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宫宴。
    其实,君若水最希望的还是和苏子佩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一起看漫天绚烂的烟花。异世的第一个春节,只想和相爱的人一起,只愿就这样一世相亲相爱。
    君若水本来也够不上参加宫宴的资格,可惜女皇特意下旨命她参加宫宴。皇命难为,君若水也没有办法。更让人抑郁的是,吟风命君若水携子非参加,却只字不提苏子佩。
    苏子佩当然嘟起了嘴,心里打翻了醋坛子,腹诽了吟风n遍。
    君若水自然不敢抗旨不尊,只好让子非穿着厚厚的棉袄,怀揣着小手炉,和她同车进了宫。没有忽略一边苏子佩不悦的神色。陪着小心哄了他几句,才回身上马车。
    皇宫自然不可同民间同日而语。到处是流光溢彩的宫灯,照得整个皇宫明亮如昼。女皇在德寿殿摆宴,款待文武百官。此时,官员大都到席,相互寒暄的,拜年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君若水和子非一到,便有小厮带着他们入座。子非第静谧第一次入宫,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水灵灵的大眼睛骨溜溜的四处乱转,饶有兴趣的看着四周的人。
    过了一会儿,子非身旁有人落座。回头一看,惊喜道:“静雪,怎么是你?”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吗?”穆静雪微微笑着,眼神却温暖如春。
    君若水心知肚明,抿唇笑着,起身拱手道:“穆大人。能和穆大人同桌,真是荣幸之至啊。”
    “君大人。”穆静雪也起身还礼,道,“君大人客气了。”
    旁边的子非见二人这般,不由噗嗤一笑,道:“若水,静雪,你们这样真奇怪。”
    君若水和穆静雪也不禁面色一晒,四目对视,不由失笑。
    三人沉默了片刻。只听隔壁桌的几位诰命夫郎正笑着讨论那首《白头吟》,子非托腮轻叹道:“世间男儿,几人能求得一心人呢?”
    穆静雪看着子非清澈的眼睛,认真的说:“子非,给我机会,我会证明,我是你的一心人。”
    子非一惊,迅速躲开了她炙热的眼神,略显苍白的脸瞬间绯红。
    君若水没有出声,此时的感觉就是自己成了一只上千瓦的大灯泡。深深打量了穆静雪几眼,这人虽然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很奇怪的会给她一种信任感。
    “希望你只对子非一个人说过这句话。”此时君若水轻飘飘的突然抛出一句话,让穆静雪顿时黑了脸。
    子非扑哧一笑,抿着唇看着这两个女人,小小的心能感觉到两人对他的爱护之意。
    天色渐暗的时候,女皇姗姗来迟,众官员皆起身跪地迎拜。
    “众卿平身。”吟风含笑落座,看着下方众臣。
    君若水抬头看向身着龙袍的龙吟风。一段时日未见,吟风依然是面如冠玉,只是浑身上下没有了当日的小女孩的天真活泼,有的只是一种属于帝王的威严冷肃,静静一瞥,不怒而威,霸气天成。不禁有些神思恍惚,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吟风,还是当日只是假意接近,而这个高高在上坐拥天下的才是真的吟风。
    恍惚间,只听众人谢主隆恩,然后宴席正式开始。
    新皇登基不久,首次宫宴,大家都吃得很小心,一时间只闻觥筹交错,却没有人声喧哗。穆静雪是女皇跟前的红人,自是淡定从容的用膳,一边为身边的子非夹菜。子非完全是一副凑热闹的神情,兴致盎然。君若水情绪微微低落,有些食不知味,还是遗留了前世的许多小女儿情绪啊,譬如此刻的多愁善感。做不到此世女子的宏图远志,豪气干云。
    不久,当女皇结束用膳,宴席上众人也相继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德寿殿一时间静得出奇。女皇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她的臣子们,用一种睥睨天下的眼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天下,都是女皇的天下。
    大殿里静谧无声。
    很诡异的安静。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会发生一样。吟风静坐于龙椅上,俾睨众生,似乎胸有成竹胜券在握,静静等待着什么。
    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中年女子站了出来,跪地叩首:“臣有事启奏陛下,臣年事已高,疾病缠身,不能胜任左相的职位,心中惶恐;且臣年老思乡,只愿落叶归根,希望陛下恩准微臣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君若水只看得到她的背影,从那尚挺拔的背影看绝对不是老态龙钟或是病弱不堪。这个女人,原来就是左相。想起那日和穆静雪拼酒,穆静雪笑她不懂朝政,说想要报复严子卿很简单。因为现在女皇即位,而左相虽然是先皇倚重的顾命大臣,但也是三皇女龙皓云的同党,没有一个皇帝能够容忍对自己有过二心的人,所以左相一定会倒。只要左相一倒,严子卿自然没有了靠山,皇商的身份也要易人了,生意自然会一落千丈。到时候,只需要痛打落水狗。果然是官场里混大的主,有非常敏感的政治觉悟。
    随着左相的告老还乡,一溜出来好几个要求病退的,还乡的,理由千奇百怪,同样的是要求请辞。君若水还不明白就枉活两世了。
    这个状况,大致就像当初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现在,女皇对你们心存芥蒂,是等着女皇逐日逐一清算,还是自己告老还乡,避免晚景凄凉,自己看着办。
    吟风面露笑意,很客气的挽留了几句,但底下跪地的几人皆战战兢兢坚定不移,所以吟风便顺水推舟,应了众人,再赏赐些物品。几人谢恩退下。其余官员随之告退。
    一切都在穆静雪的预料之中,她一直都是神色淡淡,注意力都放在子非身上。子非对这些既未见过,也不会觉得异样,一边看着一边很有兴致的吃着桌上的美味佳肴。
    君若水也只是看了一场戏,现在戏已落幕,她想着的就是赶快回家,现在天色还早,回家了为苏子佩做些好吃的点心,再煮一锅饺子。然后一起看午夜的璀璨烟花,一起相拥到天明。正当她准备随着众人一起离开的时候,吟风出声留住了她。
    “子非,你先回去……”君若水还没说完,便被吟风打断。
    “姐姐,子非我已经指给了静雪,圣旨已下,此刻右相府应该已经接到了圣旨。”
    指婚?就是上位者凭着自己的喜好乱点鸳鸯,点出无数怨偶的指婚?君若水有些愠怒:“你可问过子非是否愿意?”
