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宵半本想着把绳结直接还给韩雨的,但问了安公公之后才知道对方已经匆匆离开京城了,两日之后在他们大婚当日才会再赶回来。她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找韩续问问这绳结的事情,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这么在意这东西,可就是莫名有些亲切之意。

    韩续见到沈宵半出现在棋社的时候显然有些意外,唐在山为他们安排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如今满京城都挂起了红色的灯笼,又有谁不知道沈宵半即将嫁给安公公的事。

    “韩续,你见过这东西么?”

    沈宵半不想在外面多待,虽然安公公已经撤了守着她的那些人,她还是不想对方在知道她来见韩续之后而生闷气,大喜当前她希望安公公能开心一些。

    她没想到会在韩续脸上看到如此怪异的表情,对方就像是看到了非常糟糕的东西,虽然他已经竭力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但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是你哥哥丢在我家的,我暂时不知道去哪儿找他,不如...”

    她试着把手里的绳结递到了对方面前,在看到对方急不可耐地探出手之后才又猛地收回。

    “这是什么东西?”

    韩续想了一会儿才回复道:“在下没什么印象,但看起来确实是兄长的物品,不如你交给我。”

    他越是这么解释,沈宵半就越是觉得不妥。

    “我留着还有用。”

    有些事情韩续不愿多说,她自己总要想别的办法弄清楚,尽管还不打算马上拜托安公公,但她倒是没猜到阿夏会帮上这个忙。

    “我想查个东西,可又不想让他人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不过是随便一问,却让刚走进来的阿夏马上作出了响应。

    “不如到宫里的书库瞧瞧,那里面的东西可多了。”

    沈宵半没想过还有那样一个地方供自己摸索,笑了好一会儿才夸赞道:“嫁了人的阿夏果然聪明多了。”

    皇宫不比外面,沈宵半懂这个道理,即使安公公的权势摆在明面上,她也不能正大光明地无视皇上,无视宫中的礼节。尽管多少有些不便,她还是走了一趟,到了宫里最大的书库。

    这里装了太多的书籍,她想着自己一时间可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难免有些气馁,但毕竟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绳结,查不到什么也不需要过于计较。

    所幸韩雨和韩续都是外来人,记载他们东边小国的书籍也少,沈宵半随意拿下了看似有关联的四本,打算静下心慢慢翻阅。

    她从中午坐到了快要天黑的时候,本已决定放弃,却在最后的时候找到了跟绳结一模一样的图案,上面的有些话她看不明白,但大致的意思她还是能理解的。

    在那短暂的一段时间里她曾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又或是上天在捉弄她。

    阿夏坐到沈宵半身边说了一句什么,沈宵半没听清,她又说了一句,沈宵半这才回头看她。

    “小姐,时候不早了,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这两天还是尽早休息吧。”

    沈宵半觉得头疼欲裂,有些话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她甚至会觉得羞于说出口。

    大婚的日子,她怀疑那个人想迎娶的人是不是她。

    李槐过来了,他这个新上任的皇帝在平日里都没有什么政事需要处理,还没有安公公忙碌,显得清闲又可怜。

    沈宵半行了礼,也不打算继续在宫里停留,便直言道:“多谢皇上让民女有机会见识到这么多的书籍,那民女就不打扰皇上和夏淳人了,这就离宫。”

    阿夏追上沈宵半,似乎是想跟着送一路,沈宵半察觉出了对方的意思,便低声道:“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离开皇宫之后她才猛然意识到外面的世界是多么与众不同,仅一墙之隔却是把两个世界分离开了。街道上挂着的红灯笼已经亮了起来,放眼望去有哪家不是装扮得喜庆热闹的,倒是充满了过节的氛围。她今天听唐在山说了才知道,安公公下令减税三年,只为庆贺他们的这场婚事。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婚事,要办得热热闹闹的...

    可这些真的都是属于她的么。

    沈宵半从不知道自己会成为这般不自信的女人,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无可奈何。

    安公公前脚刚到沈府,沈宵半后脚也跟了进去,他想着对方可能是在家里闷得慌便去了趟棋社,虽然不怎么喜欢她见韩续,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今天都做什么了。”

    撤去了监视她的人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很喜欢问她这样的问题,他喜欢她告诉他这一天里都发生了什么,他喜欢她乐于跟他分享的样子。

    沈宵半微笑道:“你呢。”

    安公公刚想说自己最后确认了场地的事情,却被对方打断。

    “我听说你这几天每晚都会在房间内忙着做些什么,能先告诉我你都在做什么吗。”

    沈宵半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的回复是什么样的,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对方可以骗她瞒着她又或是老实交代,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对待对方的回复。

    “韩雨告诉你的?”

