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闵少怀正在大道上走着,心里嘀咕着,这边想着家里人怎么还不来找他,都已经是第四天了。那边又想着这样也挺好,正好有个机会去京城看看。听说那边挺热闹的,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这刻时光已是接近中午时分,闵少怀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刚才那个转角处,人群都已散去,被撞的王大妈已被送去医诊了,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并无什么异常。闵少怀再向前走了百十步,发现前面一家客栈的旗子半挑在空中,格外显眼。闵少怀嘀咕着这家酒店也倒是奇怪,好好的旗子歪成这样,招揽顾客也不至于这样吧。心里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不禁也加快了些,朝着那家客栈走去如归客栈。

    且说刚才李雪峰从京城维安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好容易进入安尚州境内,就遭两个素不相识的男子教训,心中嗟叹不已。于是上马走了百余步,望见前面这家客栈,想想并不急着赶路,洗个热水澡倒也舒畅。便在前呼后拥下走进客栈。洪明赫千遥二人亦是在他尾后进此,只是两拨人马一前一后,一边由左侧楼梯走上,一遍由右侧楼梯走上,并未撞见,真是巧合。

    闵少怀刚被招呼着坐下,便见李雪峰从一侧楼梯走下,声音爽朗,红光满面。除了最角落那张桌子两名紫衣食客埋头饮酒之外,饭客纷纷侧目。闵少怀心中满是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看的,真是没见过什么场面。环视了会儿,然后也顾自喝起酒来。他反倒是对那两名紫衣之人颇为好奇。

    正沉吟间,只见一肥头大耳,一脸嬉笑的中年男子走出,他便是客栈老板。只见他走向楼上左右楼梯之间的那个小小平台,大声说道:“本店从今天开始,推出新的模式。每天在饭间,都会有这名女子为大家弹琴助兴,大家好酒好菜吃好喝好。”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一名女子抱着琴缓缓走入。她躬身微微敬礼,也不望着食客,随即将琴轻轻放在小桌之上,眼光仍不侧移,只是望着地上,顾自弹了起来。整个过程全神贯注,专心致志。

    楼上的那名女子一袭粉衫,双目澄澈,面容精致,身材苗条,甚是好看,青丝如墨似瀑,淡眉轻锁,脸颊白皙胜雪,脖颈修长,肌肤粉嫩,她就是罗家义女罗槿。不知是何因故,落此地步。

    楼下食客纷纷叫好,双眼色眯眯的望着楼上,一边拍桌子,一边拿起酒杯,整杯入喉。

    闵少怀望的出神,脸上微微红了起来。他自觉不好意思,摇摇头,也拿起酒杯喝了起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闵少怀抬起头,朝那边角落望着。其中一名还是顾自饮酒,另一名也稍微好奇的望着楼上。

    那人看完之后,转过头来,正好与闵少怀双目对视。望见闵少怀灼灼的眼光,那人不知是害羞还是为何,立即将眼睛收了回来。

    想起那人如此情状,再加上脸颊粉白光洁,薄唇泛光,一看就是女儿之身。闵少怀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倒是觉得好笑。

    且说那琴声。

    如春风之泣,如玉带之飘,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曲调里夹杂着罗瑾的情感。如泣如诉,如哀如怨,如伤如叹。袅袅之音在客栈内环绕开来,夹着清脆的歌声,给人一种哀伤、孤傲、冷寂的感觉。闭上眼睛,可以联想到此时在弹琴的是倚柱稽首抚琴叹伤的仙子、一只傲梅野鹤,远人世而慕白山,退凡尘而升青雾,孓然独立,与世无争。

    朝醉蓬莱阁,

    暮吟秋凉歌。

    手指星欲语,

    目纵尽寻何。

    总是愁低首,

    泪落湿旁柯。

    一曲既罢,楼下之人议论纷纷,都说那楼上姑娘为何弹得如此凄凉。客栈老板亦是对她责备道:“弹得这么悲凉,叫别人怎么吃饭啊,再弹一首。”转过头又对楼下食客嘿嘿说道:“大家尽管吃喝,我叫她再弹一首。”

    只见李雪峰站起,离开桌子,一手拿着酒瓶,朝楼梯走去。他一脸微红,眼中满是迷离之意,走路摇摇晃晃,正是酒酣饭饱之时,且刚刚洗完澡,不由得春心荡漾。

    他手下见他这样,忙着上去搀扶,李雪峰拂着手嘟囔道:“走开,我没醉。”然后又来一口。

    众食客皆瞠目结舌望着他,闵少怀对于他这个举动好奇得很。

    好容易走到楼上,来到罗瑾身旁。他嬉笑着脸,将手伸到罗瑾的下巴,说道:“小娘子这么凄凉,跟了我不就不凄凉了?”罗瑾急忙将他的手推开,一脸厌恶的站起。

    李雪峰没站稳,一下子跌落在地板上。

    楼下食客哄堂大笑。他的几个手下急忙上楼,凑了过来。

    李雪峰一下子清醒了很多,脸上怒意尽显,他揪住罗瑾的袖子嚷嚷说道:“在这种地方,装什么清高。”

