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茶楼,天色已暗。

    乌洛兰秦玉见他们闷不做声,不禁小声道,“陛下,秦玉相信您。”

    她这没来由的一句,打破了沉默。

    薄奚辰知道她说的是太卫府叛逃的案子,不禁笑道,“小爷真没白救你。”

    乌洛兰秦玉白了他一眼,看向修鱼寿,“姬将军没有背叛北尧,对么?”

    薄奚辰一怔,“秦玉!”

    乌洛兰秦玉见修鱼寿没反应,吐了吐舌头,“这儿又没外人,说说怎么了……咦?硕将军呢?”

    她这才发现,好像从出了茶楼开始,就没看见容成硕了。仔细回想方才茶楼里的情形,她顿时明白了,容成硕是去跟踪那个小贩了。

    “陛下,张武生也是精骑队的兵么?”

    薄奚辰心下诧异,他怎么就没留意到尧王对这个名字的异常反应?

    修鱼寿站住脚,盯着乌洛兰秦玉的眼神让人难以捉摸。

    乌洛兰秦玉被他看得不自在,尴尬地低头道,“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一片冰凉落在脖子上,乌洛兰秦玉打了个哆嗦,抬起头就见修鱼寿空寂的眼神盯着天空。

    薄奚辰抬手接下一片雪花,“下雪了,难怪这么冷……”

    “他是精骑队最好的兵。”雪愈下愈大,修鱼寿背过身,“那一天,大雪封城,他所在的铁骑营做了先锋。他冲在最前面,身中数箭而不倒。那年,他才十七岁。”

    “难怪……”乌洛兰秦玉叹口气,“同名同姓,真巧。”

    “张武生,探幽堰城人,十六岁入铁骑营,十七岁战死黎关。”

    看着修鱼寿一步一顿走远,薄奚辰心下一个咯噔。不仅同名同姓,连年纪户籍都一样,这也太巧了。

    乌洛兰秦玉直皱了眉,“这不是巧合,那个小贩有问题!”

    当时,尧王只是问他的名字,他却自报家门和年纪,这分明是故意引起尧王注意。

    薄奚辰也反应过来,快走几步追上修鱼寿,“小果子会不会有危险?”

    “孤也想知道,这位故人会如何待孤……”

    “故人?”

    修鱼寿没理会薄奚辰的疑问,扭过头看向乌洛兰秦玉,“明儿个早朝前,去吏监司报道。”

    “喔……”乌洛兰秦玉懵懂地点点头。

    薄奚辰错愕间,看向乌洛兰秦玉,“你也想做官了?”

    乌洛兰秦玉满腹狐疑,“什么做官?”

    薄奚辰哭笑不得,“陛下不是让你去吏监司了么?”

    “什么?!”乌洛兰秦玉这才反应过来,俩眼瞅着修鱼寿,“吏监司?陛下……我……”

    “不愿意?”

    乌洛兰秦玉不知该说什么好,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想过要入朝为官。尧王这一说,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和畏惧。一面好奇官场的风云莫测,一面又畏惧其间的勾心斗角。以她对尧王的了解,他绝不是一时兴起要她入朝,这里面一定有很复杂的原因。

    修鱼寿见乌洛兰秦玉低着头不说话,不由笑道,“延王是位好老师,不用怕。”

    延王夏侯轩,这位北尧传奇贤王的名号,一下打消了乌洛兰秦玉心中大半畏惧。

    第二日早朝,乌洛兰秦玉的出现,宛如一阵清风吹入大殿。她的美貌绝伦,引得众人不忍移目。

    “姜朔降将之妹,居然这么快就跟了延王,还能向我们一样上朝,实在匪夷所思。”

    “这个秦玉,当不了多久的辅吏了。”

    “看来咱们很快就要多一位娘娘了,哈哈。”

    听得众臣议论纷纷,一旁沉默不语的少师虞忍不住一声干咳,撇了眼乌洛兰秦玉渐显苍白的脸蛋。

    “陛下**之事,不劳诸位大人费心,还是多放点心思在朝政上吧!”

    郊尹涵突然一句,语气不重,却让众人纷纷噤声低头。

    郊尹涵看向少师虞,带着似笑非笑的眼神,轻轻点下头。

    少师虞一愣,忙低头行礼,“左相大人。”

    郊尹涵走过他身边,带过一句话,“陛下真没说错,大人实在太温柔了。”

    少师虞顷刻目瞪口呆,就连尧王上朝的传令都没听到。

    “虞大人?何事如此出神?”

    少师虞猛地回过神,才发现众人伏地行礼,唯他鹤立鸡群。

    他腿上一软,慌忙低身跪地,“微臣知罪,微臣……”

    于是,众臣平身议事,少师虞便这样一直跪伏在地,直至早朝结束。

    “人都散了,还不起来?”

    少师虞跪得头晕眼花,抬头见是郊尹涵,讪讪道,“谢左相大人。”

    郊尹涵见他的委屈样,忍俊不禁,“你出使亓骁的差事没办好,这是陛下的意思,小惩大诫。”

    少师虞双腿一软,险些又要跪下去,“都这么久了,陛下怎么今天才……我还以为,陛下早忘了……”

    “不过也亏得你办砸了,堵了那些大臣的嘴。”

    “啊?”

    郊尹涵叹口气,“陛下一直想为北尧谋条外海商路,可惜收西南三国,功亏一篑。借他国方便,终非长久之计。如今,要么填路通南海,要么收亓骁。一边须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一边是战乱,众臣皆不愿,才有你的出使一事。”

    少师虞明白了,不管亓骁态度如何,尧王都已决意填路。如今,亓骁海路高昂的税金和无庇护的条件,让诸臣对填路不再非议。

    “不知虞大人对叛军一事有何看法?”

    少师虞一怔,“下官一介文臣,不敢妄断军营是非。”

    “如果是陛下问,你也这么回?”郊尹涵白他一眼,继续道,“少师一族和上官一族一样,以武将闻名天下。少师塬虽非你血亲,可也是一脉相传,你怎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少师虞暗地里握紧双拳,淡淡道,“少师家视文臣为耻,下官不想自讨没趣。左相大人要没别的事,下官先行告退。”

    看着少师虞走远,郊尹涵直摇头。

    “所以我才讨厌书生。”

    身后忽而一句,郊尹涵猛地回过头,“哥?”

    郊尹昊笑笑,试探性地问道,“听说延王和他的副官长想告老还乡,陛下难道想用此人接替延王?”

    郊尹涵心下狐疑,“你怎么关心起吏监司的事儿了?”

    “少师虞,少师一族唯一的文臣。在候犀公主一事中暂露头角,平定八王乱功不可没。此人,不简单。”

    郊尹昊答非所问,郊尹涵越发觉得蹊跷,“你到底怎么了?”

    “姬少帛为何叛逃?”郊尹昊眼底浮起一抹阴霾,“陛下为何不命人将其捉拿归案,审讯之后再定罪?只凭猜测,直接派多摩铭去追杀,不觉得奇怪?”

    “你到底想说什么?”

    郊尹昊一声冷哼,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希望你没有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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