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晃这一次实打实地愣了好一会儿。

    他虽然一直都对阮歆的神秘与聪明有所认知,但听到这句话还是让他觉得很震撼。祁晃重重地呼出口气,没什么办法地耸了耸肩。

    “啊,这个你也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我自己都是前几天才琢磨出门道来。”

    阮歆只是笑,说:“比你早。”

    “大概是你哥来找我帮忙去渡刘家那次难关的时候……察觉到你们家其实对我的情况很清楚,似乎有点想用你拿捏我的意思。”

    她来到这座城市时刚毕业不久,家里情况复杂,权衡再三,到底没着急回去,想与周清敏见上一面交流一下。世家现在站在进退两难的境地,周家这样的先驱者,值得见上一面。

    遇见祁晃是个意外,更让人意外的是祁家对她的知根知底。

    ——毕竟她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周家被世家排斥在外的时候她还很小,说不定连阮家的门都没出过,周清敏对她哪来什么了解。

    “就知道你聪明。”祁晃自己也低头笑了笑,而后拉起阮歆的手握在掌心里,垂着眼睛慢慢地用鼻尖蹭了蹭,“长这么大才发现,我就是个二百五。”

    他遇见阮歆时毫无别的想法,后来喜欢她同样实打实发自真心,追过来更是觉得自己一意孤行,这次枪伤之后才去回溯这个过程中的种种巧合。

    比如祁轩亲自来找阮歆,他当时只觉得生气,如今才琢磨出门道来,祁轩有一百种和阮歆悄悄沟通的方式,却唯独选了让他亲眼看见的这一种。

    他存着保护阮歆的心思住在她家,明里暗里的提防着家里下绊子,但最后还是给阮歆惹了个天大的麻烦,这一点其实从刘清和与阮莹站在一起时,他就已经恍然回过神来。

    只是当时只觉得阮莹蓄意筹划,不愿多想有没有家里的推动配合。

    然而真相往往都这样血淋淋,真实又狰狞。

    “怪我吗?”祁晃闭着眼睛问阮歆,鼻尖还贴在阮歆的手心里

    。阮歆动了动手指,在他的鼻尖上摸了摸,笑着眨了眨眼。

    “要是醒过来没见你,可能是会怪的。”

    她被子弹击中的时候脑中一瞬间闪过了什么,现在已经记得不大清楚。只还隐约地记得最后一眼看到的时祁晃惊恐惶然的脸。

    那就这样吧,她想。他到底是演技惊人还是身不由己,时间证明一切。

    结果现在结果还不错,阮歆闭上眼,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来。祁晃抓住她的手,将一个清浅的吻落在她的掌心,她觉得有点痒,下意识缩了一下,祁晃扣住她的手,突然耸着肩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阮歆好奇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就挺想笑的。”祁晃自己也晃了下头,觉得自己的笑点很莫名其妙,但又不想忍着,于是努力思索了一下,给自己的这种愉悦寻找着理由,“……可能就是在一场豪赌里赌赢了的感觉吧?虽然赢了也没怎么着,输了也未必就一败涂地,但是怎么说呢……”

    阮歆善解人意地帮他补上:“被遗弃的流浪狗第二次终于选对了主人的感觉?”

    祁晃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好像也有点道理,但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阮歆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小黄。”

    祁晃沉思片刻:“可能是吧……等等,你叫谁小黄?!”

    ————

    养伤等康复的这段时间,也不太好捱。不过好在已经知道了阮歆没有大碍,接下来要注意的只是术后恢复和防止伤口感染,祁晃的心情还是好了很多,甚至已经有心情去开张经营玄学馆的生意,晚上看书恶补,白天迎来送往的忽悠,离一个根正苗红的科学主义核心价值观传人越来越远。

    不过对于这一点,当事人祁晃是坚决否认的,并且叫屈不已:“这不是你不能动吗!不然这个活儿也落不到我来做,每天都在挑战自己的三观我也很崩溃!而且我们也得生活,就算人家店主不介意,也不好意思不干活就拿工资吧?”

    这说的也有道理,阮歆点点头,认可他的说法。她最近几天已经好了很多,已经能够随意走动自行谈笑风生,只要不做太过剧烈的活动问题不大。她靠坐在病床上,看见祁晃看着手机上的计算机,满脸的疑问:“我靠我这几天的开销怎么又对不上,我高考数学一百四啊!”

