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毓棠拿着到手的图样,便至昇玉簪楼交给了掌柜,自己则静静地坐在昇玉簪楼三楼的靠窗雅间稍作休憩,窗外可以看见川流不息的人群,虽已近黄昏,却依旧人声鼎沸,颇有闹市的余韵。

    涟洏站在他身侧,盯着桌上的红豆糕,品鉴。

    不多时,便有小厮前来复命,“公子请至内堂,楼主有请。”

    金毓棠扭过头,折扇一打,便起身尾随,涟洏自当放弃豆沙糕,跟着主人走。

    内堂布置整洁,装饰素雅,茶厅与卧榻以墨兰屏风为隔,隐约能看见屏风内一个人影正襟危坐,不见别的动作。

    金毓棠看着一旁汗涔涔的小厮,心中有了一丝疑惑,嘴角微笑,也不询问,只是静坐。涟洏在一旁很是茫然的看着自家爷面露邪气。

    屋内茶香四溢,暖香静谧。

    “不知公子名讳是?”琉璃月问道。

    “陌桑城,金毓棠。”金毓棠作答。

    屏风内的人影动了动,似乎拿起毛记录了些什么,却不再发话。

    “月公子,不知小爷的图样可能入公子慧眼?”金毓棠发话,语气竟很是轻佻。涟洏更加奇怪,自己小爷什么时候连对男人说话也这么吊儿郎当了?罪过啊罪过……

    屏风内侧的人没有发话,过了许久,才听到一个声音传出,“挺好。”

    金毓棠仿佛早就知道答案一般,也不对这句简短无力的评价做出反应,“以大朵的深紫珠花做掩护,在内部构造上做出暗格,空间大小刚好够放下不大不小的纸头,非常适合闺中女儿们传递心事,就算是传给情郎也是不会被发现的呢,从外表来看,以银链子为坠,碎玉坠于最底,华丽不失意趣。公子以为呢?”

    “不错。”

    涟洏不明所以,从没见过这么不爱说话的人,金毓棠轻笑,“传闻深紫乃素州近年来闺中女儿们中最为流行的颜色,只因这素州旋都,所有女儿衣饰都已那花堤扉蓝羽的衣饰为样板,可见这扉蓝羽可真是旋都的名人,竟是连女子也为之折服呢,不知月公子以为,在下这珠花的颜色选的如何?”

    “很好。”

    涟洏觉得这是自家爷话最多的一天,当然,只是因为对比之下。

    金毓棠俊眼微眯,只见身旁的小厮已是战栗起来,还时不时的擦擦额处的冷汗。

    “哈哈,月公子,小爷金毓棠平生最佩服像你这般话少却能一语中的的人了,本来想用这簪图换点旋都的秘事,现在看来倒不如请公子移步小爷身侧,我们品茗一盏可好?”说着,竟已经想要向屏风内走去,只见身旁的小厮连忙上前拦住,“公子留步,楼主抱恙在身,实在不宜见客。”

    “哦?抱恙在身?小爷从未听过有人一病便话少,这倒是个什么病?还望小哥解释。”金毓棠怒视小厮,小厮无言以对,“这……”

    见那小厮手脚一阵慌乱,金毓棠继续发难,“什么病不能见人了?月公子莫不是嫌弃在下乡野粗人,不愿相见?也罢,看来在下还是速速离开此处,免得污了月公子的地方。涟洏,走。”说完佯装恼怒,袖子一甩,就向外走去。

    “公子留步啊……”小厮见客人恼了,连忙拖住欲解释。

    “玉铭,放手。”小厮话还未说出,屏风内的人已是发话了,“公子自当留步,不才并不是这昇玉簪楼的楼主,而是为让楼主玩乐尽欢而存在的一个替身罢了,公子若上前,不才用来糊口的饭碗可就没有了,公子若气恼的离开,坏了昇玉簪楼名声,月公子怕是连小命都不会给小人留了。不才恳求公子,给小人一条生路。况且,不才相貌丑陋,唯声技一流,公子见了,怕是会做噩梦的。”

