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天儿……”

    希尔伯爵突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抱着小天赐的身体,发疯般哀嚎着。而他怀中的小天赐始终一动不动,再加上胸前的一大片血迹,俨然一副死透了的样子。偏偏已经完全丧失理智的希尔伯爵竟也误以为儿子就这样死了。

    “不!不会!!不会的!!”

    希尔伯爵双眼如死灰般喃喃地念叨着,紧紧抱住小家伙的身体,将他瘦小的身子埋进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

    “天儿,告诉父亲,你长大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希尔伯爵抱着年仅三岁的小天赐亲昵地说。

    “天儿什么也不想,天儿只想永远和父亲母亲生活在一起!“小天赐眨巴着眼睛,非常认真地回答。

    闻言,希尔伯爵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紧绷着,看着怀中懵懂无知的儿子,训斥道:“从今天起,你要牢牢记住,这世界,是野心家和实力派的天下,身为男人,要么心藏权谋,要么身怀武技,否则他永远只是一个废物。”

    “可我不喜欢打打杀杀,更不想玩弄权谋。“小天赐当即眼圈就红了,简简单单的生活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哼,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希尔伯爵生气地放下了怀中的小天赐,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看着父亲愤然离去的背影,小天赐咬了咬嘴唇,低声痛哭起来,瘦弱的身体颤抖着…

    ……

    从前的一幕幕犹如发生在昨日,希尔伯爵突然好恨自己,他感觉自己是那样自私,为什么要逼自己的儿子,他也是一个自由的生命体啊,有着对理想的自由选择和追求,而不是一个单纯承载自己愿望的机器…倒是自己,身为父亲,自己给了他什么,甚至就连最普通的父亲的关爱都没有给过他。

    说到底,自己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懦夫,自己无力承担的凭什么要一个无辜的孩子去承担。

    凭什么!!凭什么!!  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而自始至终,自己的儿子都没有一丝抱怨,只是默默承受着自己强行施加给他的一切,而他想要的仅仅是自己的一个微笑,一句关爱,一个肯定,可这些自己给过他一样吗?

    惭愧和内疚,像海潮般冲击着希尔伯爵,让他心如刀绞,他好想去弥补这一切,去尽一个父亲的责任…现在的他,只想要一个好端端的儿子,其它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狗屁家族使命,都去你妈的吧。

    还有,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外出归来的妻子,对路易莎来说,儿子不但是她生的希望,也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如果儿子出了事,对爱子如命的她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打击,她肯定会因此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啊!!!”

    希尔伯爵的泪水澎湃而出,他用双手用力地锤着地面,在地上又抓又打,指甲里布满血迹,但他全然不顾。现在的他如同一位突然失去一切的孤家寡人般绝望无助,让旁边的士兵看了都不禁黯然神伤。

    “咦?下雨了吗?怎么还是热的?“这时候,希尔伯爵滴落下来的眼泪把昏迷中的小天赐打醒了。

    “父亲,您怎么哭了?”小天赐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就像刚睡醒一般,一脸茫然的看着嚎啕大哭的父亲。简单回想了一下,便记起发生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希尔伯爵吓了一跳,确定是怀中发出来的以后,他的脸上立即浮现出狂喜之色,语无伦次道:“天儿,你没死,太好了…呸呸呸,我的儿子本来就没死,哈哈哈…”

    “快让父亲看看伤到哪儿了。”由于太激动,希尔伯爵有些粗暴的把小天赐的全身检查了一遍,可并未发现什么伤口。

    “父亲,您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稚嫩的声音从小天赐嘴中传出,他努力咧开嘴巴挤出一个痛并快乐的表情。人很多时候,都是故作坚强。

    “那你身上的血?“希尔伯爵一下子恍然大悟:”是那只畜生的。”

    “嗯,多,多亏了这件轻甲。”小天赐的嘴角无力地荡起一抹微笑,这次要不是有轻甲护身,恐怕自己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好,好,好……“确认自己的儿子并无大碍之后,希尔伯爵的眼泪便又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父亲,您怎么又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小天赐伸出颤抖地小手轻轻擦掉了希尔伯爵脸上的泪水。

    “天儿…” 看着懂事的儿子,希尔伯爵一把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积蓄了两年的情感一下子如开闸的洪水般释放出来,他知道,自己欠儿子的实在太多了。

    平日威严的希尔伯爵在这一刻竟然哭的像个孩子。

    两年来,小天赐还是如此近距离感受到浓浓的父爱, 虽然他被抱的喘不过气来,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想起这两年,为了能换来父亲一句疼爱,一丝微笑,他几乎是在拼命学习,学习自己抵触的政治权谋。为了不让母亲担忧,他总是刻意假装轻松开心,而独自把脆弱悲伤留给了夜晚…

    想到这里,小天赐所有隐忍的委屈仿佛找到了一个释放情感的小小豁口,在这种情况下,眼泪竟然泛滥成洪。

    父子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在一起,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这一刻,心与心的距离是如此的近。

    小天赐努力享受着父亲怀抱的温暖,生怕一松手这份久违的爱就会再次离自己远去…

    希尔伯爵在心中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逼自己的儿子了,他要好好补偿自己所欠下的,做一位称职的父亲。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父子二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此时,已是黄昏。

    “大人,我…“处理好伤员的奥多维亚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歉疚之色。

    “好了,奥多维亚,这件事不怪你。”希尔伯爵站起来拍了拍奥多维亚的肩膀,然后抬头看了一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嗯。”奥多维亚点了点头,便去整理队伍了。

    希尔伯爵则俯下身子,一把抱起小家伙,然后就这样抱着他径直朝山下走去。

    小天赐有些不适应,略微挣扎了一下,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两年了,整整两年了,从前的爱终于回来了啊。

    迎着夕阳的背后,是两个紧紧相依一大一小的影子。他们穿过山林,越过小溪,最后消失在远方。

    是的,黄昏并不代表哀伤,至少此刻,它是那样美丽动人,不是吗?

    ……

    夜幕渐渐降临。

    云层深处斜挂着半轮明月,像万里云海漂流的小船,又像少女纤尘不染的柳叶弯眉。

    卧室当中。

    小天赐正趴在床上,皱眉陷入沉思中。今天发生的事情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了,毕竟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的小命就没了。

    这不仅让小天赐认识到生命的脆弱,更让他真正领悟到了力量的作用。

    力量,对这个时代而言太重要了。没有力量,人根本连最基本的生存保障都没有。

    就像奥多维亚所说的: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靠外力得来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要以自身实力作为骄傲本钱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此刻,小天赐忽然从内心深处开始理解父亲。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在自己被断定为学武废材后,父亲是何等焦急和失望。而后他不遗余力的让自己学文,也无非是为了让他的儿子能在这乱世之中多一点生存的资本。

    想着想着,小天赐渐渐开始认同父亲当年的做法。

    唉,这个时代,注定要成为所有弱者的悲哀…

    可话又说回来,这又何尝不是强者们扬名立万的摇篮!

    弱肉强食,亘古不变,看似无情无理,却也合情合理,因为时代的进步往往伴随着强者的崛起。

    这就是竞争的规律,并将永远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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