    “婚姻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指婚之前,我已经问过穆相和刘爱卿,说起来也是有父母之命的。”吟风笑道。此刻,众官员已经退下,子非也被穆静雪带走,只余君若水和吟风二人。
    君若水仍是心意难平。在他们眼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对的,而圣上指婚更是无上的荣誉。可是,婚姻中的两个人,才是主角,应该对婚姻对自己的幸福负责。
    “姐姐,我听说你提了很多治国大道,能否对妹妹我说说?譬如,民为重,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譬如,广开言路,诚纳谏言,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譬如,削藩,加强中央集权,譬如……”
    君若水简直是惊呆现场,这些东西,一听就知道是出自她口,可是她从不曾跟吟风说过这些。作为一个有常识的人来说,她不会和任何人讨论治国大道,因为治国平天下不是她的事,谈论起来还容易被上位者怀疑谋逆。她仔细回想,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日和穆静雪拼酒,她说了很多话,说没说这些,她已经不记得了。可是穆静雪不是也醉如烂泥了吗?她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还到吟风面前乱说?君若水觉得头痛,真的。悲愤的痛下决心,以后滴酒不沾,以免祸从口出。
    穆静雪,我们是杠上了。
    不得不说,吟风是一位勤政爱民的皇帝。在这普天同庆合家欢乐的除夕夜,她居然留下君若水谈治国理论,结合金碧朝政,兴致愈来愈高,让君若水极为郁闷。说得口干舌燥,君若水连秦朝闲时耕种战时作战的方法都说了,终于告一段落。她又不是学史出身,知道的也就是这么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不过,她想到苏子佩,想到自己曾经所处的世界女子的卑微地位,于是提出了男女平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男子中有才能者也应可入朝为官,取有才者用之。
    这一说,两人皆忘了时间,直到午夜的烟花璀璨了夜空,君若水才恍然反应过来,天色已经太晚,此时已是大年初一的凌晨。心中颇为懊恼,除夕夜呢,苏子佩独自在家守岁,那么孤单。想到这里,突然归心似箭。
    看到君若水频频走神,吟风了然一笑,道:“好了,耽误姐姐这么久,虽然很想和姐姐一起过除夕,但是姐姐心中还有惦记的人,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妹妹也就不方便挽留了。姐姐回去吧。”
    吟风这样一说,君若水心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吟风初登基,后宫尚未选君,无人可解寂寞,尤其是在这辞旧迎新的欢庆时刻。可是,在这样的时刻,她心中所想着的,也就是一个苏子佩而已。
    所以,君若水还是顺着吟风的话行礼告退。
    一路上乘着马车行驶在京都的街道上,家家户户屋檐下都挂着大红的灯笼,灯火盏盏下洋溢着欢声笑语,远处的天幕上烟花朵朵绽放,美如幻境。从来没有这样一刻,心情如此迫切的想要见到那个人,相拥相守,在心中许愿,但愿人长久。
    路似乎特别漫长,君若水一路看着各家各户温馨的灯火,闻着年夜饭的诱人香味,终于回到了君府。
    一进门就惊讶的看见管家哭丧着脸,焦急的踱着步。君若水疑惑的问:“出什么事了?”
    “主子您可回来了。”管家就像是见了救星一样扑了过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怎么了?”君若水更加狐疑,难道府里出了什么事?