    语毕,金毓棠惊奇的看向屏风,涟洏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只有那叫玉铭的小厮,一脸坦然。

    刚刚的那段话,这人竟是用金毓棠的声音说出,不谈十分相同,竟也九分相似。

    “哈哈……素州旋都,当真大有奇人在,金毓棠唐突了。”金毓棠对着屏风一个作揖,突然脑海中有了别的计算,“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娄容。”此时屏风内的人既不曾用原本琉璃月的声音,也未曾用金毓棠的声音,想来是原本自己的声音。

    “娄先生欠小爷一个人情咯?”金毓棠满目笑意,仿佛得了很大的便宜。

    屏风内娄容笑而不语,月公子啊月公子,这下你可也欠我一个人情了。“自然。”回答的声音竟是琉璃月的声音。

    金毓棠自当欢喜,却不知屏风内黑纱蒙面者娄容的心思转了多少个弯。

    “即使如此,娄先生可否留一信物给在下,在下可是有恩必讨的人呢。”金毓棠缓缓坐下,竟端起茶杯悠闲的品起茶来。

    娄容皱了皱眉头,想来这金毓棠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这可怎生是好?

    “娄先生不必忧虑,小爷不会让你去做作奸犯科之事的,只是小爷的去留可是关系了娄先生的生死啊,若是娄先生今后也能救小爷于水火,咱俩就算扯平,只是这救的方式由小爷决定,先生意下如何?”金毓棠指尖划过镀金扇子的扇骨,满是自信。

    “好,小人身无长物,便以黑纱为凭吧。”说话间,一缕黑纱从屏风内飘出,有隐隐的兰花香拂过。

    金毓棠伸手接住飘落的黑纱,暗暗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却又一时猜想不出来,只得作罢,“先生的黑纱可有标记,免得今后有人用这黑纱来占便宜啊。”

    “小人的兰花香乃是自己调制,岂是外人可以轻易模仿的,公子放心。”

    金毓棠听完,看黑纱的目光顿时像在看餐桌上的肥肉,涟洏暗暗偷笑。

    “小爷告辞。”

    “娄容不送,公子走好。”

    “呵呵,后会有期。”金毓棠将黑纱收入囊中,转身离去。

    “后会有期。”屏风后,娄容轻笑,月公子,这下你欠我更多了。

    “爷,那个人不是月公子对不对?那他是谁啊……”涟洏继续小白着。

    “涟洏,听爷说,是友非敌,是友非敌……哈哈。”夕阳照着金毓棠纨绔之极的背影,涟洏只能望爷兴叹。

    “爷……等等我……”

    “涟洏,你觉得这世上什么最美味啊?”金毓棠开始调戏自家小书童了。

    “红豆糕。”

    “哎?这么快想好了?”金毓棠茫然了,难道他家小书童不该纠结一下是这个好呢还是那个好呢,都很好吃啊,这个样子吗?

    “因为刚刚没吃到。”涟洏幽怨。

    “额,当我没问……涟洏,今晚爷带你去看男人最爱吃的东西,好不好?”

    “爷,为什么只能看?”

    “涟洏乖,你还小,还不能吃那个。”

    “哎?这样啊……那爷你能吃吗?”

    “额……能是能,只是吃多了伤身,还是小心的吃为妙。”金毓棠想到自己第一次和狐朋狗友进青楼的场景,浑身一个冷战,想来这青楼的姑娘也不是每个男儿都把持的住的,自己一闻到那浓重的脂粉味儿就差点吐在当场,果然不是什么青楼都可与拈香花堤的清新悠然比较的。

    “啊?”涟洏开始思考什么东西是要小心的吃的,是鱼吗?不小心吃会被鱼刺卡到的,对了,上次老爷做寿,桌上那盘清蒸鲈鱼可美味了,虽然自己吃的是公子从厨房偷出来的,可是还是那么香,嘿嘿,不知道今晚的那个吃的是什么哎?

    如果涟洏知道自家爷带他去的地方是素州花街最出名的春宵醉,他是绝对不会期盼于吃“那个”的……这年头欺负书童没知识似乎变成了风尚,世风日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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