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玩得可真是尽兴呀,同志们,下个月再接再厉!”

    “那当然。不过,下次可不止让老板请个海鲜自助这么简单了……”

    “说的对,好歹组织个豪华邮轮游吧!”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把我压榨得还不够吗?都快些给我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打足精神上班!”

    ……

    颜苒告别嬉闹的同事们,向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

    时间已接近十一点。

    她所在杂志社这个季度的销量很不错,老板为了犒劳大家,晚上大方请客海鲜自助餐,稍后又去ktv,一直闹腾到现在才结束。

    悦悦被接去了颜家过夜,颜母答应明日一早亲自送悦悦上幼儿园。

    颜苒谢绝同事的相送,加快了脚步。

    另一边,“xx”酒店门口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司机已将他的银色英菲尼迪开到门口。

    男人正准备坐进打开的车门时,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走过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蓦地睁大利眸,确认了那人是谁,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转头吩咐司机道:“等我一下。”

    快步向那女人走去。

    颜苒喝得有些头晕,快到自己那辆红色马自达前时,手臂突然从背后被人抓住。

    “干什么?”她斥责着回头,正要骂是哪个不长眼的,冷不防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不认识我了吗?”厉煦见她喝得两颊绯红,两片朱唇鲜红欲滴。一双漂亮的杏眼有些迷蒙,加上这身合体的米色职业ol装,将她浓纤有度的身材勾勒得曲线分明。

    这个女人,喝了酒还敢开车上路!

    “哦,是你啊。”颜苒一愣,见他西装笔挺,面含冷霜。身后又是本市最大的酒店,大概他今晚也在这里应酬。

    被他大手抓住的手臂传来一阵滚烫,她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认识又怎样?我的事你别管,前夫先生。”

    “前夫先生?”厉煦冷笑,“果然是个无情的女人。离了婚,连我的名字都不屑叫了么?”

    语毕,只见颜苒眸子里闪过一丝迷惘,她微微低下头,声音有些落寞:“不叫前夫,那叫什么呢?老公吗?不,我们都离婚了……再说,以前也没叫过。”她轻轻挣脱他的手,无奈他抓得紧,“我要回去了,放开我。”

    “喝那么多酒,不怕被抓酒驾?”厉煦皱眉,不容置否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要自己回去,放开我,不用你好心……”

    厉煦的司机候在英菲尼迪旁,只见老板抓了一个不断挣扎的女人过来,他顿时睁大了眼睛。

    他家老板洁身自好,从没见过他跟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听说老板不久前离婚了,这么快就找到新欢了吗?

    待到看清老板抓着的女人是谁,他忙垂下头,不敢多看。原来,老板抓着的女人是他前妻啊,也就是那个刚离婚没多久的前任夫人。不是说已经分开了吗,怎么又撞在一起了?

    前任夫人走路摇摇晃晃的,半个身体几乎都压在老板身上了。老板虽然皱着眉头,他却觉得,老板看上去似乎……很高兴?

    ……

    厉煦掏出她包里的钥匙,轻车熟路般开了门。

    “啪——”客厅的灯被打开,明亮的灯光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

    这套房子是她离婚后买的,司机曾经载着他的助理来过这里接女儿,他本人却还是第一次来。

    房子面积不大,布置得非常温馨,充满了家的气息。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还堆了不少玩具,都是悦悦的。电视柜旁还放着一个半人高的hellokitty,好像是爷爷买给悦悦的。

    他突然有些惭愧,似乎他从来没给女儿买过任何礼物……

    将喝醉的女人放在沙发上。

    方才在车上时,她就睡着了,柔软的身体不由自主倒向他,他抱住了。一直讨厌喝醉的人,怀中娇躯虽然混合着一股酒气,他却并不觉得讨厌。反而在她乖顺地窝在自己怀里时,下意识起了本能的反应,小腹处有些发热。

    他忙压下不该有的绮念,告诉自己,怀中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一个女人。他应该推开她,任她的头毫无防备撞向窗玻璃的,而不是舒舒服服地把他当成靠枕,睡得这么香甜。

    可他舍不得推开她,就这么让她睡了一路。到了她家楼下,他示意司机先开车回家,明早再来接自己后,便抱着怀里的女人上了楼……

    好在她酒品尚可,喝醉后不会狂吐,也不哭闹,只是呼呼大睡。她喝醉后那副毫无戒心的撩人模样,让他有股无名火在心底冒起。

    这个女人,对别人就不能有点防备吗?今夜如果不是他,换了一个陌生男人呢?她也会任由对方带她回家?

