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就在小区的前面,十分钟的路程被周复易压缩到了五分钟。

    一进医院就看到窝在门诊注射室里披头散发的顾九九。

    顾九九瞧见赶来的周复易鼻头一酸,哭哭啼啼地控诉:“我说我有医院的卡,卡里有两千块钱,我报了名字她们说叫顾九九的有好多个,非让我说身份证号,我又不记得,我身上还没带钱,她们说要交钱才能开药,我说把手机押给她们,她们说这不符合规矩要请示院长,我问院长啥时候回来,她们说院长出差了!”

    顾九九越说越激动,摇晃着周复易的胳膊哀嚎:“这世道天理何在,人心何在!”

    紧接着又嗷一嗓子俯下身去,捂着胃部哼哼唧唧。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周复易也算是听明白了中心思想,二话不说先去交钱开药。

    紧接着一切都变得很有条理。

    白衣天使终于拿着药瓶姗姗而来。

    最具有挑战的一刻来临了。

    顾九九怕针,很怕,怕到针扎到手的那一刻恨不得叫出声。

    一双滴溜圆地大眼睛死盯着护士的手,如临大敌。

    值班的护士的刚刚还披头散发的,此刻却是精心打扮过,扎针之前还不忘笑意嫣然地望了一会儿周复易。

    顾九九觉得命不久矣。

    她不想把自己的命交给一个花痴,于是蹭地一下把爪子收了回去,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我吃药吧,这点儿小病吃点儿药就好了。”

    小护士哪里肯:“不行,药都配好了!”

    忽又觉得自己的语气略有粗暴,因此软了声音劝道:“不疼的,护校的时候我成绩很好。”

    顾九九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周复易,穿着的还是下午出门前穿的衬衫,领子很板,胸前解开了一个扣子,挺好看的。

    她将目光上移对上他的双眸,眼神透露几分哀求,她是真的怕,从小到大当真没进过医院几回,即便是进了医院,也难得赶上如此风高月黑的时候。

    还没等顾九九哀求的时候忽觉眼前一黑,周复易的手就已经覆在了她的眼上。

    来不及反应那护士的针也就扎了下去,虽然挺疼可顾九九却没空儿顾及。

    鼻尖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没有烟酒的刺鼻,也没有自然的芬芳,是一种风的味道,一种急急忙忙赶过来,缴费开药诊疗室三个地方来回跑而带来的风的味道。

    顾九九咽了一口口水,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便眼前一亮。

    针已经扎了进去,周复易起身将速度调的慢了一些,然而迈开步子向外走。

    “你去哪儿?”

    说完顾九九就后悔了,他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倒是没有想到周复易竟然真的回答了:“给你拿毯子,在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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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青玉的家里一片狼藉,桌子上的样稿被扔的到处都是,地上还有不少被剪烂的衣服,音响声震耳欲聋。

    江脉径直走向天台,今天风大,她穿的单薄。

    宋青玉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将他刚刚给自己披好的外套扔到了地上。

    江脉弯腰拾起,侧身安慰:“过生日怎么还过出了这么大的火气,不然出去兜兜风吧,我知道新开的一家茶餐......”

    “你烦不烦?我叫你给我订机票收拾行李,你哪儿那么多话!”

    宋青玉说完之后率先下了楼。

    这楼下的一片狼藉是她自己造成的,现在看起来却闹心的不得了,顺手拿砸了一个杯子泄愤,然后提高音量训斥:“你耳朵是聋了么!音响声音那么大都不知道关,你到底算是哪门子的助理!”

    这通骂来的冤枉,江脉却也不生气,将音响关了以后就蹲下来将洒落一地的样稿捡起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太过于顺从还是因为别的,宋青玉的火气不减:“我让你订机票,你收拾那些做什么,你到底会不会做事?不会做事就别在我跟前碍眼!”

    江脉将刚整理好的样稿用文件夹夹好,这才问:“真的要定明天的吗?后天你要跟节目组商讨服装秀的一些事宜。”

    “什么时候我的事情你也能做主了?”宋青玉打开冰箱,里面有早上冰镇好的柠檬水,一大杯直接就灌了下去。

    能让她这么愤怒的事情大概只有周复易的事情了。

    然而他们之间有联系的事情,大概只有婚事了。

    江脉订好了机票以后又笑着凑到了宋青玉的面前,耐心十足:“事情都办妥了,你累不累?不如我们出去吃点东西?有一家的提拉米苏很合你胃口,去试试?”

