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荣娘告诉我的,她与我说的时候眉飞色舞的,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喜色。他告诉我,庄妃谋害太子一事如今已证据确凿,方才已定了罪,褫夺了妃位,回京后直接打入冷宫。

    “证据确凿?哪来的证据?”

    “那还多亏了长公主殿下。”

    “娘亲?!”我有些惊讶,娘亲不是在京城养病么?怎么牵扯上的她?

    “长公主殿下奉皇后娘娘手谕,昨儿个特意入宫带人搜了庄妃的长乐殿,在那床板之下,搜出了刻着太子殿下生辰的人偶。”

    荣娘一说完,我心里“咯噔”一声。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巫蛊之术,庄妃这次是真的完了。皇上没有定她的死罪,已然是顾及了情面。

    该不会连累刘崇清吧,我连忙又问,“那睿王殿下呢?他有受牵连么?”

    “听人说,皇上已经下旨将他逐出京城,赶到封地上去。”

    睿王还这么小,这事是她娘亲所为,与他并无干系。我想着得想个法子,看事情能否有所挽回。可我一着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去求姑母帮忙。

    去的时候,姑母正坐在塌上,正闭着眼神情安逸地细细品茗,气色好了许多。她见我来了,连忙将茶杯放下,笑着招呼我过去。

    我知道姑母与庄妃素来不和,如今要她替睿王说情,也算是不情之请。我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腹稿,才毫无底气地开口道:“睿王尚且年幼,行刺一事他肯定不知情,他年纪轻轻就被赶出京城,这一辈子可就全完了。”

    姑母“嗯”了一声,抿了口茶,有些为难道:“只是现在皇上怒气正盛,我不知能否劝得住。”

    这时,一个姑母殿里的女官素梅忽然小步疾走进来,神情慌张,看样子是有要是禀告。姑母垂眸看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她直说无妨。

    “娘娘,庄妃没了。”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宫里本就忌讳这种事,何况又事发突然。

    “什么?”我大吃一惊,连忙问:“何时何因?”

    “今儿早晨,有宫娥进去送早膳,听见里面没声,推开们一看,庄妃自个儿吊死了。”

    “庄妃心气儿高,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姑母将茶盏放下,叹了一口气,然后回过头来对我道:“不过这样一来,睿王的事倒是有法子了。”

    我随姑母去紫阳殿去参见皇上,庄妃自杀的消息许是对皇上也有些触动,他褶皱的脸上没有了昨日的怒气,只剩下憔悴。

    我行完礼后便立在原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见姑母轻轻走到皇上身后,替他捏了会肩,低下头柔声道:“对也好,错也罢,都过去了。”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声气,然后右手绕到左肩,轻轻拍了拍姑母的手,看样子姑母的话还起用。

    “只是臣妾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先是一愣,眼神闪过狐疑之色,“想说就说吧,朕也想听听。”

    只见姑母退后一步,立即跪下,低着头不漏声色。

    “你这是做什么?”皇上看上去愈是疑惑了。

    “臣妾是皇后,是六宫之主,如今后宫发生如此祸端,嫔妃公然谋害太子,是臣妾失职,还请皇上降罪。”

    “这事不怪你,有些人生来心肠狠毒,喜欢兴风作浪,谁拦着住呢?”

    皇上叹了口气,欲扶姑母起身,可姑母不依,头更低了,“陛下,臣妾还有一事相求。臣妾身为皇后,一直也将嫔妃们所生的皇嗣视为几出,如今庄妃一事连累了睿王,可睿王实在年幼……”

    “皇后的意思是认为朕的处断不对?”皇上忽然脸色一变,冷冷道。

    “臣妾不敢,臣妾知道皇上所为均是为了太子,臣妾是太子的生母,事事都会为他考虑。只是太子与睿王乃手足之情,想必太子也不想看着自己的亲弟弟遭此劫难。庄妃生性跋扈,在教养睿王上的确也有不妥之处,可臣妾作为睿王的母后,于此也多有缺失,只愿今后能弥补一二。”姑母稍稍抬头,仔细观察着皇上的脸色,一字一句道。她的声音很轻,语调平和,皇上方才刚起的火气,也被她几句轻言细语给压了下去。

    皇上摆了摆手,最终还是妥协了,“就依皇后所言,睿王今后有劳你照顾了。”

    “谢皇上!”我也连忙跟着跪下谢恩,皇上扫了我一眼,没有多言。

    皇上其实也舍不得睿王,睿王生来聪敏,从小便得皇上宠爱。只是如今旨意以下,皇上放不下脸面收回。现在,皇后跪下请命,相当于给皇上一个台阶,自然就这么下来了。帝后不比寻常夫妻,他们不仅是夫与妻,还是君与臣。因此姑母每一句话都要把捏分寸,每一个动作都要察言观色。我想凭我这性情,日后定是做不了皇后的。

    只是将来刘崇明登基做了皇帝,我要是入宫为妃,我又该如何面对他?皇后尚且是君臣,那妃嫔岂不更是低人一等。我实在不愿去曲意逢迎我的丈夫。想到这,我就头疼。

    出了紫阳殿,走过长廊之时,我走到姑母跟前跪下道谢,这回也是难为姑母,她贵为一国之母,为了帮我竟然低声下气地跪了那么久,我如今向她下跪也是应当的。

    姑母立即拉着我的手扶我起来,拍了拍我的脸颊,柔声喊了句“傻孩子”,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目光飘向远处。

    辞别姑母之后,我又去了一趟软禁刘崇清和清河公主的别苑,那别苑在猎宫的西北角,挨着围场的偏僻之地。宫人在一扇积了灰的扇门前停步,我一手将它推开。屋子里黑黢黢的,又潮又脏。我环目四顾,终于在墙边上看见抱膝坐着的睿王,他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袄子,缩在墙边像是一个小球。他将头埋在膝盖上,许是睡着了。

    他关在这也有好几天了,又冻又潮的,如今娘亲又突然离世,无依无靠的,我看了很是心疼。幸好我方才要了姑母的手谕,现在就能将他带走。我一步步走近他,在他身旁蹲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柔声道:“崇清、崇清,雪阳姐姐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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