “……那名录给二哥哥拿走了?”

    千翡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刚刚振奋的精神忽然又茫然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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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千臻回到院子里,贾清知过来诊了脉,满脸的不高兴。

    “哪儿不舒服了?你们这些人年纪才多大?就一个个体弱多病的。往后可怎么得了?”

    “呜呜呜,我夫君的身子向来很好的,只是这阵子过于操心呜呜呜,贾大夫,这可怎么办才好呜呜呜。”

    “呜呜呜”的声音听得贾清知脑袋发晕,“你能先别哭吗?我这儿还没诊出个什么毛病来呢,一会儿要真有了什么,你可怎么办?”

    “……,呜呜呜呜呜!”

    “……”

    贾清知眉间的皱着更深了,瞪了夏千臻一眼。夏千臻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他也没办法。

    在贾清知来之前海元夕就这样了,他哄了半天,海元夕只拉着他的衣角哭。这丫头平日里没心没肺惯了,什么事都笑嘻嘻的,只对美食有超乎寻常的执着,这会儿连用美食哄骗都不管用,大概是吓着了。

    指尖搭在夏千臻的手腕上,贾清知一边努力忽视“呜呜呜”的噪音。一边皱着眉闭着眼,半晌,他睁开眼睛,收回了手。

    “夏二少这病症……,我也无能为力。”

    “……”

    “……”

    夏千臻微微愣神,他的身子他自己是有些了解的,应是并没有什么才是,怎么就无能为力了呢?

    反观一旁的海元夕,哭声一下子就停了,只脸上一片灰败,好似天都塌下来了一样,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放声大哭还是直接晕倒。

    贾清知站起身,“我的医术也算是说得过去,只是,这病症当真是无解,夏二少还是……,这样吧,不管如何,我也开一副方子,凑合着喝吧。”

    因为哭声没了,贾清知的眉头松开,神清气爽地起身去外屋开方子去了。

    “怎、怎么办?”海元夕的声音如同游魂一样,脸色惨白,嘴唇抖动,脸上还挂着未滑落的泪珠,模样甚是惶恐无助。

    “没事的,贾大夫不过是夸大了。”

    “怎么会没事?!那个大夫、那个大夫虽然脾气讨厌了一点,可千翡姐姐说他很是厉害的,他都无能为力了,他都说无解了……”

    夏千臻起身将海元夕颤抖的身子搂入怀中,下巴轻抵她的头顶,“没事的,这还什么都没确定呢,你先别担心,不是开了方子了吗?若是真有病症,治好了就成了。”

    夏千臻柔声的安慰让海元夕再也受不住,揪着他的衣角放声哭了出来,哭得哽咽连连,气都快透不上来了。

    “没事的没事的。”

    夏千臻一边安慰着,一边心里想着,莫非他的身子当真得了什么不可医治的病症?可他为何一点端倪都没有?

    这时,伺候的下人忽然很不合时宜地敲了门,“二少爷,那贾大夫的方子……已经开好了,奴婢觉得,还是先给二少爷过个目……”

    “……”

    夏千臻心里一动,松开手臂,海元夕却不肯放手,无奈他只能将人召到身边来,从她手里接过方子。

    “无病自然无药可救,小夫妻黏黏糊糊的成何体统!老夫孤家寡人看不过眼,无解!”

    “……”

    夏千臻的脸黑掉了,贾清知才多大的岁数就敢自称“老夫”了?还有这都什么玩意?!

    “夕儿别哭了,仔细眼睛哭坏了,我没事儿。你看。”

    这会儿海元夕正哭得伤心欲绝,泪眼朦胧地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夏千臻手里拿的是贾清知开的方子。

    “呜呜呜,赶紧、赶紧让人去熬来喝吧。呜呜呜,我去……去让哥哥请太医来,我就不信还有治不好的病呜呜呜呜呜……”

    “……”

    ***************************************

    第二日的时候,千翡看到海元陆的眼睛肿得水亮,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出了什么事?

    结果问海元夕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说,千翡心里更是担心,怕夏千臻昨日身子不舒服会不会出问题,连忙想去请贾清知来看一看。

    “千翡姐姐还是别提那个贾清知了,我怕我见了他,会忍不住……”

    千翡吓了一跳,她可是头一次看到海元夕这么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说话,言语间的怒火都要喷出来了,跟贾清知有关系?

    “那……,二哥哥呢?”

    “夫君出府去了。昨个儿看了我哥哥给他的名录,挑了几个重要的出来,想来是打算周旋着接近的。”

    海元夕百无聊赖,本不想将昨日丢人的事情说出来,到最后自己又藏不住,面带愤怒之色强烈谴责贾清知的所作所为。

    “……”千翡脸都要扭曲了,这个贾清知怎么还这么小心眼就是不改呢?之前还瞒了她怀了身子的事情,这会儿又这么逗海元夕,他是不是闲得慌了?