    阮歆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提出质疑:“阅卷的是体育老师?”

    “……”祁晃转过头来,充满怨念地看她一眼,“你怎么不说我是十级手残,按计算器按错了?”

    “一时没想到啊,你很有天赋嘛年轻人。”阮歆笑眯眯地回看过去,祁晃想了一下,觉得不好分辨这是夸他还是骂他,于是明智地没有接话。倒是阮歆自己继续了下去,疑惑地探过头来看了屏幕一眼,“不过你居然还会记账啊。”

    “我在家的时候也挺能败家的,去哪儿只管刷卡就行。”祁晃实话实说,来来回回地看哪个地方算得不对,“大家那会儿跟家里闹翻了也没有这么窘迫,做几份兼职也就行了,现在毕竟和以前不一样啊。”

    “以前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可得担起两个人的生活。”

    祁晃头也不抬地说,专注地算着最近的开销:“住院的支出不小,他追阮歆过来时自己带的钱不少,不过想要吃老本吃一辈子显然不现实,结婚买房过日子生孩子,按部就班地生活,这些总得考虑到吧。”

    他以前当二世祖的时候,嚣张跋扈的事也没少干,反正能用钱摆平的事都不是大事,不能用钱摆平的就用关系,他算得上洁身自好,小错不断大错没有,少年时期活得嚣张无比

    。

    但人长大的一个标志就是,遇到一个心爱的女人,然后真正成熟起来。

    阮歆看着他愣了一会儿,从自己的钱包里翻出两张卡:“啊,之前没觉得,原来我们的人设是两个富二代的离家出走?”

    ……恩?祁晃抬头看她。

    他茫然地看了阮歆的脸一会儿,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她手里的两张卡。一见之下顿时一愣——另一张卡他不认识,但其中一张卡和他拿的那张长得一样,家里没点背景,卡里没点家底,还真接触不到。

    祁晃看着卡沉思了一会儿:“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为什么我一直有种我们居无定所下顿就要吃不上饭的感觉?”

    “可能因为想得是一辈子的事儿吧,一辈子这么长,是该仔细打算。”阮歆笑得很温柔,抱膝坐着,朝祁晃眨了眨眼,“五年,五年之后我们肯定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祁晃稍稍扬眉:“你这话里有话啊,现在呢?”

    “现在可能有点麻烦。”阮歆淡淡地摇了摇头,将今天收到的一条短信给他看。

    「今晚十点,不见不散。」

    祁晃盯着短信看了几秒,又看了下表:“快到十点了,你们约好在这里见面?”

    “没有啊。”阮歆坦然道,“收到之后我就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祁晃:“……啊?为什么?”

    “不然还要我给他提供具体地址吗,或是约个地方出去见面?”阮歆耸肩,似笑非笑地扬了下唇,“有本事自己找来就来,没本事那就算了,没有见的必要。”

    这个想法倒是新鲜,不过不无道理。祁晃饶有兴致地想,对这样的观点表示赞同。没过多长时间,病房门就被敲了两下。祁晃和阮歆对视一眼,在阮歆的回应声中,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

    “阮小姐还是这么特别。”来人站在病房门口,带了顶帽檐很大的牛仔帽,和穿着搭配着看有些不伦不类。阮歆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不太走心地应了一声。

    “谢你夸奖啊,关上门进来,找椅子随便坐。”她大方地道,想了想又礼貌地询问,“来得正是时候,我这儿吃夜宵呢,附近很好吃的一家小馄饨,要来点吗?”

    没等来人说话,祁晃就在旁边提醒:“没有多余的餐具给他。”

    “啊,也对。”阮歆惋惜地摇了摇头,状似遗憾道,“那可惜了,这家馄饨真的很好吃。”

    祁晃:“他想吃让他自己下去买。”

    阮歆想了想:“也对。”

    她转头去问来人:“你饿吗,需不需要那家餐馆的地址?就在医院旁边,十分钟能走个来回,不过他家生意不错,在店里可能要等一会儿。”

    来人对这样的阵势显然也没有预估到,一时站在那儿迟迟没有开口。阮歆笑了笑,吃完最后一个小馄饨后,终于放下了碗。

    “怎么了?以前没觉得你这么不爱说话啊。”

    “展锋,展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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