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早晨,天空阴沉。

    我伸了伸懒腰,凑合着睡在草堆上的感觉真是不舒服。但是总不能让老人家睡草堆,大小伙子反而睡在炕上。

    老头子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什么东西都整过,自己编的箩筐,打的桌椅。我问他平时没事的时候有没有在那片草墙里探探。

    但他思索了一下,摆摆头,又点点头。我一直不清楚这是什么含义,但叫他写出来,他说讲不清楚。

    而我也被分配了一些活,现在两个人吃饭,地要多开垦一些了。

    许久之后,我望着自己垦的翻了出来的大片土地。天天劳动,挥汗如雨,老头子也挺热心的,但实在岁月不饶人,我帮他那一份活也干了,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了计较。

    现在一时半会不会成熟,只能挖些野菜出来,充充饥。

    回头去到房里,老头子还没睡醒?我好奇地走过去炕边。炕在阴暗处,没有光明。走进了才能看得清,老头子直挺挺躺在上面。

    “老人家。”我喊道。

    没有应答。一动不动。

    我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整个人都散架了,皮肤裂开口子,里面爬出一只只芝麻大小的虫子,像个皮囊里面装了虫子,皮肤不时鼓起来又瘪下去。

    赶紧退后,我紧张地看着虫子,它们掉在地上,像一层黑色的油涌过来。出于本能我撒开脚丫子就跑出了屋外。

    老人死了。虫子也蔓延开来,只要覆盖上的地方,都被咬成细渣。我远离了茅屋,可那虫子反而越来越多。

    我带着一把镰刀,面对着一片晃动的草墙。

    而身后是即将蔓延过来的黑色虫海,我走进了那片草墙。

    有刀开路,就像是切黄油一般,从荒草里卡出一条道路。大半天过去了,我望着身后,由于开出来的道路不是一条直线,所以看不见入口了。

    依然前进。不知不觉到了晚上,衣袖磨破了,裤脚磨破了。我打开打火机,照亮了眼前的窄窄的路。天空依然黑暗,从上往下看,茫茫的荒草里一点微弱的橘黄色的光芒,随时会熄灭。

    我只想回家,吃着水煮肉片,农家辣子鸡,清脆的绿蔬菜。干了一盅够劲的酒,回到热热的被窝里,好好做上一梦。

    潮湿的草堆里,我和衣而睡,心中的恐惧感伴随着睡眠不减反增。我闭着眼睛,听着自己呼吸声。

    此时就感觉有一个女鬼在我身边站着,静静地盯着我,我竟然能看清,她披着的黑漆漆的长发和她白得惨淡的衣服。她就伫立在那,而我毫无防备的睡着。

    然而一睁眼,什么也没有,夜还是那么黑,那么静。我闭上眼,那种感觉又来了,而这一次,她动了,她弯下腰,以人类做不到的姿势扭曲的弯下了腰,沉重的长发就靠近我的鼻尖,黑暗的头发后面她的脸靠得那么近,我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吹在她脸上。

    我被这种恐惧感死死压制,动都不敢动,猛的睁开眼。原来是一片干枯的野草落在我的鼻尖。

    我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起身喘了几口气。我一个人站着,前面是一睹黑黑的“死胡同”,后面来时的路像一条黑黑的隧道。哪来的女鬼呢,我走了两步,不对劲。但我又没有感到哪里不对劲,感觉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平时不一样。像是谁压着我的脚步,一前一后跟在我的节奏走。我转身四处望着,时时看着前面,可能是错觉吧。

    毕竟路太窄了,走起路来,两边的野草摩擦着我的身体沙沙作响。

    摇摇头,睡着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已经是天亮了。我起身,眼前的发现让我大吃一惊。心头一股寒意涌了上来。

    我在草丛里,可后面的路堵住了,昨天割断倒下的野草,仿佛是一场梦。我被挤在一个像棺材一样的草坑里。前后都是死胡同,而连我自己也差点搞不清楚哪个方向是前方。

    回过神,我顺着一个方向继续走,肚子好饿啊,但我还是走着。走,起码有可能能找到食物,掏出口袋里储备的几个番薯,生着就啃了起来。

    又留下一条长长的隧道,我继续开路。当面前一道草倒下的时候,现出一片空旷的地面。太空旷了,好像…是一条公路。

    公路是黄土路,上面自然的铺着一层白白的细沙子。又…回来了?我高兴地手舞足蹈,在路边一个草丛中,找到了我的摩托车。拖出来拍了拍摩托,挺好的,我习惯性地跨上去,拿钥匙打开,一加油门,摩托响了起来,又慢到快地开走了。后来回到家之后我才注意到,我手上的板指已经发黑了。

    同一时刻,在鬼域阴沉沉的天空下。站着一个老奶奶。“谁叫你是我孙子?”老奶奶面前大片大片的芝麻虫不安的咆哮着翻涌,突然一股大浪般打过来,黑虫浪高过头顶几丈,像一座黑压压的小山。而老奶奶在这巨大的浪潮中,显得随风摇曳,仿佛随时会倒下。黑色芝麻虫构成的小山轰然倒下,老奶奶消失在虫海。

    而在现实世界。

    我回家跟家里人吃完饭,坐着烤火。卡嚓我手里的板指碎了,我这才注意到板指已经黑了,板指里一抹流光,从我指尖顺势用了过来。我的大脑一震,晕了一下,又恢复了清明。我疑惑的看,掌心暗淡的断裂的板指。

    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出了一床的冷汗,被子潮潮的。我端着被子出去晒,母亲见了,慌乱丢下手里的物事,手放在我头上量量体温:“怎么搞的,哪里不舒服,跟妈说。”

    我说没事。

    母亲一脸不信,说道:“怎么会没事呢?看你被子湿的,出这么大汗…你身体好?身体好也不能扛着。…有病没病医生说了算!…越来越不听话,去问一下你老子要不要去看。”

    父亲知道后,拿指关节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生疼。“夜不归家就算了,还把自己搞病了,诊病不要钱!你老子还没老呢!”正做势又要打,母亲心疼地拦住了,说儿子病成这样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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