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迁都,大家现在都忙,不是只有贾家一家人忙,而是长安城内上上下下的人都忙,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

    高官大户们忙着清理家产,到时候好跟着皇帝陛下跑路。

    至于那些升斗小民们,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得到这种绝密消息的,当然也不大可能有机会跟上皇帝陛下的步伐,不过人家也有事儿忙啊。

    得不到真正的消息,总有点儿风吹草动什么的,再说便是那些知情的人家,家里也不见得就真的是密不透风了,自然是有些小道消息流传出来的。

    不过当然是变了味的,什么皇帝要准备出去躲一下,也走走亲戚啊什么的?还有听说有那些大臣要随扈的,还有什么皇帝打算打算带那些妃子走,那些不得宠的就不带,皇后娘娘都被那些哭哭啼啼的妃子闹得晕了啊什么,总而言之,各种流言满天飞。

    不过所有的人都没想到的是,小皇帝这一走,就真的是再也回不来了,这里将不再是帝都,不再是全国的中心了。

    当然,小人物们也不关心这些,他们关心的是,自己要怎样才能在这动荡不安的局势中,给自己捞点儿什么好处。

    这大户人家不可能什么都能解决吧?他们总得有要人帮忙的地方吧?总有些不要的东西咱们可以用得上的吧?

    所以他们也忙,忙着想方设法的钻空子,看自己怎么能在这大事件中落点儿什么实惠,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就在大家都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一个人悟了。

    ……

    王氏本就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而先前的假生产虽然将一家人闹了个人仰马翻,接下来被史夫人好生敲打了一顿。

    不过,她也悟了,她现在肚子里的这个,看样子不只是她当做了宝贝,只怕这贾家上上下下都当做了宝贝,没看到荣庆堂的老太太一听到消息,也出了小佛堂赶了过来嘛。

    对于这一段时间大家对她忽视,王氏深表不满,在得知她怀孕后,贾家上下对她的重视,让她早养娇了性子,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王家当家作主的那一阵子,这一段时间对她的冷落她早就忍无可忍了。

    现在,她终于找到了重新出现在众人前的方法。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王氏脸上的表情很温柔,宝贝,咱们能不能把大房拉下马,就全靠你了。

    她开始想办法,看用什么法子才能将韩氏拉下来。

    不过想了一会儿,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韩氏本来就在荣庆堂那边侍奉老太太,甚少涉足这边的事务,且韩氏身边好像向来都不乏人伺候,自己想要算计她,竟是无计可施。

    王氏暗暗咬牙,贱人,暂且就先放过你。既然韩氏暂时不是她所能设计的,那么贾赦呢?回想了一下近几日贾赦的行踪,身边的人都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且好像便是周瑞等人也不熟,只说是大爷从南边带回来的。

    那么自己还是无从下手吗?

    王氏一阵心浮气躁,她现在本就是双身子的人,比之正常人自是不一样,心下一急,那汗便如出水般,一下便出了一身,连头发都打的水湿,那汗水顺着发梢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本就在一旁侍候的荣儿吓得忙道:“二奶奶,你这是怎么了?”她还很少见到王氏如此反常的样子,就跟那天被贾政吓到一般。

    王氏只觉得烦闷不堪,便解衣服道:“这是怎么了?我闷得很。”

    荣儿见了王氏的样子暗呼不妙,连忙道:“瞧奶奶这个样子,奴婢看还是赶紧请太医罢。”万一出了什么事,打死自己都不够赔的。

    王氏眼睛一亮,不错,就是请太医,这个必得要大爷经手,他若敢迟个一星半点,我就……。忙捂住肚子也很配合的就哼了起来。

    史夫人一接了信忙就叫人通知了贾赦,让他赶紧请太医。

    贾赦听了来人的禀报也很着急,道:“这个可是咱们贾家的长孙呢,怎么能出什么纰漏。”

    马上就让人拿了代善的帖子,忙忙的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瞧。

    心下却是笑得肚子疼,尼玛,王氏贱人,这个算什么?你那些阴招爷还见少了么?尽管出,爷见招拆招,我看你有多少手段,若是费神太过,伤了你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那就是你自己自作自受,谁也怪不得了。

    王氏听了回信被气得肝疼,却又不能明说,只能将这口气和血吞下,另想他招。

    只那太医的诊断结果让史夫人很是郁闷,这么伺候着,她居然都还心思郁结,肝火上亢,那还想要怎么着,老娘亲自上阵,端茶倒水伺候她?她当她是个什么玩意儿?

