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月华和师太坐在出租车上。师太接了两通电话,她简单应答后就挂掉了。大多数时间俩人都没说什么话,除了交通电台主持人在插科打诨外,车厢里一片沉默。

    施月华将包放在向前,靠在椅背上,眼睛看向车窗外的街景,对于晚上这个应酬心里没底,也不想多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大江酒店到了。师太和施月华下了车,立刻有年轻英俊的应侍生过来引导,师太走在前面,往楼上订好的包厢走去。施月华快走几步,紧紧地跟在了师太的身后。

    一走进包厢,施月华看到里面已经坐着了几位男士。她抬眼扫视一圈,却没有一个人是她认识的。这种情况也属正常,她那么长时间没有参加过公司的应酬活动,自然便成了这种场合上的新人。

    师太倒是一下活泼了起来,好像她车上保持沉默就是为了积攒精力用到此刻。她对大家微笑着,那笑容大方得体。她对施月华的态度也比平时要亲昵一百倍,将她一一引荐给在座的那几位男士。

    施月华对师太瞬间变脸的功力大加佩服。在下属面前严肃刻板,见到客户时巧笑倩兮,当领导的确实需要几把这样的刷子。她也努力提起精神,一改平时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情,脸上挂起笑容,随着师太对她的介绍,和大家点头握手,说着“多多指教”、“感谢协作”的客气话。她们二位的加入,使得现场气氛变得融洽乐和起来。

    客人陆续进到包厢,经过一番推辞谦让后,主位、主陪等位置都有了人。眼看每个位置上都有了人之后,主人宣布开席了。施月华留心观察,她从大家彼此的宣暄中,判断出这是同行业内的一家公司请客,宴请的主要对象是本市一家有名的零售企业。她和师太是几家陪客之一。

    施月华低声问了师太,师太的回答也证实了她的判断。由此她暗自松口气,有没有比单纯的陪吃更轻松的事情,吃好,附和下话题,和在坐的各位混个脸熟,零压力。

    经过主人提酒、客人提酒等一系列程序之后,师太说要带着施月华去逐一敬酒。施月华也是能喝一点红酒的,所以端着那杯暗红色晶莹的液体同意了。师太久经沙场,如鱼得水,见着行业内前辈的,表现出特别的恭敬有加;面对私下里关系不错的,撒娇卖萌活跃下气氛,场面上的应酬话说得滴水不漏。即便有漏的,她也能巧言巧语接回来。

    施月华不擅长这样的场,不过她也不用说太多,只是跟在师太身后,脸上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一个动,一个静,施月华和师太俩配合起来敬酒,也算得上是无一人不应,所向披靡。

    虽说施月华一直保持着从容的微笑,可心里却火烧火燎地急。母亲岳梅说朵朵的病好多了,可谁知道晚上她会不会继续发烧。况且,已经到了朵朵睡觉的时候,她生病了会闹觉。

    这时师太的手机响了,她对施月华比划了一下,到包厢外接听去了。施月华也没有等师太,她想着赶紧继续完这些好提前回家,就端着酒杯向下一位走去。

    没想到施月华这一单独行动,就出了纰漏。她是按照师太说的话照葫芦画瓢的,可是她敬酒的对象这位男士站起来又坐下来了。不仅如此,他还放下了酒杯,说施月华应该自罚一杯。

    施月华脸一下热了。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位,不解地问:“为什么?”声音小得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原因当然有的,我从来就姓任,大丈夫不能随便改姓更名好吧。”这位男士眯起眼睛笑,看起来得很通融大度,可是语气里透着坚决。

    施月华窘了,连耳根都红透了。她好像刚才称呼他为“陈总”。唉,她平时大脑就习惯性迷糊走神,刚才神思又放了会儿假飞到天外不知的去处。不过,不论在哪种场合,叫错了别人的名字都是失礼的。对方没有面露不悦,只能说明修养好。

    施月华发愁的是接下来她该怎么办?是豪爽地认错,仰头喝掉这杯自罚酒?这会不会给对方留下她负气冲动的印象,可如何向对方解释她又不太擅长。施月华只是本能地知道,她不能逞口舌之快,以免被人取笑或者给别人咄咄逼人之感觉,她闭起嘴巴不出声了。