    “千翡姐姐你说可气不可气!身为大夫哪儿有这样的!好端端地吓唬人,我险些……险些就真的信了……”

    说着说着海元夕的眼睛又泛出了水光。想来是真的吓到了。

    “快别哭了,眼睛都肿成这样,再哭可真要哭坏了。”

    千翡急忙安慰着,言语间跟着海元夕埋怨了贾清知几句。“不过幸好,二哥哥的身子无碍,贾大夫为人……尚不太好说,可他的医术却是毋庸置疑的,若不是他一路调理照顾,我也不能平安无事地抵达京城。”

    “我也知道。可我就是气不过嘛,什么‘腻腻歪歪’,我同夫君哪儿有腻腻歪歪了?”

    “……”

    千翡抿着嘴无奈地笑,只得又好一番安抚。

    “对了千翡姐姐,你如今的身子怕是要慢慢重起来了吧?我听人说,生孩子可不是开玩笑的,京城人生地不熟,咱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呢,我前些日子去海府里打听到了几个颇有些口碑的稳婆,咱们先请进府备着吧。”

    千翡挑了挑眉,“你回海府去打探这个了?”

    “因着我也许多日子没回京城,这些并不了解,不过姐姐放心,我只说了是我想要有备无患,且他们以为我只是来京里找我哥哥有事的。”

    “……”千翡心里一阵感动,海元夕这小姑娘心思灵动,自己脑子里都被江离然的事情给占满了,并不曾考虑过这些,难为她比自己成亲还迟些,都帮她想全了。

    “千翡姐姐可别谢我啊,夫君说了,我可是你的嫂嫂的,自然是要照顾妥帖的。”

    海元夕笑得欢实,两只桃子眼配着她甜蜜的笑容,有种莫名的违和感,却让千翡眼底发酸。

    伸手搂过海元夕的身子,千翡胸口情绪满溢,闭着眼睛轻轻地道谢。

    ……

    夏千臻不希望千翡过多地操心江离然的事情,这会儿说到稳婆的,正好可以让海元夕带着她转移注意力,省得整日忧思过甚。

    千翡也听话,既然二哥哥不愿她插手,她就跟着海元夕随便转转,左右千翡的希望只寄托在二皇子那里,离太子殿下病逝还有几日,她并不着急。

    也多亏了三皇子性子自负,对他看不上眼的人是一丁点儿都不会关心的,比如说他挺看好江离然,却并不在意千翡和江家夏家的其余人。

    只要能拿出来要挟足矣,三皇子可没那个功夫还去记得千翡他们的模样。

    于是千翡等人在京城的行踪并不容易走漏,只要他们不提晋西、夏家江家此类,都没什么关系。

    “我听我哥哥说起这些的时候都觉得奇怪,三皇子这也太大意了,他就一点儿不怕咱们找到京城来?”

    千翡抬头去看店铺里挂在架子上的布匹,闻言笑了笑,“他自然是不怕的,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咱们对他来说不过是蚁虫,何须放在心上?便是咱们真找来了,三皇子也不觉得咱们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这也太气人了……”

    海元夕嘟着嘴,莫名有些泄气,她最讨厌被人瞧扁了……

    “也是没办法的,权势高于一切,这事儿急不来。”

    “我知道,可就是觉得不高兴”,海元夕小声地嘟囔着,将手里摩挲的一匹布料递到千翡的面前,“姐姐看这个,上好的细棉,柔软亲和,最适合拿来做贴身的小衣服了。”

    ……

    海元夕陪着千翡逛了一整日,却并没有去找她看中的那几个稳婆。

    海元夕觉得不解,夏千臻心里却是有些数的。

    京城有名望的稳婆就那么几个,谁家请了一问便知,如今他们的身份是从皖南来的古家兄妹,是来京城做生意的。

    千翡又一直以尚未出阁的打扮示人,好端端地请个稳婆回去,实在是会让人生疑的。

    “那怎么办?千翡姐姐今日说了好些丧气话,总觉得想从三皇子手里把江大哥救出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千翡姐姐不会已经心灰意冷了吧……”

    海元夕有些自责,“若是海家也能帮上忙就好了。”

    “海家已是帮了大忙,这一趟,若是没有你在,咱们兴许更加艰难呢。”

    夏千臻柔声安慰,搂着海元夕摸着她的脑袋,“你别担心,阿翡的性子我清楚,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她只不过是对面前的困阻看得比较透彻罢了。”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另外,你也是帮了大忙的,这一路上对亏了有你陪着阿翡说话解闷、逗她开心,你可是咱们的大功臣呢。”

    “……”

    海元夕的脸笑了起来,眼睛出奇地明亮,真的吗?她是大功臣?夫君夸她了呢。

    “呵呵呵,你、你再说两句,我真的那么有用?”

    “……”

    夏千臻有些好笑地揉了揉海元夕的脑袋,他这个媳妇可不是一般有用,看着没心没肺却心里通透得很,可也不知怎么的,在自己的面前,似乎就会失了那份精明,娇憨得让人怜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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