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苏子佩与龙皓云离席联袂而去,座下众人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传闻苏三少爷曾是王爷的宠侍,看来确有其事。”
    “嘿嘿,王爷丰神俊朗,年少风流,本就是再正常不过。想你我……哈哈,还不是……”
    “那不就是说,苏夫人早已经戴了满头的绿帽子,还是特大号的?”
    ……
    有人的地方,自然有是非。君若水也只当没听见,虽然那些人故意放大了声音,生怕她听不见。
    淙淙铮铮的琴声如水面的波纹慢慢平息,白衣男子一曲弹毕悄然收弦,明眸低垂,轻轻颔首,飘然起身走入内室。
    众纨绔女子自然忘记了刚才议论的话题,皆目光紧紧追随白衣男子,直到不见伊人倩影,这才叹息一声,把飞出的三魂七魄收回体内。一朵鲜花,含苞待放欲开未开时最为美丽,而美人,则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半是娇羞半是风情,才惹人遐想引人入胜。白衣男子虽然蒙着薄薄的面纱,但那五官的明艳身形的婀娜,恰是若隐若现欲盖弥彰。只可惜,这位白衣美人是王爷的歌伶,众人是看得着摸不着,更是心痒难耐,如有好几双爪子不停在心底轻挠。
    唯一的例外,是独坐一角若有所思的君若水。
    当初,龙皓云与苏子佩应该是有过一段情缘的。只是,子佩深爱,而龙皓云多情。最终痴情空余恨,由苏慕萍做主搓成了他们的婚姻。苏子佩的心,一直在龙皓云身上。但是龙皓云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既然当初抛弃在先,现在使官有妇罗敷有夫,却频频来招惹苏子佩,所谓哪般?是想重修旧好,还是另有打算?
    舱内乌烟瘴气浊气逼人。一群彩衣舞伶莲步轻移,缓缓上台,载歌载舞。君若水不由走上船头,凭栏临风。天似乎更加阴沉,带着水腥味的湖风吹来,带着微微的凉意,吹散了些许心中的阴郁。湖面上的画舫虽然不少,但龙皓云的画舫却比一般人的华丽许多,镶金嵌玉,一眼便可辨识。画舫上对坐着龙皓云与苏子佩两人,而两名侍卫和青峰则在另一辆画舫上,不远不近的跟着。
    君若水走上甲板,想去坐在船头吹吹风。迎面,一个白色身影款款走来,擦肩时突然脚拐了一下,毫无征兆的向君若水倒来。心不在焉的君若水本能的接住了他。他惊慌下双手亦紧紧抓住了君若水的手腕。
    君若水扶他站好,才看清白衣男子正是刚才蒙面抚琴的雅致男子。此刻他已解下面纱,精致完美的五官如拨开云雾的明月,月光皎洁无暇,照进人的心房。若说美,他较之苏子佩更胜一筹。因为他身上有着一种优雅而妩媚的气质,媚而不流于低俗,清雅而温文大方,让人心敬重之,爱慕而不敢亵渎,魅惑人心。
    “公子请小心。”君若水只看了他一眼,便退后一步。而男子依然抓着她的手不肯放松。
    “公子自重。”君若水皱眉道。
    男子似一羞赧,松开手,随即跌落在地,嗫嚅着说:“我……我的脚拐了。”
    君若水淡淡的看着他:“公子乃王爷之人,请稍等片刻,我去请王府侍卫来接公子回房。”
    “苏夫人误会了,我不是王爷的侍人,不过是个身世飘零的歌伶罢了。”他哀伤的说着,眼光状似无意的扫过来,妩媚天成。
    “我想公子误会了,我只知你由王爷请来抚琴,王爷自然得负责你在船上的一切。”君若水退开几步,恪守礼仪。微一颔首,转身去找王府侍卫。
    白衣男子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有些挫败。连那三王爷第一次见了他,都曾惊为天人,而君若水是第一个无动于衷的女人。他皱起了眉头,缓缓把面纱覆上脸颊。
    “琴音。”一个淡蓝色身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轻轻喊道。
    “书吟,你怎么出来了?”琴音惊讶的看着他,自己站了起来。
    书吟没有回答他,只问:“刚刚那人便是君若水吗?”
    琴音点了点头。
    “原来是她。”书吟喃喃自语,“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你在说什么?”琴音不解的看着他,关切的问。
    “没什么。”书吟微微一笑,眼中却是异样的神彩。
    画舫中,苏子佩和龙皓云相对而坐,却无端觉得心不在焉坐立难安。他不时的看向云海号,看见君若水走出了船舱,走上了甲板,然后……抱着一名白衣男子。他的眼中闪过怒意,才不过一会儿,就美人在抱了吗?
    “子佩,你过得好吗?”龙皓云为他斟上一杯香茗,眼神柔和的看着他。
    “嗯,还好。”苏子佩收回心神,淡淡回答。
    龙皓云关切的眼神仿佛情圣般温柔得要溢出水来:“君若水……对你好吗?”
