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小柱立即停止了交谈,转而担心起前面会不会遇到了什么事。没想到等宋二胜走到近处,他却喘着粗气问道:“王队,怎么还不跟上来,吴队让我回来看看你们发现什么了没有?”

    没有什么事就好,毕竟刚才我们俩谈论的是私人话题,如果影响了救援任务就太不应该了。王小柱松了一口气,赶忙回道:“没事,刚才听到这个工作面里面好像有动静,看了一下啥也没有,应该是听错了。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于是三个人匆匆忙忙相跟着,紧赶慢赶的追上了前面的代玉,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看到吴思明和鲁班正站在那边说着什么,巷道似乎已经到头了。

    “还是三千五百米左右,和图纸上标注的一样。”吴思明看人都到齐了,指着图纸说道:“上两层排查清楚了,直接去下面一层?”

    王小柱点点头道:“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差不多正够排查第三层的,不能休息了,赶紧原路返回,我有点担心张曦他们。”说着,又对宋二胜道:“抓紧和上面联系一下,说明咱们这里的情况,让他们准时派第二批人下来,在第三层的交叉**接工作!”

    等到宋二胜打完电话,王小柱不顾代玉痛苦的神情,催促着一路返回了交叉口。那边文明**和张曦还在原地休息,看样子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可疑情况。

    救援队集合后,顺着巷道继续倾斜向下行进了数百米,来到了第三层交叉口,这个位置已经深达地下负500米左右,越发的闷热了。这里的各项设备设施齐全,一看就知道是正在开采的巷道,旁边的煤溜子已经停止了运转,上面还满载着大量的煤炭,等待着运往地面。

    不过此处的巷道虽然也是水平的,但明显没有积水,也没有水流过的痕迹,说明透水事故只是出现在那个“u”型巷道里,那起事故破坏了机房,规模却并不大。

    王小柱让大伙儿停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下附近的环境后,沉声说道:“除了上面的透水事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任何的不正常。可透水事故在井下是很常见的,也不可能造成王长安身上的人为伤口。各位怎么看?”

    这话一问出口,大家都看吴思明和文明两个人,他们一个是警方代表,一个是权威代表,比起其他人的等级要高一些。吴思明想了想说道:“不能排除有敌对分子故意搞破坏的因素。比如说,为什么透水事故恰恰出现在机房所在地呢?我觉得还是要提高警惕,继续坚持排除隐患!”

    文明接着说道:“这是肯定的。只是透水事故现在无法确定是人为造成还是自然发生的,如果是后者,那么同时出现矿难事故和人为伤害,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了呢?会不会有另一种情况发生?比如说,因为被困矿工压力过大,结果精神崩溃,开始相互攻击?”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又回头问鲁班:“按照你的经验,一旦被困会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征求鲁班的意见,还是矿区副总工程师开的口,鲁班不得不表现出受宠若惊的神情。他努力思索了半响,力图使回答跟上文明的期望,不至于蠢话连篇:

    “这个......应该不会!别看我们矿工平时大老粗了一点,喜欢骂人也喜欢打架,真正在井下遇到什么事,比一般人要团结的多了,保命都来不及,怎么还会窝里斗呢?再说了,干咱们这一行的哪个没有过被困的心理准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胆子小的还敢下井?你们说是不是?”

    最后这个问题是问努^尔和宋二胜的,那二位赶紧点头,齐声支持鲁班的意见,一致声称矿工的神经大条,不可能轻易的精神崩溃。

    这并不奇怪,连我都是赞同鲁班的说法的。据记载,国外某个煤矿发生矿难后,几十个矿工被困长达几十天之久,在漫长的等待时间里,那些矿工们齐心协力互相鼓励,最后全部获救没有一人遇难。

    即使是与外界失去联络的时候,国内外也从未有过被困人员相互攻击的记载。我想,除非他们遇到的不是一般的矿难,或者遇到了无法解释的事情,否则不可能出现文明所说的情况。

    可是从小到大受到那么多年唯物主义教育,我是不能也不愿相信有什么无法解释的事情。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仍然还是有敌对分子搞破坏,这是能解释通的唯一答案了。

    “现在没有发现敌对分子的影子,也没有发现被困矿工,接下来的工作还是很艰巨,大家再坚持一下。”王小柱总结道:“文工和努^尔,还有张曦,你们三个继续在这个交叉口守候,其他人队形不变,进第三层!”

    话音刚落,张曦急忙道:“这一层我下,思明你休息一下吧。”

    吴思明面露难色,喃喃道:“可是你的父......”

    没等他说完,张曦就打断道:“哪有那么多顾虑?瞻前顾后的还不如在上面呆着,我下来干嘛来了?”说完,似乎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点重,她缓了缓又道:“你是知道我的,从来不做冒险和没有把握的事,你放心好了。再说了,我的身手也不差,你那两下子不一定比我强呢。”

    她这么一说,吴思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叮嘱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队友,遇事宁可求援也不可冒进。交叉口这边必须留一个警察防范,只能他留下来了。

    吴思明同意了,文明又提出了意见。文明也认为自己是主动要求下井的,目的就是担心有些情况救援队不能有效及时的处理,需要他的指导。可是现在他只是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反而和努^尔这个伤员一样成了被照顾的对象,实在难以接受。

    王小柱看了看一脸坚定的文明,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代玉,不得不将他们二位的任务调了过来,允许文明跟进排查第三层,让代玉留在原地休息加守候。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救援队再次兵分两队,整个计划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进入第三层的队形有了点变化:我因为是唯一一个下过第三层和第四层的队员(上两层我以前并没有深入检查过),和代替了吴思明位置的张曦一起走在前面;文明代替了代玉的位置,和宋二胜走在中间;王小柱转而和鲁班搭档殿后,他们会跟着前面的人一路缓缓搜索过去。

