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直感到不舒服江之静就想去医院好好查查的,偏偏遇上沉船事故,等事情解决,上官雁的情绪也稳定后,江之静就到青城市人民医院查体。

    一个星期之后,江之静看到了结果:胃癌晚期,而且已移转到肝脏。好像这不是自己的检查报告一样,医生的话江之静一句也没听到,她只是呆呆地走到走廊尽头,才慢慢地蹲了下来,把头深深埋了下去,浑身在颤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她得了胃癌,而且是晚期。

    江之静走出医院,一个人就默默地坐在路边的方石凳上,天都已经黑了,她还是那样坐着,就像一座雕像一般,只是偶尔眼睛眨一下。直到上官雁来电话,问她在哪?她才意识到自己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她谎称有应酬,让上官雁自己买点吃的。她依旧坐在那,偶尔路过的行人看一眼,也不声不响地离去,陪伴她的,是这孤独的黑夜,还有天空中点点星光。

    回到家的时候,江之静也没看时间,上官雁已经睡着了。江之静悄悄走进女儿的卧室,并没有开灯,借着客厅里的亮光,把被子给女儿往上拉了拉,重新盖好,她就慢慢坐在床边。呆立了许久,她又用手轻轻拢了拢女儿的秀发,眼角含泪,悄悄地,离开,小心关门的那一刻,她心中徒增太多太多的不舍,她不知道还可以有几次这样关门。

    上官雁早上起床后,瞧到妈妈还没起,心想,妈妈可能昨晚回来得太迟,又太累,让妈妈多睡一会儿。自己就到楼下买了两字包子两个茶叶蛋两杯豆浆,可是不怎么想吃,只喝了点豆浆,拿了一个包子和茶叶蛋,留了一张字条就去上学了。

    中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课。老师让大家首先跑了800米,上官雁跑了女生倒数第二,还累得气喘吁吁。郭菲菲过来扶着上官雁,低声说:“你平常要多多锻炼才行。”俩人坐在操场边上休息,上官雁坐了好一会儿才调整过来,对郭菲菲说道:“今天早饭不想吃,现在倒有点饿。”

    “你为什么没吃早饭?难道你还要减肥?”郭菲菲听到上官雁没吃早饭,惊异的眼神充满质疑。

    “不是的。今早也买了豆沙包和鸡蛋,不想吃,还在书包里。”上官雁低头把鞋带又系紧了一些。

    “现在去拿?”

    “会被老师看到。”上官雁摇摇头。

    “走老师瞧不到的地方不就行了吗?反正现在是大家自由活动时间。”郭菲菲瞅瞅老师那边悄悄说。

    上官雁也看到老师根本不注意这边,笑着点头。俩人绕到车棚后面,再从车棚后面经四号楼到三号楼。在四号楼一楼的拐角处,她们看到滕诺和颜思语正在激烈地争吵什么。从他们身边经过,上官雁不由得看了一眼他们,滕诺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到上官雁那猜疑的眼神,颜思语满脸的得意,马上拉着滕诺的胳膊,声音柔得能拧出水:“去吗,好不好?”

    郭菲菲不了解其中的缘由,拉着上官雁快走,怕时间久了被老师发现。拿到包子和茶叶蛋,上官雁却说:“不想吃了。”郭菲菲当然不知道上官雁心里不高兴,就瞪着眼睛:“上官雁,你没事找事吗?”“我现在真的不想吃了。”上官雁拉拉郭菲菲的手,声音软软地:“对不起!”郭菲菲叹口气:“你呀!真是麻烦。”俩人又回到操场,在四楼的拐角,没看到滕诺和颜思语,上官雁四处瞅瞅,也没有。

    课间的时候,上官雁看到有一条来自滕诺的短信:“放学的时候,请等我一会,好吗?”也不知为什么,体育课看到滕诺和颜思语亲密的样子,上官雁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瞧到滕诺的短信,像赌气似的,立马删掉了。放学后,把作业布置好就去取车回家。

    刚推出自行车,支远航就跑过来:“上官雁,今儿一起走吧。”

    “好的。”上官雁笑道,心里琢磨,支远航从不和自己一起走的,今天肯定有事。

    “你学习这么优秀,周六和周日补尖子生的课吗?”支远航和上官雁并排走着,边走边问。站在四号楼的滕诺看到上官雁并没有留下来还和支远航一起走,脸色慢慢暗了下来,掏出手机拨打了过去。

    “我不上补习班。”上官雁一面回答,一面拿手机,看到是滕诺的电话,想也没想就关机了,还对支远航笑笑:“不认识,可能拨错号了。”

    果然,支远航停下看着上官雁,很认真地说道:“如果你周六或周日有时间的话,能不能约几个同学去看看凌霄墨的爷爷奶奶?我上个周日看到凌霄墨的爷爷奶奶站在凌霄墨的爸爸妈妈的墓前很伤心,那种绝望的神情让我很担心。不管如何,谁也无法让岁月轮回,让一切回到原来的样子,但活着就得面对发生的一切,不管你愿不愿意。所以麻烦你去看看他们,一来安慰一下,二来也让他们知道还有人关心他们。”

    上官雁从未想到支远航会讲这样的事,心里挺佩服他想的周到,连连应允道:“你怎么说麻烦呢?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你放心吧,这个周六或周日我就会约几个同学去的。”

    “那谢谢你。过会儿,我把地址发到你的手机上。”

    “好的。”

    “那明天见!”

