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尧二十一年夏初,西贡遣使来尧,携锦缎金玉五百车,良驹两万,代拓王泓迎娶姒月公主。

    尧王于霓莺殿摆下盛宴,款待使臣。

    酒过半巡,使臣开始问起姒月公主出嫁事宜。

    不料,一直闭宫门不出的承昭皇后突然驾到,一句话打断了大殿的莺歌燕舞。

    “本宫今日倒要看看,谁要带走月儿。”

    修鱼寿一怔,忙对容成硕使了个眼色。

    很快,几名天蠎卫拦住了赵月妩,使得她无法近前。

    “修鱼寿,虎毒尚且不食子!月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可以把她嫁给拓王泓!”

    容成硕忙低声劝阻,“娘娘,西贡使臣在此,不可如此失仪。”

    “修鱼寿!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得么?”

    修鱼寿缓缓站起身,看着赵月妩的眼神冷到让她心惊胆战。

    “皇后,别忘了你的身份!下去!”

    皇后,第一次听他这么唤她,唤得她浑身直抖。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赵月妩牙齿咬得咯吱响,瞪着修鱼寿一字一顿,“修鱼寿,你伤我兄长,夺我爱女。我承昭,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看着赵月妩含恨离去的身影,修鱼寿心口猛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一股血腥冲进口中,他忙捂了口鼻,强行咽了回去。

    半响,顺了呼吸后,他一如既往的笑容重现在脸上,继续和西贡使臣谈笑风生。

    若不是宴后,尧王的一道圣旨,所有人都会以为宴上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承昭皇后被贬至凰煜宫,无尧王口谕不得踏出宫门半步,更不得同姒月公主见面。

    七日后,到了姒月公主应约远嫁西贡的日子。尧王命水鬼营精选千名女将,假扮侍女,同和亲的五千侍女侍监一并前往西贡。同时,多摩铭及苏农信领兵两万,随行护送。

    出发的那日,姒月公主趁着天还没亮,偷跑到凰煜宫拜别承昭,还没到宫门就被天蠎卫拦下了。

    姒月公主知道天蠎卫不会买她的帐,索性扯开了嗓门大声唤着承昭皇后。

    赵月妩的心如死灰,就被姒月公主的“母后”给点燃了。她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她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

    她一个激灵翻下床,不顾宫女侍监的苦苦劝阻,疯狂地四处找寻着所有可以搬动的器物,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地砸着紧闭的门窗。

    凰煜宫大门上挂着的锁链,噼里啪啦地响,宫内更是一片狼藉。

    “修鱼寿!放我出去!我要见月儿!让我见月儿!”

    她凌乱的青丝,苍白的容颜,圆睁的双眼,泄闸的泪水,狂乱的四肢张牙舞爪地挣扎。衣物已在狰狞中破碎,双手也拍的红肿不堪,皮肉被摔碎的利器刮得满是伤痕。

    赵月妩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凄厉地嘶吼着,哀求着,疯狂着,愤怒着。宫女侍监无不惊恐万状,就连凰煜宫四周的侍卫,也不觉的心头发麻。

    那个随了尧王半生,温婉端庄的承昭皇后,似乎一去不返了。

    “母后!”

    姒月公主突然明白了,父皇不让她在出嫁前和母后见面的原因。

    世上最残忍的不是生离死别,而是生离死别前一刻的温纯。就像回光返照一样,让人重新燃起希望和奢念之后,再狠狠地推入万丈深渊,比绝望更让人痛苦。

    姒月公主情急之下,四处张望,却愕然地看见了尧王。难怪承昭如此折磨自己,却没有人去禀报。

    “父……”

    她刚要唤出声,就被尧王止下了。

    被他揽在怀中,姒月公主小声道,“父皇,月儿错了。”

    修鱼寿摇摇头,“是孤对不起你们。”

    “父皇,让月儿见见母后吧。小时候,母后常跟月儿说,长大后要好好帮衬父皇。现在,月儿长大了,嫁给泓哥哥不委屈,又可以让两国百姓远离战乱,是对父皇最大的帮衬。母后现在这样,是舍不得月儿。她要是知道,月儿以后一定会经常回来看她,就不会伤心,也不会恨父皇了。”

    修鱼寿瞅着月儿乖巧的脸,愈发觉得她像极了姒阳,傻得让人心疼。

    将她的头深深压进怀中,修鱼寿轻轻地笑了。估计以后,最恨他的人,就是他最爱的姒月公主。

    “父皇!”

