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最终在蔡达夫的不经意间,再次遁入了黑暗,这让蔡达夫大惑不解,莫非黑暗中有着比自己更疼爱它的人吗?难道漆黑冰凉的野外,会比跟在自己身边更为凄惨吗?蔡达夫思索了许久,也没有真正读懂姗姗的心,不过想来,现在的自己也确实没有丝毫的能力给予她丝毫的温暖。

    “天快黑了,我们走吧!”娟子对蔡达夫说。蔡达夫一直站在桂花树下,看着姗姗跑掉的方向,那是一片漆黑的荆棘丛。

    “还有什么地方可去?”蔡达夫失魂落魄地说。

    “我去找你之前,我姑妈让我找到你后,让我带着你一起去她家。”

    “去你姑妈家?”蔡达夫大吃一惊,“为什么去她家?”因为娟子的姑妈不太喜欢蔡达夫,一直嫌弃蔡达夫,嫌弃他穷嗖嗖的,根本无法给予娟子任何幸福,而她也无法从蔡达夫身上得到任何好处,所以蔡达夫一听到娟子提到了她的姑妈,心中便立刻浮现出那张皱巴巴的恶毒的老脸来,让他觉得恶心。

    “因为我们无家可归,而且那儿是我们唯一可去的地方。”娟子说着话,嘴唇直颤抖。蔡达夫察觉到娟子似乎已经冻坏了,身体在颤抖的同时,嘴唇发紫,说起话来都有些含糊。

    蔡达夫犹豫着,盘算了一下后,说:“去就去吧!”

    说着,蔡达夫搂着娟子离开了这一伤心之地。

    娟子的姑妈家离这儿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在隔壁的一个寨子,上了公路,走上一小节路程,然后便岔路进一条沙石路,不到五分钟便在漆黑中闪现出了一些让人暖心的灯光来。灯光零零星星,闪闪烁烁,就像天上的星空,美极了。

    农村的人家,在晚上都比较安静,一天辛勤的劳作让人身体疲惫不堪,加之冬夜寒冷,久坐浪费火炭,所以刚入夜,寨子已经安静得犹如一座死城,让人置身其中,不禁不寒而栗起来。

    两人停在了一栋别具民族特色的木楼前,娟子走上前去敲响了大门,还没等人来开门,已经将熟睡的看家狗唤醒了起来,狂吠得将整个寨子抬上了万里高空。来开门的是一个扎着民族头饰的中年妇女,年纪在五十岁左右,脸上布满了岁月的年轮,但身材极度的瘦小,面部轮廓也异常的分明,如同换上了某种不治之症,但那一丝眼神刚一掠过蔡达夫的眼前时,蔡达夫的内心顿时提高了警惕,因为那眼神充满了奸诈和邪恶,兴许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让蔡达夫死无葬身之地。

    娟子的姑妈招呼着两人进了屋,将地坑中的火又刨开了。三人刚围着柴火坐了下来,一个男人也从里屋走了出来。男人正是娟子的姑父,身材高瘦,一头蓬乱的头发下,是满脸的皱纹和黑斑,典型的农村男子的形象。两人和姑父打了招呼后,姑父也走了过来坐下了,但没过一会儿,一位白发苍苍、皱纹满面、背还有些驼的老太太也杵着根拐杖从另一扇门里走了出来。娟子见了,立刻站起身,激动地走到老太太身边,大声喊道:“奶奶!”

    因为娟子的奶奶就只有娟子爸和娟子姑妈两个孩子,而且娟子家家境要较贫,加上她姑父的父母也早已去世,其姑父也将岳母当做自己父母对待,所以娟子的奶奶一直是挨着她的姑妈住的。娟子看着自己的奶奶,明显要比之前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也许就连这位年迈的老人也还没有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得到解脱。

    “娟子——”老太太眼睛到是好,那么昏暗的光线下仍然看清楚了是娟子,于是一把握住了娟子的双手,“手怎么那么冰?冻坏了吧?赶紧的到火坑边烤烤火暖暖手,冻感冒了可不好。”说着,老太太径直拉着娟子的手走到了火坑边,与大伙儿围坐在了一起。