    “明天见!”上官雁笑着和支远航道别。

    此刻的滕诺正在怒头上呢,颜思语笑嘻嘻地从后面过来:“滕诺,一起出去吃?”马颖儿立即附和道:“今晚食堂的饭菜不怎么好吃。”这时唐济源也从楼道里走来,边走边喊道:“滕诺,吃饭去。”看到马颖儿也在,唐济源的双脚“沉”得迈不动步了,那双小眼睛嘀咕喽的转了两圈,八字眉抖抖:“你们都在啊,要不今儿出去吃?”“你能出得了校门?”滕诺狠狠瞪了一眼唐济源,转身要离开。

    “这有何难?”颜思语说完扬扬手中的条子,自豪地挑了下眉,督促道:“那就一起走吧。”

    “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滕诺心烦意乱。

    “你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不想去吗。”颜思语撇撇嘴,拉着马颖儿就走。

    滕诺的手机响了,滕诺看了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想了想还是接听电话:“你好!滕诺,我是雨,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子甜美的声音。“雨?”滕诺重复一下,雨不是舅舅的女朋友吗?她怎么会有自己的号码?滕诺笑道:“记得。您找我有事?”

    “你的号码还是从你舅舅的手机上看到的。我现在就在你们学校门口,你能出来一下吗?”雨用商量的口气问道。

    即便不看舅舅的面子,出去一下也没什么,滕诺爽快的答应了。拉着唐济源快速下楼追上颜思语,一起出校门。只是他们仨去吃饭,滕诺打电话给雨:“我已出来了,你在哪?”

    “我就在校对面的面馆里,靠窗的五号桌。”雨淡然道。

    雨是那种长得并不十分出众,但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她的人。

    看到滕诺到来,雨忙站起来,让滕诺坐下。雨明显消瘦了许多,驼色的羊绒大衣衬得她的脸更没有血色。

    雨对服务员要面和菜,滕诺真不知该如何称呼雨,按年龄,应该叫姐,按辈分,应该叫舅母,可她没和舅舅结婚,便直接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雨很平静地看着滕诺:“我相信你应该知道,如果不出意外,我现在已是你法定的舅母了。”

    “哎,我知道。舅舅曾对我说过,你们打算春节后结婚的。”说到舅舅,滕诺心底涌起一阵阵痛。

    雨的眼光慢慢移到窗外,继续说着:“我很爱你的舅舅,很爱很爱……当我发现我怀了他的孩子时,我是多么地激动啊!我很想生下这个孩子,滕诺,你知道吗?很想很想。”雨的眼里渐渐有了晶莹的泪光。

    滕诺一下子懵了,雨怀了舅舅的孩子?雨要生下这个孩子?外公外婆知道吗?雨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雨看着满脸惊异的滕诺,依旧淡然:“除了你,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然后目光又飘向窗外:“我也很爱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也很爱我,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怀了孩子,那是断然不会让我生下来的,所以,我已辞职,来到青城。打算在这边找工作、生活,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

    “你想好了?你确定要生下这个孩子?”滕诺茫然地问,也许很多事情是他不能理解的,但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他该做的,“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滕诺的心里还是有一丝丝宽慰的,舅舅有孩子了。

    “也没什么,就是如果你周六或周日有时间的话,到我租住的地方走走。我在这边没有其他亲人,万一有什么事情请你帮忙请不要感到突然。”雨转过脸,浅浅地笑道,眼里有晶莹的泪珠。

    “当然是义不容辞的事。”滕诺看着雨消瘦的脸庞,心里无名的辛酸,要是舅舅在,雨又会怎样呢,“如果你缺钱的话,我会找个理由让我妈妈打些钱过来。”从内心说,滕诺很想帮雨。

    雨摇摇头:“谢谢!真的不用。”

    滕诺回到校,脑海里全是舅舅和雨。本来想给上官雁打电话的,实在没心情,便发了短信:“你睡了吗?”

    上官雁回到家,没想到妈妈早已到家,还把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上官雁回来吃饭了。而且今天江之静一直坐在上官雁身边,还看着上官雁写作业。上官雁想给滕诺打个电话,但妈妈在,她是绝然不会打的。瞧到妈妈恬静地看自己的样子,上官雁心里七上八下,妈妈以前从不这样的,难道妈妈看透自己的心思?或者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一直等上官雁把作业都写好了,江之静把床也铺好,和颜悦色地:“雁儿,今晚就到这里,不要太累自己了,赶紧睡吧。”看着上官雁关掉手机,躺在床上,江之静才离开女儿的卧室。躺在床上的上官雁百思不得其解:“妈妈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连写作业的时间都在监督自己?她到底知道了什么?”在忐忑不安的猜测中,上官雁渐渐进入梦想,自然也就没看到滕诺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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