    任宝民坐在那里笑意盈面,看着施月华。这个姑娘是丁琳带来的,他是第一次见。一看就不是场面上混过的,她拘谨、生涩、害羞、紧绷绷的,连自己的姓都记错。刚才明明都介绍过的。这让他有点不愉快,可是他又有点奇怪,平时他不是那么计较。

    席间有人出来圆场:“任总,给别人女孩子一个面子嘛,别这么较真咯。”

    任宝民脸上有点显出不高兴了,他平时哪有这么计较,可今天是怎么啦,想哈哈一笑而过,就是做不到。

    施月华有点慌张,她明明是觉得错在对方,却因为自己不知如何进行下去,让别人怪到了任宝民。她慌忙在大脑里组织语言,准备道歉。这时同桌的人都注意了这个插曲,场面变得安静。众目睽睽之下,施月华舌头打结开始紧张了。

    师太刚好接完电话推门面入,看见下属被将了军孤零零地站着,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赶忙的端了酒过来救场:“哎,任总,我家这位小施姑娘酒量有限,她又要热情表达,所以有点上头了。如果她刚才有冒犯的地方,你大人大量,我陪她一起向你道歉。”说完,师太仰头喝完杯中的酒,又掐了施月华一把。施月华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一饮而尽。

    任总也立马站了起来,“哪里哪里,你们客气了。”呵呵一笑,饮毕酒。

    这件小插曲圆过了过去,大家又开始能欢快地互相敬酒和聊天了。施月华回到座位上,可是她的心情变差了,尽量强撑着保持愉悦的表情,眼观鼻鼻观心,盯着面前的餐具,只想赶快回家。

    师太只好自己亲自出面,和这位碰一杯,再敬那位,顺带打听同行的业务开展情况。同桌又出现了其他两位活跃分子,一个在讲微信上看来的冷笑话,一个在说今年各属相的运程,场面上又掀起了一轮小□□。

    总算捱到了主客尽兴说结束的时候,施月华与师太一起,微笑着和大家互相握手互道再见。师太和施月华也分了手。施月华转身坐上出租车,她长长地松一口气,揉了揉一把脸,笑容立刻不见了,倦怠浮在了脸上。

    车子无声地停在了小区门口。虽不处太晚,但起了风,特别冷,很少有人在外面走动,四处寂静消沉,偶尔能看见亮着灯光的窗户,显得特别温馨。

    施月华下了车,走到单元门前,正准备推门。忽然一双大手凭空出现,紧紧地拽住了她的胳膊。她吓大跳,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

    “喊什么喊,惊惊乍乍的毛病一点都没改。”那人冷冷地说。

    施月华定下心神看去,那人就站在她面前,楼门口灯光在他背后亮着,她看不清那人的真实面目。声音听起来倒是熟悉的,“刘向东?”她睁大眼睛再看,果然是她前夫。

    一天见到他两次。真够倒霉的。

    “放手你!你抓痛了我!”施月华用力地甩开刘向东,低声喝道。

    “哎哟哟,现在几点了你知道不?这么晚才回来……啧叽歪,你还喝了酒,又穿成这个样子,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刘向东抽出手,摸了摸施月华颈间的丝巾,还似有若无地掠过她的耳朵。

    施月华偏头闪过,气得要命,伸出穿着尖头皮鞋的脚,朝刘向东狠狠踢了一脚,“呸,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关你屁事?你是我的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酒意涌上头,施月华毫不避让地瞪着刘向东,目光灼灼喷火。

    刘向东腿上挨了这一脚,说不痛那是假的,他不由得往旁边挪了挪。心里诧异,施月华这个女人踢他可真下得去力,怎么会这样?在他面前,施月华一向是低眉顺眼的,哪怕离婚时她心存不愿、痛苦难受,可表现出来的也是种内敛隐忍的。

    刘向东没有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施月华,觉得好像有人一脚踩上他的某根神经,整个人都被扯得紧绷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施小姐,我是你的什么人你不知道?这么健忘,要不要我提醒你,我是你女儿的爸爸,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嘿嘿!”

    施月华被这句话噎得翻白眼,“呸呸,你这爸爸当的够格吗?你的脸有多大,自我感觉不要太好!”

    心里惦记着朵朵,施月华说完这句话,身体敏捷地往旁边一闪,想从刘向东身边挤进单元门。可刘向东伸臂一挡,他人高马大,像堵墙一样立在施月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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