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就这样好几天过去了。
    君若水没想到苏子佩会这么长时间不理她,没有料到他会气这么久。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冷战吗?
    遇到一个孩子气、爱耍小性子的老公,有时候还真是无可奈何。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中许多酒楼已经开始慢慢恢复营业,毕竟天高皇帝远,临江城离京都路途漫漫,女皇鞭长莫及。许多青楼不敢明目张胆,便开始偷偷地下营业。那些纨绔子女早已无法忍耐,自然是蜂拥而出,夜夜笙歌,逍遥快活。天下,与她们何关?及时行乐就好。
    君若水翻了个身,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前些日子,她刚刚获准睡在了床上,如今又沦落到睡软榻了。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哪。才睡了几天的柔软床铺,居然开始觉得睡软榻腰酸背痛起来了。
    苏子佩静静睡在对面床上,背对着他,一如每日,对她不理不睬。他究竟还要生气多久呢?
    君若水专注的看着他的背影,寻思着怎么哄他时,外间突然传来了噪杂的声音,夹杂着哭泣、怒骂,将一个清新安静的早晨弄得乌烟瘴气的。君若水皱了皱眉,起身道:“佩儿,现在还早,你先睡会儿,我出去看看。”
    知道他还没解气,不会回答,君若水自行走出房门,向着声音来处走去。
    “怎么回事?”远远的,只见青峰拦着紫竹,一脸的义愤填膺,恨不得啖其血肉。君若水走近了,才看见紫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略微有些慌乱的样子。君若水的目光在他们之间逡巡一遍,然后皱眉问:“到底怎么回事?紫竹,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夫人,我刚才路过这里,听见青文在房里哭得很伤心,正准备上前敲门,就看见她从青文房中出来。昨晚,她……”青峰双眸含泪,忿忿的说,看向紫竹的目光满是恨意。
    “青文?青文人呢?”君若水被他们弄得满头雾水。
    “小姐,我自己跟你说吧。昨晚,我要了青文。”紫竹一脸不以为然,“我会娶他的。”
    青峰恨不得一掌把她那张无谓的脸打烂:“少夫人,她是强要了青文。”
    “你要了青文?”君若水重复道,有些不能相信,“青文他愿意吗?”
    紫竹扬起脸,理所当然的说:“小姐,青文签的是终身契,自己是没有婚配权的。只要你把他许给我就行了。我跟了你这些年,难道连许一个小厮都不行吗?”
    “青文他愿意吗?”君若水不为所动,坚持问着,声音渐渐变冷。
    “我说了会娶他。生米已经筑成熟饭,他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可以保证,他是正夫。”紫竹振振有词的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签了终身契就得被人摆弄吗?做下人的就不是人吗?你不要忘了,你自己也是奴婢一个。”青峰顿时恼恨不已,单薄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轻蔑的看着紫竹说。他是家生奴,从一生下来就是苏家的奴仆,亦是没有自主权的。紫竹的话,如同尖锐的刺残忍的插入他的心间。
    紫竹笑了,面带得色的说:“我的卖身契从离开君家起就被小姐撕毁了。我现在是济善堂的管事,是我自己的主人。”
    君若水黑眸沉敛,看着紫竹张扬的嘴脸,慢慢走到她跟前,突然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用力打在她的脸上。青峰愣在原地,从不知道性子温柔的少夫人也有这般冷酷强势的时候。
    紫竹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她捂着自己火辣辣疼痛的脸,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君若水:“小姐?你打我?”
    “这就是你的爱吗?你的行为,无异于禽兽。”君若水脸色黑沉,犹如罩了一层寒霜,冰冷无情。说完,她不再看紫竹,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忧心如焚的走到青文房前,轻轻敲门。
    门内没有一丝声音。君若水情急之下,推门而入。房内,一片狼藉。满地是碎裂的衣服、床单、帐幔,青文凌乱的套着衣服,头发披散,目光呆滞,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像是死去了一般。
    “青文。”君若水心痛的喊。
    听到她的喊声,青文空洞的眼神慢慢有了焦点,待看清楚面前的人是她之后,突然大声哭叫起来,使劲推开她:“你走,你走!”
    紫竹是自己带入苏府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难辞其咎。青文会怪她,也是无可厚非的。君若水内疚的想要伸手扶起他,他却一下子缩成一团,蜷在角落里,仿佛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
    他的痛苦、羞辱和绝望,君若水能够深切体会。因为,在前世,女子是弱者,都是女子受此苦楚。那是人生永远无法彻底摆脱的阴影,心灵受到的创伤一辈子都难以磨灭难以抚平。
    “青文,别这样,忘了这一切好不好?”君若水柔声安慰着。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小弟弟一般关心和照顾,此刻,看到他这样悲伤无助,自己亦是心痛不已。金碧朝有着太不合理的律法,因为青文是签终身契的奴仆,所以他的一辈子就卖给了苏家。只要苏家不追究紫竹的责任,紫竹是毫无罪责的。即使追究,也不过是打几板子了事,因为青文只是一个没有自主权的奴仆。
    身份地位决定了人的等级,世界永远没有公平可言。
    “青文,紫竹说她会负责的……”
    青文慢慢的把头转向她,深切的悲伤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我情愿去死。”说着,突然拿起桌上做针线的剪刀猛然朝自己胸口扎去。君若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夺下锋利的剪刀,只是撞偏了他猛烈刺向心窝的准度。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胸口喷溅出来,溅了君若水一身。
    这个柔弱而胆怯的十四岁的少年,怎么会如此刚烈如此决然不留丝毫转圜的余地?