    眼见尧王要抱走自己,姒月公主急了,“不跟母后解释,母后会一直恨父皇的。”

    “交给父皇吧。”

    换衣,梳妆,加冠,盖头。

    这些本该由承昭皇后来做的,却是乌洛兰秦玉代劳了。

    宫门外,军队礼仗延绵数里,锦玉车马分列其中。修鱼寿亲手将姒月公主抱上迎亲的辇车,目送她离去。

    初升的红阳,在他身后拖出深长的悲伤。

    就在迎亲队伍最后一点尾巴消失在天际时,皇宫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疯狂地抽着胯下战马,不顾一切地要追上去。几名天蠎卫不远不近地跟着,却不敢上前阻拦。

    “小五?”

    修鱼寿双目一凝,拉过一匹马,一跃而上直接追了过去。

    “修鱼寿!”

    赵月妩一声大喝,露出手中短刀,凶狠道,“你敢上前,我就死在你面前!”

    看着她骑的战马,修鱼寿想笑却笑不出来,两根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个长长的响哨。

    只听战马打了个响鼻,忽地两腿一扬,身子直接立了起来。赵月妩小脸一白,手上一松径直从马背上掉了下去。短刀掉在了地上,人摔进了修鱼寿怀里。

    赵月妩骑的战马,是当年多摩铭为了弥补惊鸿的损失,特意让手下寻来送给尧王的,赵月妩就这么凑巧的选了它。

    “耍狠别挑马背,挑马背也别挑孤的马,它又不会听你的。”

    赵月妩被他紧紧地抱着,贴在他胸前身子无法动弹,于是牟足了劲,脑袋冲着他的头,狠狠地撞了过去。

    只听砰地一声,赵月妩顿时感到头晕眼花,有什么东西顺着额头爬了下来,身前的人也开始摇摇晃晃。

    “蠢女人。”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感到自己被抱了起来。那么熟悉的怀抱,熟悉到想逃,却没了力气。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她的耳边说话,声音忽远忽近。

    “为什么不告诉皇后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

    “告诉她,月儿也回不来了,何必徒增悔恨。”

    月儿,回不来了?

    “您是皇后最爱的人,要她恨您一辈子,对您对她,都太残忍了!”

    恨?恨得起来么?

    “那恨谁不残忍?赵广鸣?薄奚辰?还是苏农信?”

    爹?!

    “陛下……”

    这声音……祁王?

    “嘘!”

    嘘?

    赵月妩拼命睁开眼睛,看到是一张满是疼惜的脸。那头上带血的绷带,刺得她双眼生疼。

    “修鱼寿,什么真相?月儿回不来了,是什么意思?关我爹什么事?”

    他错愕的眼神,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你做梦了吧?”

    “修鱼寿!”

    她猛地坐了起来,忘了头上的伤,结果被冲力带得脑袋里一片眩晕。

    听到他宠溺地笑,她又气又急,攥紧双拳劈头开脸地砸了过去。所有的委屈、心伤、悲愤、不甘,伴着眼泪,肆意地宣泄。

    他轻轻地搂着她,不闪不避,任由她不分轻重的拳头招呼在身上。

    打到全身脱了力,她才收了手,头晕晕地靠在他肩上,几乎是哀求着他告诉她真相。

    “孤答应你,四年后的今天,孤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不想再当傻子!”

    如果不是素和岳,她到现在还会以为明兮儿出卖身体,是他的纵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要怪他恨他,真得太傻了。

    “都傻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四年。”

    他不由分说把她按回床上,“好好养伤,相信孤,别多想。”

    她还想再问下去,他却很快转身带着乌洛兰秦玉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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