    这个第三层巷道从图纸上看,长度要比最长的第四层短了一些,比起上两层的长度来说也长不了多少。这可能是这一深度的煤层分布很不均匀,使它开采的难度相对更大,经济效益相对更差,没有必要在这里过多的浪费时间和物力人力了。

    这一路上我看到的景象,相比几个月前,还要更加的杂乱无章,也验证了确实如此。

    对于刚从上两层空荡荡的巷道里下来的人来说,第三层巷道的拥挤杂乱会让他们很不适应。它不仅有很多仍在等待挖掘的工作面,还有很多废弃的半成品,也就是说,有些工作面已经初具规模,却因为在放炮架梁的过程中,发现了无法克服的困难,不得不中途停止了工作。

    另外,它的地面上除了煤溜子和各种各样的设施设备之外,可供通行的空间非常狭小,很多地方堆满了开采出来的煤炭,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运上去,本就不宽的巷道受到它们的挤压,有时候两个人都无法并排前进,只能改成一字纵队。

    头顶上的各种管线比起上两层也明显增加了很多,粗的细的都有。某些管线因为是后期架设的缘故,已经被迫安装在了巷道的两侧和地面上,挤占了更多的空间,一路向远处延伸过去。

    有时候在巷道的中间,还有很多钢筋支架竖在那里,它们尽力支撑着上头防止冒顶,下头则深深的打进了地底。支架密集的地方,很短的距离内就有好几根,通过的时候要加倍小心才行。

    走在这样的巷道里也有好处,它毕竟不像上两层那样废弃了太久的时间。这里的一切都在向救援队显示,此地一直都是热火朝天的煤矿第一线,无形中减轻了很多沉重的精神包袱。

    可惜我承受的压力仍然强大。这是因为我身处搜索的最前位置,不得不加倍小心,以防万一。这种压力和刚才一直处于队伍的最后位置,又有所不同。

    在最前面,担心的往往是埋伏在某处,随时准备偷袭我们的敌对分子,尽管敌对分子只是“可能”存在的,但只这“可能”二字,就足以让人精神紧张,全身绷紧了。

    在最后面,被敌对分子偷袭的可能性大大降低,转而会担心起身后的动静。这很容易理解,因为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向前或向旁边观察,所有的矿灯光线也不会转向后方。

    当人走过之后,身后会立即被无边的黑暗所笼罩,只能凭借不停的回头外加竖起耳朵来应付,不仅身累,由于人类天生恐惧未知的领域,心更累。

    最好的位置莫过于走在中间了,以上两点精神压力全都没有,只要跟上队伍别掉队就行了。这也是为什么王小柱把宋二胜这个通讯员安排在中间,又让代玉和文明这两个非战斗人员轮流陪他的原因。

    现在我就是这么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带队,旁边跟着全副武装紧张戒备的张曦。可是在如此压抑的氛围,即使在她的面前,我也无法控制内心中的恐惧,再也装不出大无畏的气概来了。

    在我的眼中,每一堆煤堆后面,每一个工作面里面,每一处煤溜子下面,甚至连头上那些盘根错节的各种管线内,似乎都有可能隐藏着敌对分子,那些亡命之徒们早已等在了那里,只等我经过时给我致命的一击。尤其是被迫排成一字纵队通过,我彻底暴露在突出位置的时候,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我甚至想到,如果我真的会受到袭击又躲不过的话,那么最好能给我一个痛快的结局,因为我有理由相信,自己不太可能愿意成为一个乐观向上的残障人士。

    张曦看出了我的紧张,她不时伸手在我背上或肩上拍两下,示意她始终在我的身旁,这个简单的动作给了我很大的勇气。不过受到情绪的影响,外加搜索的经验不足,我的前进步伐依然缓慢,整个救援队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比刚才吴思明和鲁班带队时慢了许多。

    走着走着,后面的王小柱终于不耐烦起来,他开始不停的通过宋二胜催促我走快点。后来催促的越来越频繁,如果不是有噤声的原则,估计他早就在大吼大叫了。

    他的焦急我能理解,计划好的八小时眼看就要过去,等到第二批救援队下来交接的时候,难不成还要他们再检查一遍第三层?还有留在交叉口的几个人也不能让人放心,一想到吴思明带着一个胆小的医生和一个受伤的伤员,我就心里发慌,万一他们真的有事,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办法了,死活就这么着吧,我牙一咬心一横,脚步明显加快了。说来奇怪,脚步一旦加快,整个心思都集中在搜寻和躲避那些乱七八糟的设备上了,反而没有了害怕的理由。看来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决压缩想象的空间,不要给联想一点机会。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通过了第三层唯一的一扇瓦斯封闭门的时候,我突然在几个人的脚步声中,听到了一阵阵奇怪的沙沙声。我赶紧停了下来,努力通过矿灯的关线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张曦凑到我耳边,小声问我看到了什么,我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又用手做了个倾听的架势,让她也仔细的听一听到底是什么动静。这个时候,后面的人也都停了下来,脚步声消失了,一片死寂中,那种沙沙声越来越清晰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这是种什么声音?好像是水的声音,但它不同于江河的咆哮声和溪流的汩汩声,也不是水滑落到低处的哗哗声,而更像是一种水流过很多缝隙时,发出的渗透声音。

    “不好!”后面的文明显然也听到了这种奇怪的声音,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什么地方透水了,赶快检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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