    暗自生气的厉煦不知道,正因为是他,她才最后放弃了挣扎,乖乖地任他带走。

    厉煦抬头看了眼客厅的灯,动手关闭,只留下一盏柔和的落地台灯。室内光线从明亮变为昏黄,似乎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一丝暧昧。

    他解开西装领带,坐上沙发,静静看向已经睡着的女人。

    柔和的黄色灯光下,几缕发丝盖住了她光洁的额头。她紧闭着眼睛,再不复见其中的戒备。温顺得像只小猫,那睡相与女儿悦悦简直一个样。

    也……像极了另外一个女人。不过,她们毕竟是姐妹,本就是一模一样。

    如果此时有面镜子,让厉煦看看镜中的自己时,他定会震惊不已。脸上的柔情几乎快要滴下水来,他看向颜苒的眼神,似乎正在看着深爱多年的恋人。

    他明明恨透了这个女人,明明一直都透过她的脸来思念另一个人,可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目光里含着多么深挚的眷恋。而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一个叫做颜苒的女人。而不是另一个,他念念不忘了五年的影子。

    “韶韶。”原本睡着的颜苒发出一声呢喃,忽然翻了个身,差点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厉煦险险接住了她,看着睡得不安稳的女人,他蹙着眉将她打横抱起。找到她的卧室,将怀中的女人轻轻放在床上,又轻手轻脚替她除去外衣和鞋袜。

    他的动作是多么轻柔,像对待着一件易碎的宝贝。

    如此近距离靠近睡着的她,似乎也是多年来的第一次。

    而唯一一次与她的亲密接触,要追溯到四年前了。

    就在那一年,他的世界整个天崩地裂……

    “韶韶……”颜苒轻蹙蛾眉,似乎梦见了什么似的,红唇里又溢出这两个字。

    厉煦方才就已听清她叫着的这个名字了。已经过去很久,如今再听到这个被埋葬在记忆深处的名字时,已没了最初的痛彻心扉,却仍有拂不去的淡淡忧伤笼罩在心间。

    “对不起,我不跟你争他了……他是你的……我原谅你了,我把他让给你,对不起……”

    他弯下腰,想听清颜苒口中喃喃说些什么,却听到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不跟她争他?

    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跟谁抢过他吗?

    哦对了,她跟颜韶抢过他。虽然她跟他的事情是在颜韶没了之后,可他,本该成为她的姐夫,她恬不知耻地抢了自己姐姐的男人也是事实。

    那么,这个女人嘴里说的原谅是怎么回事?如果他记得没错,她才应该求得颜韶的原谅吧!颜韶最亲近的妹妹,居然跟自己的男人在一起了。虽然是个阴差阳错的错误,但如果她地下得知的话,必定不会原谅她,也不会原谅他。

    为了惩罚这个可恶的女人,结婚四年,他们都是分房而睡的。他一次也没在他们的房间留宿过,任凭家中唯一喜爱颜苒的爷爷逼迫,他也绝不妥协;母亲对她冷嘲热讽,他总是冷眼旁观,甚至还觉得母亲骂得对,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就是欠教训。

    而他,绝不会对她施舍一丝关心。百般冷落她,也是她应得的报应。

    他很想把在商场上的那些雷霆手段也用到这个女人身上,狠狠报复她;却在看到年幼的女儿恬静的小脸时,最终没有狠下心肠。他虽然厌恶她,但他没忘记,她跟他还有个共同的孩子。

    他曾经极度抗拒这个女儿的出生,她的存在是他背叛颜韶最好的证明。于是她还在颜苒肚子里时,他得知消息后,毫不犹豫地预约了医生,准备亲自捉她去堕胎。

    然而他记得,在他做下这个决定后的当晚,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做了噩梦。梦见一个血淋淋的看不清面目的婴儿凄厉地哭闹道,爸爸,别不要我……

    他惊醒后,回忆起梦中可怕的画面,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意识到,他将要除掉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梦中的情形何尝不是在暗示着,他打算做的事情究竟有多狠心?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他准备做的事情,跟禽兽有何区别?

    他犹豫了,毕竟颜苒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他已经失去了心爱的女人,这个孩子如果没了,就是他这辈子失去的第三个最亲的人了。第一个当然是颜韶,第二个却是颜韶肚子里还来不及出世的孩子。

    那一天,他同时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

    他只要想起他那个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世界的孩子时,就突然硬不下心肠了。虽然他憎恨颜苒,这个女人在自己姐姐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勾引了他,但他却想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这个孩子是他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的弟弟/妹妹。

    于是他狠下决心,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决定。

    他跟颜苒求了婚,当时她的表情很是震惊,也不可置信。

    他想过她会拒绝,却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看到她羞怯的笑容,他在心底阴测测地冷笑。他会让她知道,嫁给自己是她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因为他决心娶她,除了要留下孩子以外,也是为了报复她。

    ……

    厉煦看着熟睡中的女人,原本温柔的眸光,渐渐转冷。

    ……

    天边透出丝丝光亮时,颜苒迷迷糊糊睁开眼,宿醉过后的脑袋还是有些疼,嗓子也很干。

    “醒了?”男人冷冷的嗓音响起。

    她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厉煦坐在房里的拐角沙发上,手里把玩一个打火机,面无表情。

    “你怎么在我家?”颜苒一骨碌爬起。

    紧张地瞧了瞧身上的穿着,发现只是去掉了外套和鞋袜,并未有任何受到侵犯的痕迹。

    “你在检查什么?我有没有碰你吗?”厉煦冷哼一声,“放心,我对你没有兴趣。结婚几年我都没有碰过你,没道理离婚了还饥不择食。”

    颜苒扯起嘴角,心脏部位不可避免地因为他这些话而传来一阵疼痛。

    都已经说服自己不在意了,但是面对他的冷嘲热讽,她仍然觉得难堪。

    “我只想知道,日理万机的厉总不去赚您的大钱,住您的豪宅,屈就在我这个下堂妻的寒舍里是几个意思?”