    憋了一肚子的火,很想发作一番的,只是看着王氏那挺着的肚子,只好强忍下来,勉强安慰了贾政俩口子一番,又敲打了贾政一顿,命他不可去惹王氏生气。

    贾政委屈的要死,自己哪里惹了王氏了,已经很小心了好不好,谁知道这人犯什么疯,前面都还好好的,现在大家都忙得不行,她还要来添乱。

    这大家子里面,从来就不会是一潭死水,王氏那边的人自然将王氏说的很贤惠很委屈。

    可贾政身边的人就不会这么想了,贾政原先的通房大丫头慧卿见史夫人敲打贾政,心下也自不满,便顺势笑着说:“瞧太太说的,就跟二爷有多不听太太话似的,昨儿二爷还怕二奶奶着急伤身,都吩咐咱们不准惹二奶奶不高兴呢。”

    史夫人本就被王氏这三天两头的闹上一场弄的心烦意乱的,听了慧卿的话也回过神来,笑道:“瞧你这丫头说的,小孩子家家的,一时急了,话说的冲了也是有的。现在你二奶奶身子不方便,你原就是跟着二爷的,我瞧你的性子很好,二爷的事你就多经点儿心。这样罢,你的月钱是多少?”

    慧卿心下一喜,看来有戏,忙跪下回道:“禀太太,奴婢原就跟在二爷身边,是太太将奴婢给了二爷,一个月一吊钱。”这就是说她的身份了,在贾家通房大丫头都是这个份列。

    史夫人颔首道:“难为这孩子了,我瞧着你也还仔细,这些日子二爷你就多上点儿心,一个月就提成二两银子吧。”

    慧卿大喜过望,连连叩谢史夫人的恩典,当时的兑换比例是一吊钱兑一两银子,二两银子,那是姨娘的份列,跟后世的袭人情形差相仿佛,也就是说,她现在就是贾政名正言顺的姨娘了。

    王氏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妥妥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觉得一口气顶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差点当场吐出一口老血来。

    史夫人对她的郁闷视若无睹,不错,她是不喜欢这些姨娘小老婆,但是却不能要她对自家儿子受委屈没表示,你王氏身子不好是你自家的事,我家又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我儿子敲打也敲打了,他也做的够对得起了,你自己要想不开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想不开,却不代表我儿子就得跟着你受气,这里还是贾家,不是王家,你是贾家的女人,那就得替贾家的爷们儿想着,不是他得替你想着,既然你身子不好,不能伺候我儿子,那我替你找个人总是可以的。

    王氏这下是真心伤了,可是不敢表示出来不说,连自己有那个想法的意思都不敢表露出来,不然一个嫉妒不贤的罪名自己跑不了。

    憋着一口气送了史夫人不说,回头还得赶紧对着贾政表示:“二爷,都是妾身不好,因着心里烦闷,竟然忽略了二爷,实在是妾身的过失,妾身马上就把厢房收拾出来,好让慧卿妹妹安置。”

    慧卿心下得意,不过才露了风头,而这二奶奶现在怀着二房的嫡长子,自己最好还是识趣点儿,反正来日方长嘛,咱们骑驴看唱本,慢慢走着瞧。忙上前磕头道:“奴婢谢过二爷二奶奶的恩典,只是现在这京里都是这个样子了,还收拾什么,没的白忙活,反折了奴婢们的福分。”

    王氏见她知情识趣,心下郁闷稍解,笑道:“那就不好意思,委屈慧卿妹妹了。”下面竟是再无多余的话了,再说她真的要吐血了。

    慧卿似无所觉,反倒连连叩谢,一幅感激不尽的模样。她是贾政身边的老人,打小就伺候在贾政身边,对贾政的性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自己若是顺着王氏的话,真要应了她的安排,只怕贾政就会对王氏觉得愧疚,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未必就高兴了,自己弄不好只怕就会弄巧成拙,反倒里外不是人。还不如不依着王氏的安排,虽然先受了委屈,但在贾政心中,只怕会将自己大大怜惜一番,便是提拨自己的家人日后也好说话。