    她看到他皱着眉考虑了片刻,像是有些苦恼,然后才听他又说:“好吧,你等一下。”

    他跑了出去,又拿着两张红色的剪纸跑了进来。

    那是两张喜字,算不得精致,但也不算糟糕。

    “我剪了很多个,这是最好的,你觉得如何。”

    沈宵半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对方会拿出这东西,虽然有些意外,但她刚才暗指的东西其实并不是这个。

    她说的是那些信,那些她以为是写给她,可如今细想却又不是写给她的信。

    “不错...没有别的了么。”

    安公公露出了一个浅笑,语气里难得多了些抱怨之意,沈宵半却没有听出来。

    “光是这剪纸就废了好些功夫,你若是觉得不满意,恐怕我也一时间弄不出更多的了。”

    沈宵半没再说别的,只低着头看着那两张喜字不说话。她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如果这个太监只是为了利用她,又为何让她辛苦这么多天做那两件衣服。

    或许是看着她辛苦的样子能让他感到成就感?

    她以为一头热的人是对方,没想到竟还是自己,而他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在她面前装出对她真心真意的样子。

    “明天我们不能见面,让我好好看一看你。”

    沈宵半抬起头与安公公对视,她想他还是很满意她的皮囊的,否则又怎么会选择她而非沈越容。可他一定不知道,他要换回来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当年的女孩。

    “安公公觉得我好看么。”

    安公公觉得沈宵半的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对方这时候抱住了他,他心里突地有些紧张,便也没去在意太多。

    “当然,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看的。”

    沈宵半闭着眼想了一会儿,然后才低声道:“我想休息了,安公公一定也有些累了。”

    她真的需要休息,这个人出现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安公公倒也体贴,只当沈宵半是累了,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他以为接下来他们会开始美好又幸福的生活,却不曾想迎接他们的会是折磨与痛苦。

    沈宵半一夜没睡,早上醒了之后也没有进食,这把三夫人吓坏了,以为自己的女儿是生了病。

    沈宵半也不想娘亲担心,但又担心自己勉强吃下去之后会吐出来。

    “娘,让我静一会儿就好了。”

    三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坐到了沈宵半身边,低声问:“宵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想嫁给他了。”

    她后一句话说得很轻,但沈宵半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还是听了个明白。

    事到如今悔婚也不是简单的事,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那样的人。沈宵半没有直接回应,只重复了之前的话。

    “我不知道,就让我自己想一会儿吧。”

    约莫天快黑的时候果子又端了些吃的进来,沈宵半知道这些也是娘亲找人做的。

    “小姐,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明天事情还多,您可别饿个好歹。”

    沈宵半确实有些饿,但更多的感觉还是心里不舒服。

    “我心里不舒服,吃不下。”

    站在门口的人像是思考了会儿,然后才提议道:“果子陪小姐出去散散心?”

    沈宵半本想拒绝,但又想到一会儿三夫人还会过来找她谈话,便同意了。

    “也好。”

    出去闲晃怎么也比留在这里听大道理强一些。

    沈宵半之前为自己计划过如何离开京城,该安排的马车和物品她都没有落下,虽然在跟韩续的那番谈话之后她已经放弃了计划,但现在想来那简直是愚不可及的做法。

    韩续错了,安公公活着根本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找出办法再一次见到沈缘,甚至不惜把她牺牲掉。

    她误会了,一直都误会了,还以为安公公心里的人是她,这个误会差点就让她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丢了命。

    沈宵半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她的意识模糊,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周边尽是恶臭的味道,后背和臀部都有些不舒服,睁开眼一瞧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囚车里,后背和臀部正紧贴着铁链,所以才会这么发疼。

    “这是要去哪儿。”

    没有人回答她,她们都只顾着喊叫。

    她看了眼自己肮脏不堪的双手,耳边不停歇的哭喊声让她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跟她们一起哭喊还是怎么的,但她想即使报出自己的身份前面领头的士兵们也不会相信她。

    “我竟是不知道,还能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京城...”

    在这样糟糕又令人震惊的情况之下,她居然没有马上去考虑是谁把她弄到了这个地方,而是考虑那个死太监在找不到她了之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这里似乎已经远离京城了,除了同一囚车里的女人们的悲鸣声,她听不到任何其它的声音。她转回头试图顺着车轮的痕迹找到出发点,却发现没什么用处。

    她有些时候没哭过了,起初知道自己被那个死太监利用了的时候本还想夸自己足够坚强的,可现在还是没能忍住。

    “安初见,你知道么,这么久了,久到我几乎也开始相信我们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可不是,我又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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