    “达夫,你家里的事儿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娟子的姑父取出一根老烟杆,一边上着烟叶,一边说,“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没办法,该接受的还得接受,不能总沉浸在悲痛当中。”娟子的姑父见达夫表情惨淡,眼睛红肿,痛苦之情溢于言表,于是开导着说,“如果你爸妈在九泉之下得知你这般痛苦,我想他们也不会安心的。我知道你是个孝子,你也不希望爸妈在下面担心吧?”娟子姑父深吸一口烟叶,见蔡达夫点了点头,于是接着说,“这就好。我知道要你立马从悲痛中恢复过来,那也是不可能的,但姑父还是希望你能够早些振作起来。虽然现在没了家,但以后你就把姑父这儿当成你自个儿的家,咱们以后就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的就直说,不要拘束,更不要见外。”

    蔡达夫只是点头,眼睛一个劲地看着火坑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而娟子则与其他两个女人谈论着女人的话题,已经无暇顾及到蔡达夫了。

    “来一口。”突然,娟子的姑父递给蔡达夫一支卷烟,“这可是好烟,我一直放在包里,都没舍得抽,看你这样,来支烟解解心情。”

    “我不会抽烟。”蔡达夫看着娟子姑父说。

    “早晚都要学的,现在就先学了。”说着,娟子的姑父将烟强行塞到了蔡达夫的手中,并用火钳从火坑中夹起一块火红的炭火,说,“来,我给你点上。”

    蔡达夫无则,只得将烟夹着送入了嘴中,在娟子姑父的强迫之下,勉强吸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口烟,这要是换在以前,若是被蔡达夫的父母看见,那还不得把蔡达夫给好好说教一番,但我相信如果蔡达夫的父母在世的话,兴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吸烟的。

    夜深了,大家也都困了,娟子和她奶奶一道进了屋,蔡达夫也被安排在二楼一间小卧房睡下了,整栋房子一下子也恢复了平静。不过在一间房间里,仍然冒出了些许声音来,听那音质,应该是娟子的姑父和姑妈正在商量着什么。

    “要不我们就把那钱送回去吧!”一个男人的声音说。

    “放屁,”一个妇女的声音不甘示弱地说,“那可是五万块钱,我们家孩子还等着那钱去看病嘞!”

    “可我觉得这样做好像有点丧尽天良。”

    “难道我们的孩子就丧尽天良,活该遭那般罪?”

    “但她毕竟也是你亲亲的侄女呀!”

    “那又怎么样?我还是孩子他妈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这也是在为她好。她跟着那穷小子,以后能过上什么好生活?还不如找个有钱的嫁了,后半辈子也不愁了,何况人家丁家在镇上可是有头有脸的人,以后她到了丁家,那还不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啊!”

    “可我觉得怎么就那么不妥呢!”

    “没什么不妥的,生米煮成熟饭,啥事都没了。”

    “你安排好了?”

    女人将嘴凑到男人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后,男人的脸色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这法儿不错,那我们就这么办,不过千万要把蔡达夫那小子给稳住。”

    “后天你带他到县城去购置年货,这边的事就交给我和丁家来办。”

    “也只能这么办了,”男人点了点头,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妈那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操心,你放心去县城就可以了。”

    两人商量了许久,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但很明显,准没什么好事儿。

    睡在二楼的蔡达夫,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整夜都难以入睡,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恐怖的画面,无缘无故的恐慌油然而生。在黑暗中,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令他毛骨悚然。他不清楚那黑暗中的人到底是谁,他也不敢开灯过问,只是躺在被窝里无奈地接受着那恐惧的折磨。

    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外面的光线异常的明亮,大概是冰封的世界反射的光线造就了这短暂的光明吧!此外,天空落下的雨夹雪打在屋顶的瓦砾上,发出各色巨大的声响来,瞬间给这宁静的世界配上了美妙的音乐,在这样的环境下,静静地躺在床上又何尝不是一种享受呢!只是我们的主人公如今已经没有了这番情调,他的内心完全被痛楚、愤恨、恐惧所主宰,就像诗中说的一样:

    我们如果懦弱,

    我们便会被恶魔所俘虏;

    如果我们坚强,

    我们便会被上帝救赎;

    如果我们中庸,

    我们必将沉沦死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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