    果然,贾政听了慧卿的话,再看了王氏那明显敷衍的做派,口虽不言,心中却委实不满,对着慧卿的善解人意越发满意,心下又是愧疚又是怜惜,暗下决心,日后若有机会,必定要好好补偿慧卿。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说。

    且说王氏目送贾政与慧卿相携离去,再一脑补二人卿卿我我的场面,这下她的肚子真的疼了,气的。

    荣儿见王氏面目变色,吓得又要去回贾政与史夫人,王氏慌忙止住她,她这点头脑还是有的,贾政刚刚提了姨娘,自己马上就请太医,而且还是在刚请了太医之后,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才不要背上个妒妇的名声呢。

    咬了咬牙,捂住肚子恨恨的道:“够了,反正那太医开的药也刚刚对症,且先喝着,明儿再说。”

    只是那太医也不知道她后来会有这场事,气得这般狠,那药的份量自然就轻了,王氏至晚间就见了红,得了消息贾赦命人也不上太医院了,直接便去了那妇科最好的太医家,下了大力气央了人来。

    贾政自也被人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本来今夜也算是慧卿的洞房,可惜被王氏这么一搅合,贾政是什么兴致都没了,慧卿反倒诚惶诚恐,不住埋怨自己,说是自己冲撞了王氏,实实是罪该万死,求贾政马上将她逐出贾府,放她一条生路。

    贾政心下怒极,想那王氏刚进门便对大哥小妹居心不良,别有心思,现在看来,除了这心思不纯之外,竟然还是一个妒妇。想自她有孕以来,自己屡屡被敲打,当了快半年的和尚,现在自己刚刚收了小妾,她便做张做智,可有替自己考虑过半分,越想越气,到了荣禧堂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史夫人被人从床上叫起,也是疲惫不堪,她实在是受够了,这样一个蠢货,居然还敢吃醋,拍案道:“王家的人呢?去王家通知没?”

    贾赦看着贾政的脸色,正在恶意揣摩,若是这样的事多来几次,自己这位贤名在外的弟弟会不会就此不举。听得史夫人的咆哮,连忙起身答道:“回太太的话,儿子一接到消息就派人去了。”心下却是好笑,甭管是谁,这样隔三差五被骚扰只怕脾气都好不了。

    王家

    王太太也是大吃一惊:“怎么搞得,不是说下午才请了太医么?”

    来报信的人道:“这个,小的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二奶奶情况不大好,我家太太,大爷,二爷才来请亲家太太过去的。”

    王太太也是烦闷不堪,“这个二丫头,一天到晚都在闹什么?”

    连自己娘家人都觉得烦,可想而知贾家那边的感觉了。心下又是气又是急,这都多大的人了,怎么都还是没个心眼?

    王大奶奶王二奶奶也都是睡眼惺忪,这个时候大家都早睡了,谁承想半夜三更的被人从床上拉起来,心里都不舒服,只是却不能说,还得好言好语安慰王太太,暗中早将这不省心的小姑子骂了个臭死。

    王氏现在也没心思去想王家的人是怎么想的,见了王太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她真的快被吓死了,怎么就见红了呢?自己只是生了一阵气而已。

    王太太拍了拍她,安抚道:“二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下午才看了太医么?”

    王氏听得王太太的话一阵委屈,连哭带说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王太太听不大清楚,便将荣儿等人叫过来一问。

    荣儿等人虽然也偏着王氏,但毕竟都知道自己只是小姐的陪嫁,身份有别,自己若敢添油加醋的乱说,王氏没事,但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贾家就成问题了,是以力求公允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王太太被气了个倒仰,王氏眼泪巴巴的道:“母亲,你可要替女儿做主啊。”

    王太太指着她手都在颤,半晌方能道:“你,你叫我说你什么是好,你自打有了身子,这大半年居然都没给女婿抬个通房,我给你的陪嫁丫头是拿来干什么的?你让我怎么去跟亲家母开口?”