    深夜,繁华的z市依然灯火通明。

    江脉开车的时候嘴却不停:“你瞧,这世界上的事情就这么巧,今儿个是你的生日,我专程在那儿订了个大蛋糕,可偏偏你今天有约,我以为让你尝到那个蛋糕是没戏了,得,这兜兜转转,咱还是能吃的着。”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侥幸。

    宋青玉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觉得此刻的江脉就是没话找话。

    “明天就要回法国咯,说实在的,我还是喜欢住在法国,啧,那儿美女可真多,对了,回去以后我先帮你约几个设计师讨论下一季的服装,上一季的男装限量的太少了,不如这一次做一把大的?”

    “向来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要是我设计的男装满大街都是,那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就像你,话多的不得了,听多了也就厌了。”

    江脉笑了笑,通过镜子看了一眼坐在后车坐的宋青玉:“眼影有些浅了,补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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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九九呆在医院有些睡不着,虽然胃舒服些了,可还是没有困意。

    “今天谢谢你。”顾九九望着正在给自己续热水的周复易说:“我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可是到医院才想起来卡没带,胃又疼就没法儿回去拿。”

    “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顾九九望着自己身上的毛毯说道。

    两个人就陷入了沉静。

    “我耽误你的事儿了么?”顾九九踌躇了好久才问出这句话。

    “没有,只是一个朋友回来了,我去接一下,然后一起去吃了饭。”

    “是宋小姐吧?”顾九九贼兮兮地对上周复易诧异的神情,洋洋得意地回答:“我听我表姐说的,我表姐说媒体称你们是情侣。”

    “青梅竹马的朋友而已。”周复易起身帮顾九九掖了一下被角,然后又坐回了原位。

    “嘛,我是写小说的,可是明白这里头的门路,但凡青梅竹马长大的,十有八九就在一起啦,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说罢笑眯眯地怂恿着周复易,“找个契机就求婚了吧,到时候蛋糕定我家的,我给你朋友价!”

    周复易眼睛望着顾九九的胃部:“胃不疼了是么?”

    顾九九憨笑两声,再也没提宋青玉的事情。

    “我其实挺少生病的,上次生病是三个月前,我妈给我做炸丸子,吃多了就进医院了。”

    “我特别爱吃炸丸子,总觉得外酥里嫩的,可讨喜,我爸也爱吃。”

    “过年的时候我妈一做就做好多,一年的膘儿都够了。”

    顾九九不知道周复易有没有在认真听,自言自语地念叨一会儿之后就收了声,却听见他说:“以后我常常做,你也不用嘴馋到一次吃那么多。”

    “你经常来医院吗?”

    周复易似乎对医院任何部门都十分的熟悉,就连看医生开的处方单都十分清楚。

    他看起来身体很好,怎么也不像常来医院的人。

    “是我父亲,他身体不好,早些年我常陪他去看病。”

    他声音沉静,可百般寂静下总能找到几分波澜。

    “他跟母亲离婚了,很早以前的事情,外头包养了一个女人,听说比他小了二十多,不是个做正当生意的。”

    顾九九委实没有想到他会跟自己说家事,可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他的家庭是这样的支离破碎。

    “你恨他吗?”

    他沉默了下来,许久才不大确定地回答:“大概,是可怜多余恨吧。”

    顾九九家境不算富裕,可从小就受父母疼惜,她许是这辈子也体会不到可怜多余恨的情感,也无法理解他目光中复杂又深沉的情绪,像是深夜中的荒草,风一吹便摇曳。

    迷茫,犹豫。

    顾九九忽然有些心疼面前的男人,她不知道他身上背负着什么,却觉得他从未真正的轻松过。

    他坐在椅子上望着药瓶里的药缓缓地滴入顾九九的身体里,像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守在父亲身旁,回到那个他再也回不去的时候。

    “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怎么样,大概是过的很好吧。”他收回了目光,唇角扯出笑容轻轻地将胸口压抑的情感呼气而出。

    顾九九望着他的眼睛,忽然鼻头发酸,眼泪就噼里啪啦往下掉。

    “是药打的太快,还是胃疼的不行?”周复易忽然紧张了起来,正准备去叫护士的时候顾九九才摇头说:“我就是觉得心里头堵的慌。”

    心里头像是压了一大块石头,沉甸甸的让她无法呼吸。

    她说不上是在心疼周复易的遭遇,还是心疼那个此刻不知道在何处的周父,只觉得世态炎凉,即使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又能如何,谁又知道这是结还是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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