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是谁?”任宝民问子轩。

    “我和要朵朵去游泳,爸爸,爸爸……”子轩也不回答任宝民的问题,坐在任宝民的腿上,用小脑袋去拱他。

    “好啦好啦,不就是去游个泳吗?去吧!”任宝民举手投降。

    “爸爸一起去一起去……”原来有附加条件,子轩继续碎碎念。

    任宝民想了想,说:“让黄奶奶陪你去好吗?爸爸有个非常重要的客户要见。”

    “不要黄奶奶,我就要爸爸……”

    “这样吧,黄奶奶先陪着你去,爸爸见完客户火速赶到,行吗?”

    子轩小眯眯眼弯了弯,又想起了什么,继续念:“我要跟朵朵一起去……”

    这下任宝民解放了,他摊摊手,“不关我事,你去问朵朵喽。”

    子轩转转眼睛,一骨碌从任宝民身上滑下来,跑去卧室翻找他上次在游乐园玩时穿的那件衣服。衣服倒是找见了,被折叠齐整放在衣柜里。

    “哇,”子轩掏了掏口袋,立马放声大哭,跑去找黄奶奶,“我衣服里朵朵的电话号码不在了……哇哇哇……呜呜呜……”

    黄奶奶是家里的帮佣,上次带子轩去了游乐园。见子轩哭着跑来,她开始吓了一大跳。后又听说子轩找那张写了手机号码的纸条,赶紧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子轩,“乖,别哭了,是不是这个?”

    子轩拿过一看,原来没有丢,破涕为笑。

    站在一旁的任宝民看得好笑,过来摸着他脑袋说,“都多大了,还又哭又笑的……”

    子轩冲他把手一伸,“手机拿来!”

    “你要手机做什么?”

    “给朵朵打电话!”

    好嘛,小家伙自己约人了。任宝民倒是不反对子轩这样行为,能自己交到朋友,也算这小子的本领。他好奇的是朵朵是谁?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趁着子轩打电话,任宝民向黄奶奶了解情况,知道了朵朵是他在游乐园认识的小朋友,就放了心,现在的孩子大多孤单,有玩伴那是好事。

    黄奶奶汇报完了,还自言自语地说:“朵朵的岁数比子轩小,胆子比子轩大,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特别可爱。本来子轩还有些害怕,有朵朵陪着,他的胆子也变大了。朵朵的妈妈也挺和气的,特别喜欢子轩……”

    任宝民听黄奶奶唠叨,眼睛却瞅着子轩。

    儿子拿着他的手机跟小大人似的站到落地窗前,手指头按号码时还有点紧张。电话通了,子轩翁声翁气地问:“阿姨,我是子轩,你能让朵朵接电话吗?”

    停了一会儿,对方的手机估计是交到了朵朵的手上,子轩的嗓门又大了几分,带着几分神气:“朵朵,明天我们去游泳吧?”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子轩低下头,声音变得小小的,“哦……那好吧。朵朵再见……啊,下个星期六啊,好,再见!”

    “嗯?怎么回事?”任宝民接过子轩还回来的手机,故作轻松地问。看见子轩低头失落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有些不忍,儿子首次社交失败了?

    “朵朵说,妈妈带她陪奶奶。明天去不了……”子轩的情绪不高,垂着脑袋扁着嘴巴说,然后又抬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任宝民,“朵朵说,下个星期六星期天都可以。爸爸,到时候你一定要带我去!”

    任宝民想了想,也不知道那时会不会有空,先答应了再说,估计儿子那小小的玻璃心再也经不住打击了。“嗯,爸爸带你去。”

    任子轩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继续问,“到时候你不会又要见客户吧?”

    “我争取陪你。”任宝民拍拍子轩的小脑袋,安慰他。

    任子轩看看手里捏的小纸条,塞到任宝民的手里,“你帮我存上这个号码。”

    “呃,好吧,名字?“

    “就写朵朵的妈妈”

    ********

    星期五,施月华早早去接了女儿回家。她刚炒好菜,煮好粥,刘向东又来敲门了。施月华看着他简直无语了。不是说过他一周见一次女儿吗?他脸皮到底有多厚。

    施月华掉头不理他,拿汤勺给朵朵盛粥,自己也盛了一碗,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我妈妈明天要过来,能不能麻烦你带着朵朵陪陪她?”刘向东低声说。

    刘母要来?施月华没有出声。

    朵朵咬了口馒头,在嘴里嚼着,两条短腿在高凳子上甩啊甩的,她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关于刘母,施月华心情很复杂。刘母是典型的中国好婆婆,一切为了儿子,娶媳妇也顺从儿子的意见。

    刘向东第一次带她回去看婆婆。通往村子的路很难走。出城后走的是砂石子铺的路,后面是搓板一样的土路,土路走完了还有一截险峻的山路。

    施月华从大清早折腾到半下午,才到婆婆家。施月华老远就看到村口站着一位老人,穿着土布衣服,朝他们的方向张望。走近了,刘向东捅捅施月华道:“叫妈。”施月华很乖巧地叫了声“妈”。

    刘母带着他们回到了家,家里打扫得很干净,桌子上摆了四个水果盘,盛着苹果、香蕉、梨子和桔子。施月华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婆婆。