    “很好。”苏子佩很自然的答。不是违心,不是逞强,她真的对他很好,也许,真如娘所说,这个世间只有她能包容他,理解他。
    龙皓云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她依旧笑着,不怀好意的问:“你的第一次,是给了她吗?”
    苏子佩睁大眼睛看着她,怒气慢慢在胸中积聚。
    当日,她也曾置疑他的清白。金碧朝男子出生即在胸口点上朱砂,名守宫砂,颜色殷红,洗搓不退,需与女子行房,方可自然消退。他自小虽抛头露面,不是养在深闺的贤淑少爷,但也懂得自尊自爱洁身自好。可是,他也不明白,他只与龙皓云牵过手,而守宫砂却莫名的消退了。他也惊慌,也无措,也惶惑,却无法将心中的害怕恐慌说出来,如果成亲当夜被她发现,他该要怎么解释?
    之后,有一天,龙皓云酒后借着酒意,想要了他。他当时想,这一生也就跟着她了,便没有抗拒。何况,他也有私心,希望她在酒意之下,忽略掉那消失的守宫砂。可是,当她扯开他的衣服,看着他光裸的胸膛,酒意便退去,无比清醒的指着他怒气冲冲的问:“你的守宫砂呢?”他懵了,呐呐不能成严。他没有办法解释啊。
    “我……我也不知道。”他委屈的说着,流下泪来。以为她会哄他,安慰他,结果,她只铁青着脸问:“那人是谁?”
    “没有人,我没有……”他辩解着,却被她一个耳光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流下血来。
    “我会查出来的。”龙皓云咬牙切齿,冷酷的说,“贱人,滚!”
    他曾低声下气的求她相信,可换来的是更加残忍的奚落和谩骂。他知道,她生气是因为爱他。爱之深,恨之切。他不也是要求对方的忠贞与专一吗?
    可是,他还是错了。她卸下了微服巡访的幌子,坐上了王府马车招摇过市,曝明了当朝三王爷的身份,高不可攀,而且夫侍成群。身边没有他,毫无所谓;有了他,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爱情瞬间幻灭,让当时的他痛不欲生。
    他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苏慕萍的眼睛。苏家也是豪门富户,也是要面子的。所以苏慕萍首先查看了他的守宫砂,果然已经消失。苏慕萍的脸色青黑,气得颤抖不已。
    那时的他,任性的不作解释。没有人会相信守宫砂会自己消失,他若辩解也太苍白无力。所以,他无谓的说:“如果我在失去自主能力的情况下失去清白,我不以为我该以死谢罪;那么,如果是出于我的自愿,我更是没有必要自责。”
    苏慕萍被他气得病倒在床。即使病中,亦速速替他选了君若水入赘苏家。那时的他,早已对爱情对女人失去了信心,是君若水抑或是其他别的人,都无所谓了。
    回忆仿佛一把尖锐的剑,在他心底又剜了一个洞,血流不止。
    “没有。”他握紧了拳头,强忍住心中的愤怒。
    “不是?”龙皓云轻轻自语,“那就是还没圆房。”
    “你……”苏子佩怒道。
    龙皓云逼问:“你的第一次,究竟是和谁?”她一直查不出来,他虽然和很多女人有生意上的来往,甚至曾随之出入青楼,但却没有证据证明他和谁有染。
    “王爷,这和你没有关系吧?”苏子佩冷冷道,心中对这个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彻底失望。
    “怎么没有?”龙皓云邪气的笑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们一起的快乐吗?”
    苏子佩使劲抽出自己的手,愤怒的瞪着她。此时的他,竟然那样讨厌她的碰触。
    “少爷!”青峰在不远处的画舫上,焦急的大叫。什么王爷嘛,对已婚男子毛手毛脚的,一点风度都没有。但他马上就被两名侍卫捂住了嘴,再发不出声。
    “你喜欢君若水吗?你可知道,她背着你在城南开了一家名为济善堂的医馆?她无非是挪动苏家的钱财而已。”龙皓云轻哼一声,冷冷道,“她入赘苏家,目的自然也是为了银子。只有我不是,我王府有数不清的旷世珍宝,又怎会在乎你苏家财产?子佩,只有我对你才是真的。”
    苏子佩惊诧的看着她:“济善堂是她经营的?”
    “你去问问她自然就明白了。”龙皓云阴沉沉的笑着,又抓住了他的手。
    急雨骤来,狂风乍起,打断了两人的纠缠。小小画舫承受不住这狂风骤雨,加上两人你拉我扯,不停摇晃。画舫里不知何时浸了水,水面不断上升,而画舫则在慢慢下沉。
    龙皓云惊慌的大喊不远处的侍卫,两名侍卫丢下青峰,提气飞向龙皓云。但因为尚有一段距离,两人在中途便跌入水中,只能奋力向龙皓云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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