    回头便见俩个儿媳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更是心塞,自己家里,儿媳妇一有了身孕,都是马上就抬了通房的,这个丫头一天到晚都在干啥,连这么点儿眼高手低都学不会么?她却忘了,自家每次见了女儿,不是提醒她记得争自己的嫁妆,就是怎么跟大房一争高下,语气中对贾政很是打不上眼,王氏受其影响,自然也觉得自己跟贾政是委屈了,如何还肯大大方方的给他找姨娘,给自己添堵。

    一时外面荣禧堂的丫头传话,说是咱家太太有请亲家太太。

    王太太再说心虚,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

    ……

    史夫人面沉似水,她是当婆婆的,遇上这么拿乔的媳妇要高兴得起来才是怪事,心下暗恨先前让这贱人立的规矩实在是太少了,这样的贱人,就该狠狠收拾才是。

    王太太见了史夫人的面色也是心下惴惴,自家女儿做的事自家知道,且这亲家太太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现在真的是头皮发麻好不好。

    沉默了一阵,王太太强笑道:“小女无知,实在是麻烦亲家太太了。”

    史夫人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道:“亲家太太,当初我们便说过,最好是退婚的,你们不肯,口里说着补偿我们政儿,回头却又挑着这二奶奶来要嫁妆,”说到这里,史夫人一掌拍在桌上,蓦地的提高声音厉声道:“笑话,难道我贾家还缺了那几个钱不成?”

    王太太被史夫人突然发作吓得一跳,慌忙道:“亲家太太,我们没那个意思。”

    史夫人厉声道:“那不知亲家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照你看来,你女儿嫁给我政儿是低嫁了,我们家是高攀了?委屈了你的女儿了?”

    “自她怀了身子,整整大半年,通房什么的也不提一个,我还成天嘱咐政儿要好好待他媳妇儿,不要跟她怄气,结果呢,昨儿我也不过就是实在看不过眼,好好的一个孩子都快被她整成出家人,便给政儿提了个丫头,她便给我来了这么一出,你们王家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你家的闺女我们贾家高攀不起,现在你们来了也好,正好领回去,好生调教一下,我贾家实在是生受不起。”

    史夫人这么一说,不要说是王太太,便是王家两个少奶奶也一起变了脸色,王氏这般三天两头的闹,她们早就已经心怀不满了,这王家以后可不是不生女儿,这王氏闹成这个样子,她们的女儿以后还怎么相看人家,怎么出嫁,难道自己的女儿就得因为这个不知好歹小姑子落不着个好人家?

    王太太根本就不敢看两个儿媳的脸色,忙对史夫人道:“亲家太太消消气,这个死丫头在家被我惯坏了,我刚才也骂了她了,她以后也知道好歹了,不会再有这种事的了。”妈呀,嫁了人快生孩子了都还因为拈酸吃醋被退回娘家,自己要敢应承下来,回家只怕不管是老爷还是儿子,都非得把自己埋怨死。

    丫头哇,不是娘不想帮你,实在是没法儿帮啊,谁让人家占着理呢。连连对史夫人许了无数愿,又送了无数好东西,史夫人方才不提此事。

    贾赦见他娘被人安抚好了,也不以为忤,反正他娘就那样了,为了他那个好二弟,一向都是考虑周全,便宜占完的,只含笑看着王太太道:“亲家太太,就弟妹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总不能次次都似今日一般吧?”

    王太太忙笑道:“不知道大侄子有什么好办法?”

    贾赦笑了一下:“这样罢,亲家太太不如选个信得过的人来守着弟妹,这样便是有什么事,也便宜些,您说是不是呢?”

    王太太老脸一红,腆着脸笑道:“还是大侄子想得周到,我到底是个妇道人家,再想不到那里去的。”

    贾赦微笑道:“那里那里,也是见了亲家太太爱女心切啊,呵呵。”妈蛋,就算老子不说你只怕也会想办法塞吧,还不如老子大方点儿,先占住理,免得你们日后做耗。

    他想的挺美,史夫人不干了,老大,你这什么意思,难道咱们贾家对不住他们老王家,让他闺女受委屈了?竟然要他们王家派人来监视我?干咳一声,沉声道:“老大?!”

    贾赦忙对史夫人暗中使了个眼色,史夫人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要做什么,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由他去了。

    王家几个被史夫人那一声惊了一跳,害怕贾赦反口,忙都指了一事,赶紧告辞,扔下了心急火燎的史夫人忙忙去了。

    史夫人气得一个茶杯扔在地上,提声喝道:“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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