    “哼。”厉煦扯了扯嘴角。他就说,这个女人果然伶牙俐齿。跟他做了四年夫妻,她多番主动示好他也不理会,那时候的她比现在温柔百倍;结果一离婚,她的本性就暴露了。

    他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居然昏了头把这个他最讨厌的女人送回家,还守了她一夜。

    ……

    那天莫名其妙送了颜苒这个女人回家后,厉煦觉得自己越发烦躁了。他都已经把这个女人赶出了自己的生活,彼此再无瓜葛。但这个女人的身影,反而在脑海里越发清晰了。

    他记得刚结婚那阵,她还是对他挺温柔小意的。每天他下班到家,就见她已经准备了点心和热茶给他。有些还是她亲自去买回来的,都是他爱吃的。看来她很了解他,跟爷爷打听了不少关于他的爱好。

    他冷笑,忽略她希翼的眼神,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只甩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她精心准备的那些茶点,他压根不屑碰一下。

    她还亲手给他洗衣服,熨烫得平平整整后挂进他的衣柜。他发现后,将那些衣服统统丢进垃圾桶,并故意当着她的面斥责了负责洗衣的钟点工,不好好干活就赶紧结账走人,衣服都让不相干的人洗了,雇佣你干嘛?

    不相干的人……

    他的话令她脸色青白交加,无力地瞄一眼被他丢进垃圾桶的那堆带着肥皂清香的衣物,她的脸色越发晦暗了,却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辩驳一句。

    父亲整天忙着公事,不管他这个儿子。母亲呢,原本为他挑选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准备介绍给他,希望他娶她中意的媳妇。不想他意外结识了颜韶后,非她不娶。母亲虽然恼怒,后听说颜韶家也开了公司,虽然没他家的公司规模大,她也只能妥协了。

    没想到,他跟颜韶有缘无份,却娶了她的妹妹,还买一送一。

    母亲给气着了,连续几天没给他好脸色。也许她想不明白,向来优秀的儿子怎么在个人感情生活上如此糊涂,跟一对孪生姐妹纠缠不清。

    不要说母亲想不通,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迫于无奈让颜苒进了门,他却绝对不会爱上她。他爱的,始终只有颜韶。

    两人是奉子成婚,他一次也没陪颜苒做过产检。她怀着厉家的孩子,父母虽然不喜这个媳妇,起初倒也没亏待过她。家里有佣人,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她,不过,再多的就没有了。

    整个厉家大概也只有爷爷一个人喜欢颜苒,总是给他们创造机会,他都没领情,好几次气得爷爷吹胡子瞪眼。

    他只是觉得讥讽。这个女人想方设法进他厉家大门,为的不就是这个厉太太的头衔吗?

    她要的名分、地位都已经给她了,居然还想要他的关心,这个女人脑子没病吧?

    ……

    当年颜苒生孩子,厉煦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他正在公司里开会,母亲打他手机,让他去医院。他淡淡说,我有会议要开,便挂断了电话。

    那天他直到深夜才到家,发现家中只有佣人。问过才得知,她在医院煎熬了十多个小时,刚刚生下一个女儿。因为他电话关机,母亲便打电话回家让佣人转达他不要去医院了,她很快就回家。

    看,他的父母跟他同样冷漠。

    她给他们厉家生下了第四代,父亲在国外开会,连个慰问电话也没有;母亲能在医院侯着孩子出生已经不错了,听说只是个女孩,马上丢下媳妇独自回家,还让儿子也不用去医院了。

    虽然是他的女儿,可惜只是个女孩,不是他们期盼中的金孙。母亲的失望让她很快作出丢下媳妇的决定,他相信母亲回家睡上一觉后,明天也不会愿意去医院。

    她刚生完孩子的媳妇和刚出世的孙女,都比不上她心爱的牌桌。

    他也不在意医院里的女人如何想,还有那个刚出世的孩子。他忙了一天,回家到头就睡。第二天才开车去了医院,在她的病房外瞧见她孤零零躺在床上,身边只有一个护工时,他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他不懂,她费尽心思嫁给他,就是为了得到这样的冷遇吗?

    听说,她跟自己的家人也决裂了。因为她的父母不同意她嫁给他,他跟他们的大女儿订过婚,还有过一个孩子,现在又跟小女儿在一起,实在太荒谬了。她的所作所为让她父母抬不起头来,尤其她父亲还是大学教授,听说因为女儿的荒唐事,他在学校里也暗中被人笑话。

    看,这么多人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这么多人冷嘲热讽,她却还要嫁。所以,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厉煦冷冷一笑,没有进去看那个女人,只跟护士打听了婴儿室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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