    客栈老板见状,生怕出了什么意外,急忙走过来和解道:“客官息怒,客官息怒。她是新来的,不懂什么规矩。”

    李雪峰一把推过他,嚷嚷道:“新来的又怎么样。”然后又向罗瑾身上贴去,罗瑾则是连连躲闪。

    楼下的闵少怀看不过眼,忍无可忍,便疾步跃去,冲上楼来,用力推开半醉的李雪峰,护住罗瑾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懂不懂羞耻?”

    李雪峰一下子清醒过来,想起片刻之前自己就是被两个年轻男子打了,如今又闪现一个,真是多事。想到如此,更是怒不可遏,他摔掉手中的酒瓶,招呼着手下上。四个手下靠近过来,闵少怀见状,立马将罗瑾护到一边。然后走向四人,四人亦将少怀围住。

    见此状,瞬时间客栈之内食客皆屏住呼吸,张大眼睛,看着楼上即将展开的打斗。唯有那两位紫衣之人仍在饮酒吃饭。

    客栈老板亦是痴痴呆呆,不知所措。

    李雪峰心想自己有四个手下,人数上处于绝对优势,虽然眼前这位少年武功不错,但毕竟人多,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他龇牙咧嘴的在旁边观望,伺机出手。

    只见李雪峰两名手下双拳袭来,闵少怀身体向后微仰,双手抓住他们的拳头,顺水推舟,各向中间拉来,结果两人撞得鼻青眼肿,哀嚎不已。

    闵少怀心中正得意间,忽然感觉后面有人,是另外两名手下。便身体前倾,向前迈步,纵身一跃,一脚踩在平台哪个栏杆上,然后急转身,一个回旋腿将二人击倒在地。

    四人重新站起,一齐出拳,闵少怀腾空而上,一通回旋腿将四人踢开,其中两人摔下楼去,砸在一张桌子上,那桌子旁的食客立马起身,向门外跑去。其余食客见此,亦是如此。瞬时间,楼下人大都散去,只余下残羹冷炙,还有一旁不为所动的紫衣之人。

    客栈老板慌慌张张的跑下楼,叫唤着那些食客,嚷嚷道:“诶诶,你们还没给钱呢。诶。”见楼上大打出手,桌椅板凳饭碗酒具被毁,又急忙向楼上嚷嚷着:“别打了,别打了。”双边努力皆无果,那老板只有摸着他那些餐具桌椅,干嚎着。

    见硬对硬占不到便宜,李雪峰向其余两人使了使眼色,那两人明白所以然,立即向闵少怀扑去,抓住他的衣襟,任其拳打脚踢,一旁的李雪峰则伺机从他背后一脚飞去。

    罗瑾见此,大喊道:“公子,小心。”

    闵少怀回过神来,刚侧过身,便被李雪峰一脚踢中,他的手下也在此时推搡,闵少怀被弹出几丈之外,险些摔下楼去。

    闵少怀咬牙切齿,刚站好,只见眼角余光中一剑飞来,刚才那埋首饮酒之人正仗剑飞来,他轻功极好,眨眼间便跃上楼来。

    他扬起剑,剑影飘动,衣襟漫飞,动作流畅至极,令闵少怀拍手称赞。只是这男子每每皆要刺中李雪峰之时,至其寸余,却收回剑,反刺其余处,如此数回。

    这叫人虽未死,其心已死。李雪峰此时正如鱼肉一般,任人宰割。有几次心如死灰时却立马又柳暗花明豁然开朗。只得一边躲闪一边求饶。

    那男子刺了几回,没有再刺。而此时李雪峰仍在躲闪,男子冷笑一声,一脚击去,将李雪峰踢下楼去。然后收剑,剑影泛动,映其脸颊,刚毅沉着,目光极冷。剑入鞘时,鬓发微动。那男子然后抱剑在胸。

    李雪峰的两名手下吓得目瞪口呆,男子目光微侧,斜视着他们,冷问一声:“嗯?”