    管家面露难色的往身后一指,只见四个国色天香花枝招展的美男袅袅婷婷的走上前来,站成一排对着君若水巧笑倩兮盈盈下拜,自称侍人。君若水微愣之后回神,想起离开皇宫时吟风带着捉狭的眼神,心知定是吟风妹妹的杰作,不觉嘴角泛起苦笑。
    吟风总觉得她在苏家被苏子佩欺压过头,如今身为太医,官拜三品,身份地位已非昔日可比。何况,苏子佩曾亲笔写下离书,休离了君若水这个入赘的妻主。夫郎写下离书休妻,对女子而言是天大的耻辱。只有君若水这般好性子的人,才受得了他。
    吟风虽然知道君若水不是软弱可欺的人,可是也知道她是栽进苏子佩的情网了,怎么也替她不甘心,没事也要搅和几下,让他不好过。
    君若水何尝不知,唯有摇头苦笑。这两人,都是天下数一数二任性之人。
    一个身为天女,全天下也得由着她,一个是她家夫郎,无论怎样她也得哄着他。这两人是看她太闲了是不是?
    这时,厢房的门猛的打开,苏子佩面如黑炭的走了出来。他看都没看君若水,一脸怒气的对着管家吼道:“还不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赶出去?瞅着我脾气好,你们都要作乱吗?”
    不三不四?女皇送来的人怎么能说不三不四?管家的额头不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一脸惶恐的望向君若水,可怜兮兮的向她求助:“夫人……”
    脾气好?他也真敢说。君若水摇摇头,刚准备说话,却被苏子佩打断。他沉着俊脸,冷冷的说:“金管家,我想你似乎忘了,这个家里我才是当家。”
    “是是是,金管家,你老糊涂了,苏少爷才是一家之主,我唯命是从,唯命是从。”君若水打了个哈哈,笑着附和道。
    四个美男还半蹲着行礼未起。苏子佩冷眼看着,轻哼一声,说:“苏夫人,他们几个你看着办。”
    “是是是,我一定处理好。”此刻她最不缺的就是一个随时会向她发飙的夫郎。
    苏子佩回头狠狠瞪她一眼,兀自回房狠狠甩上门。
    君若水看着四名美男脸上来不及收回的鄙夷之色,装作一付胆小如鼠的样子,细声细气的说:“你们也看到了,我家夫郎强悍霸道,而我胆小懦弱,对他怕得紧,从成亲开始就是夫管严,家里的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上,我早就是个被架空的壳子了。如果你们还愿意跟着我,我唯有感谢各位厚爱,但是如果他存心找你们的茬,我什么都管不了,就只能请你们多担待了。唉,他自小习武,我都常常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呢。”
    一番话,把众美男说得白了脸。
    君若水再接再厉,继续哀怨的说:“倘若你们不愿意,女皇那儿我去说,金管家会给你们一大笔银子,你们可以自行离开。”
    四美男相互看了一眼,互递眼色,然后沉痛道:“我等不愿为君大人添麻烦,愿自行离开。”
    “那好,金管家你去办吧。”君若水心下一松,面露疲色,向内院走去。
    金管家抹了抹额头的汗,诺诺连声。还是夫人比较有能耐,轻轻松松便打发了。如果留下来,她这把老骨头可能都要被苏少爷给拆了。
    再回房,苏子佩已经栓了门,冷冷的让她自己找地方去睡。
    好好一个除夕,被吟风给搅黄了。
    *
    “姐姐,如今你已身为太医院医正,官拜三品,何况与朕情同姐妹,干嘛还那么怕苏家公子啊,好好的给你送几个美人,你都推出来了。飞来的艳福也不知道享啊。”龙吟风调侃的笑着说,说完看着君若水皱起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君若水咬牙道:“你就这么玩姐姐我吧?明知道苏子佩那个要命的性子,又练过武,小心姐姐我被你玩得小命不保。”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说真的,晓芙,下次别开这个玩笑了,昨天我把你的美人们退回去了,还睡书房呢。”
    “姐姐,为了一个苏子佩,你也太没出息了吧。为了一棵树木,放弃了整个森林。啧!”吟风看着君若水,颇为玩味的笑着。
    “如果你爱一个他,心里就只有他,别的人再美,也不过是风景。”君若水随意坐下,端起碧玉杯,轻轻啜饮一口。
    “姐姐,你是世间难得的痴情女子,苏子佩遇到你是前世修来的福气。”龙吟风摇头叹息,“姐姐,你一辈子就抓在他手里了。”
    “人生有些事,总是心甘情愿的。”君若水淡淡笑道,“晓芙,容我辞去太医院的职务吧,让我安安静静做个商人。”
    “姐姐胸有丘壑,妹妹还望姐姐能辅佐我治理国家。”
    君若水连连摇头:“别抬举我了,不过是以前在市井听说的一些言论罢了,所以才建议在金碧朝广开言路,不拘一格降人才啊。我可没那样的才能,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安分守己的商人,帮助我家夫郎打理生意。”
    吟风无奈的笑着摇头:“三句不离夫郎,姐姐,你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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