    “青文……”君若水惊痛的大声叫着抱住了他。
    他的嘴角溢出血迹,清秀的脸上却奇异的露出喜悦的笑容:“少夫人,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我……觉得很幸福。”
    “说什么傻话,”君若水心中又急又痛,泪水夺眶而出,不由回头大声喊,“青峰,快进来。”
    青峰正仇恨的盯着门外的紫竹,防着她开溜。听见君若水急切的喊声,不由一惊,马上冲了进来。“少夫人,这……这是怎么了?”看着君若水怀中鲜血淋漓气息奄奄的青文,他呆住了,傻傻的问着。
    “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护住他的心脉。”君若水恢复了冷静,沉声道。
    “是。”青峰这才相信了眼前的事实,马上急冲过来点了青文胸前的几处穴位,眼泪簌簌而下。
    君若水轻轻把青文放在床上,转身要去药房,衣角却被青文死死攥住。
    “青文,听我的,别放弃。好不好?”君若水温煦的俯身看着他,柔声说,“我不希望你死。”
    青文垂下眼睑,慢慢松开了手。
    “青峰,叫人去请孙大夫过来。”君若水吩咐道,自己则去药房拿来了一些急救物品,又拿了千年人参片让青文含在嘴里,提着一口气。
    沉吟半晌,君若水下定决心道:“青峰,等不了孙明勋了。你在旁边帮忙,我来吧。”
    喂青文服下了麻沸散,用自己研制的抗炎药汁消毒创面,鲜血依旧在流,她用开水煮过的布巾擦拭,然后止血,用自制的羊肠线缝补伤口。所有的东西都还在试验阶段,但是眼前也只能救急。
    看着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创面,青峰也忍不住面色发白,转头看君若水全神贯注的止血缝针,他不由充满崇拜:“少夫人,你好厉害。”
    “别说话,注意他的呼吸和反应。”君若水斥道。
    青峰心悦诚服的点头。
    大约一炷香的时候,孙明勋匆匆赶到了。她肃然入内,用药水洗手,然后上前为君若水做助手。
    半个多时辰后,青文的伤口被包扎好,君若水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下来。
    “若水,你的水平,几乎达到金碧朝外科治疗的顶峰了。我自叹不如。你是什么时候练得这一手的?”医痴孙明勋好奇不已的问。
    “明勋,我不过是胆大罢了。情况危急,我是临危上阵,哪管得许多?”她不是专业的外科医师,所幸伤口虽深,但没有伤及大血管,只是简单的清创缝合,不然她也拿不下来啊。转头看了看脸色嘴唇惨白的青文,麻沸散的药效还没过去,他依然在熟睡之中。
    她承认,她确实希望捡个“小白鼠”来验证一下近日的研究成果,可是,她并没有希望是自己身边的人啊。
    看着青文情况稳定下来,君若水起身送孙明勋出门,并派了个小厮随她去济善堂提药。回来时看见紫竹不知何时进来,跪在床头,担心而内疚的看着面无血色的青文。
    “你进来做什么?”君若水冷冷的问。
    “小姐,他……会没事的吧?”紫竹轻声的问,生怕惊扰了昏睡中的他,双眼满含期待之色。
    君若水摇摇头:“暂时保住了性命,可是,危险期还没有过。现在的他,最怕的就是感染发热,一旦感染控制不下来,那么,他就……”
    “小姐,你一定会治好他的,是不是?是不是?”紫竹紧紧抓住君若水的手,神经质般的问着。
    “我会尽力,但是也得看他自己的意志力。”君若水面带嫌恶的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心里还不能原谅她。在她看来,强暴,是最恶劣最无耻的行为。这样的紫竹,是她所鄙视所不耻的。
    “小姐,一定是你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他单单在见了你之后自杀,是因为他喜欢你,所以在你面前觉得自己已经是残花败柳。你本来是想收了他的吧,现在他成了我的人,小姐不如就成全我们吧。”
    君若水冷冷一笑:“你可知,什么才是成全?成全了你,却无异于把青文推入不幸的境地。我从没想过收他做侍,只有你心中才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这几日你就住在济善堂吧,不要让我看见你,不然,我会忍不住想杀了你。”
    紫竹惊惧的看着面前面若冰霜的君若水,那样温顺的人,竟然也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对于这样的君若水,紫竹心中充满惧意。她不敢辩驳,只好垂下头,忿恨的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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