    那两人哭嚎一声,立马冲下楼去。

    楼下另一名紫衣之人也站起身,走向李雪峰朝他踢了一脚,骂道:“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

    李雪峰怯懦的望着他。

    那紫衣瞪了他一眼,嚷嚷道:“还不快滚。”

    李雪峰听此话,反倒是高兴得很,他一脸嬉笑的说道:“谢大侠饶命。”然后立即和几个手下逃窜而去。

    紫衣男子跳下楼去,朝门口方向而去,那紫衣人见此,立即掏出腰包,将饭钱付了,随后跟着他,一高一矮,二人眼看就要走出门外。

    只见一声清脆的声音,罗瑾一边下楼一边道:“大侠请留步。”

    罗瑾快步下来,敬道:“大侠今日出手相助,小女子罗瑾没齿难忘,不知大侠尊姓大名,他日有缘,小女子必当涌泉相报。”

    闵少怀见此,亦是下楼。

    二人止住,那矮个儿紫衣人转过头,只见她面容秀美,容貌清秀,素颜亮相,清新无比,剑袖扎起,秀发高束,原来是女拌男装。闵少怀注视着她,想起刚才对视,怪不得她会急忙收回目光,原来是害羞,心里不觉咯咯笑了起来。

    那女子笑靥如花回道:“我叫杨无忧,这是我哥,他叫......”声音听起来亦是甜美。

    男子止住了她,转过身来,微微欠身道:“在下只是看不过眼,故而出手。吾兄妹二人还有要事在身,告辞。”随后便转身,脚步迈门而出。

    杨无忧还想多说什么,见她哥哥如此表现,脸上甚不满意。不得已,她只好向二人微微一笑,跟着出去了。

    罗瑾亦想出门跟随,只见那客栈老板跟了上来,喝住她说道:“怎么,债还没还清,你还想走?”

    罗瑾道:“我不就欠你十五两银子吗?以后必将奉还。”

    那老板怒道:“就十五两银子?刚才那祸灾皆因你而起,你要担当全部责任,我说,至少一百两。否则,就跟我去见县老爷。”

    闵少怀恼怒道:“你这不明摆着抢钱吗?”便扬起了拳头。

    那老板脸有畏惧,身体退后了一步,嘿嘿一笑道:“怎么?理亏就想打人?”

    就在此时,那男子又突然出现在门口,想必是刚才没有走远,听到老板在压榨人就折身返回。

    男子目光冷冷的望着老板,朝他走去,老板吓得直往后退。男子从怀里拿出钱袋扔在桌上,双目似剑一般盯着他道:“这便是罗姑娘付与你的钱。你要也罢,不要也罢。只有这么多。”

    想起刚才的场景,老板只好苦往心里吞,怯懦答道:“是,是。”

    随即,男子又走出罗瑾面前道:“在下杨亦。”语罢,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外。

    罗瑾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站着发愣。

    一旁的闵少怀显得尴尬不已,他不是不帮忙,只是等他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自己身上盘缠早已用尽。

    此时的闵少怀心中正苦恼着,刚才已经让那男子出了风头,最多是自己技不如人,也没什么。现在又在钱财上输了人家,这叫自己怎么还好意思继续呆下去啊。好在那男子并未与眼前佳人有何交流,嘿嘿。

    正沉思间,那罗瑾便来问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闵少怀立即答道:“我叫闵少怀。”然后又摸摸头不好意思的说着:“刚才雕虫小技献丑了。”

    罗瑾微微一笑。

    闵少怀又问道:“罗姑娘,不知你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罗瑾想了想,自觉不便详说,只好简略答道:“前日来此店歇息时盘缠被偷,无钱付账,暂被扣押,那老板见我会弹琴,便要我为他卖艺赚钱。幸好今日遇见你等人,要不然还不知道会要多久才能脱身。”

    “那你本来是要去哪里?”闵少怀问道。

    “我本来是要去京城投亲的。”

    听到这里,闵少怀有些高兴。

    罗瑾对于他的表情颇为好奇,问道:“闵公子,你呢?”

    闵少怀答道:“我前些天与家人闹翻,离家出走,只想在外溜达几日再回。姑娘你是孤身一人,路上又不□□全,正好我想去京城见识见识,不如咱们一起上路吧。”

    罗瑾权衡了一会儿,答道:“这,这恐怕不太方便吧。”

    闵少怀忙说道:“没事的,反正我有时间,一路上也可以相互有个照应。”

    罗瑾见少怀如此,不好拒绝,只好点头应允。

    二人刚迈出门外,少怀想了想,便又转身冲到客栈老板面前,抢过钱袋,掏出一半的钱,嘀咕着说:“路上没钱是有些不太方便。”

    罗瑾见此,心里咯咯直笑了起来。脸上有不好放开,但嘴角还是稍稍扬起。闵少怀亦是嘿嘿笑着,二人一起出门。

    只留下那客栈老板,目瞪口呆,一脸茫然,愣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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