    而刘母待施月华也好得没有话说,她常对刘向东说:“人家这个城里的姑娘长得周周正正的,是好人家的女儿,肯嫁进俺们家,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们结婚蜜月刚结束,刘母就拿着行李从乡下进城,来跟他们住在一起,她说施月华太瘦了,她要来帮着做饭,把媳妇养得胖一点。说地不壮,种子就不好扎地,也就长不出苗儿。

    在刘母的照顾下,三个月后,施月华就怀孕了,刘母很有成就感。她们前前后后在一起相处了大半年,从来没有拌过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刘母先责怪自己的儿子。

    楼下有一家人,婆婆和媳妇关系处得不好。有一次施月华听见刘母对那婆婆说:“扁担不是草长的,媳妇不是自己养的,媳妇和自己不一个心思是正常的,不能太强求。”

    施月华听后就觉得刘母这个农村老太太不简单,有生活的智慧。

    施月华和刘向东闹离婚。刘母赶到城里,啥话也不说,甩了自己儿子一个大耳括子,才涕泪俱下,央求施月华不要离婚。她说离婚后,刘向东再也找不到像施月华这样好的媳妇了。

    听了这话,施月华心酸不已,抱着刘母放声大哭,说:“离婚了,你也是我的妈妈……”

    真的,像刘母这样的人,才真应了那句老话: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施月华的确是想撇清和刘向东的关系,连刘母也不想见。可是那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口。

    刘向东对施月华说:“朵朵奶奶就在这里呆两天,她说怕影响你工作,也怕影响朵朵上学。”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施月华只好点头应了。

    吃完饭,刘向东勤快地去洗碗。

    施月华的手机响了,来电号码陌生。她一接听,对方是一小孩儿,说自己是子轩,要找朵朵。施月华这才想起来是游乐园里遇到的小屁孩。

    朵朵过来接了电话,施月华看着两个小孩儿像大人一样交流,就觉得好笑。想起子轩单眼皮配圆头圆脑的模样,更觉得好玩加好笑了。

    施月华听到子轩是来约朵朵游泳的。听起来不错,可惜奶奶要来了,就告诉朵朵下个星期六吧。

    星期六这天上午,刘向东开车带着她们去了车站。

    在出站口等了一会儿,施月华终于看到了刘母,只见她背了一个大包袱,朝他们走过来。

    施月华快走两步,迎了上去。虽说离婚时她说过要把刘母当成妈的,但是无论如何这声“妈”还是喊不出口,她叫了声“朵朵奶奶”,同时伸手要接刘母背着的大包袱。

    刘母闪身不让拿,顺势拉了施月华的手,“月华啊,你来接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施月华这才打量眼前的刘母,两年时间没见过面,只见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增加了,看起来老了很多。时光真是不饶人啊,施月华有些心酸,她拉着刘母的手,慢慢往前走。

    这时刘向东接过自己母亲背的包袱,塞进车子的后备厢里。

    朵朵站在刘母跟前,乖巧地叫了声:“奶奶好!”

    刘母看到长得越发活泼可爱的朵朵,脸上绽成了一朵干菊花,笑得很开心,“朵朵长高了,越长越好看。”

    看时间差不多了,刘向东把车开到了离家里不远的一家中餐馆。自从他说过刘母要来后,施月华对他的态度不再是冷如冰霜,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要好好地把握住。

    施月华见刘向东去停车,便带着刘母和朵朵进了餐馆。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她们来到预订好的包厢。大家入座后,她从包里取出一袋松软的点心,让刘母先垫垫肚子,这是她特意去买的,怕刘母坐车时间太长,饿着了。

    刘母见施月华仍然如同以前那般待她,眼睛有点潮湿。她说今年通往村子里的路已经修好了,来一次城里没那么辛苦了。

    正说着话,刘向东也进来了。落座后,他拿过菜单开始点菜。给刘母点了些软烂清淡的菜品,另外又点了几个菜,有一些是朵朵爱吃的,其余是施月华爱吃的。

    施月华忍不住琢磨,这刘向东真是奇怪,说他无情吧,自己的喜好都离婚这么久了他还没有忘。说他有情吧,他还能做得出那些令人不耻的事情。

    饭菜上桌后,施月华边吃,边问了问刘母的身体情况,就不怎么多说话了。

    刘向东平时也不爱说话,他只想抽烟,可看了看朵朵,摸烟的手又停了下来。

    不过,因为有活泼泼的孩子和慈祥的老人在场,大家还是说说笑笑的,这顿饭吃得很是温馨和谐。

    吃完饭,刘向东带着她们回到家。这屋子刘母非常熟悉,进门就自己找拖鞋换上。她拉开自己带来的大包,开始往外掏东西:自己种的那些菜经过晾晒而成的干菜,有花菜、茄子、蘑菇……家里养的土鸡,各种杂粮,有小米、小麦、黄豆……

    刘母擅长做家务,带来的这些东西,她都用小塑料袋装得整整齐齐,就连鸡也是杀好剁成块,密封在食品袋里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施月华不好推辞,她道着谢,从刘母手里接过来,摆放在茶几上……心里却在想,晚上怎么安排睡觉,最好刘向东把刘母领去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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