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医圣药斋简单雅致的木屋,毒王斋是几排高有二层的瓦房,外层刷着黑色的漆,色调暗沉,但所处之地又日照充足,不像传言中的阴郁可怖。毒王斋的弟子多达十人上下,各自忙着手中的事物,无一搭理他们二人。

    方东绫与顾北丘,立于一处屋内看着毒王与一名弟子诊病,刘辉虽睁着双眼,却被绑着躺于床上动弹不得。

    方东绫小声对顾北丘道:“这毒王还怪有趣的,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大夫怕病人发狂把屋子砸了,然后把人绑起来的,哈哈……”

    顾北丘眼角一扫她,她立马默不作声了。

    怪她,没事和这个木头聊什么。

    这番毒王已经站了起来,离了离衣袍,向二人走来,哼了一声:“就这点小毒,将你们循医派难成这样?真是败了我素问谷的名声。”

    方东绫只是低着头,谁让她医术不精,挨骂就挨骂,待治好了刘辉,什么宣武堂的全都滚开,海阔天空任她闯。

    顾北丘却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双手捧着递向毒王:“这是之前方大夫开的方子。”

    方东绫瞪大了眼睛,身子急急向前倾去,奈何阻止不及,毒王已经将方子拿到手了。

    他扫了一眼方子,抬眼疑惑地看了方东绫一眼,将方子扔向顾北丘,吹着胡子:“什么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这是什么评价?!她方东绫虽医术不济,好歹也算半个素问谷弟子,这方子虽没解了刘辉的毒,可哪一味药配的不好了,这剂量,这……

    毒王坐在桌前,一名弟子端来水给他洗手,又给他斟了杯茶。他喝了口茶:“你这丫头的医术真是……一言难尽啊,不过方才在那路上,老夫听你的话怪有意思的。反正你在徐老儿那也没学到什么东西,同是素问谷弟子,来我毒王斋如何?”

    方东绫撇撇嘴:“不要,我又不是学医的料,我方东绫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义侠,我可是要闯荡江湖的人!”

    毒王冷哼一声,斜眼看她。

    她在毒王充满不屑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坐在一旁:“除……除了这次,我可没打过素问谷的名号……这次也是情况危急嘛……”

    他也不再看她:“也是,一个毛贼进了宣武堂,什么底子守得住呐,哼。”

    她一手撑腮,另一手翘着桌子,瞪着眼看他:“治不治得好,一句话,干脆点!”

    一旁站立良久的弟子向前一步:“你怎么说话的,这般无礼!”

    她拍桌而起:“我就这么说话的,服不服,打一架?”

    医毒两派,刀剑伺候。

    这是素问谷的传统。

    一千年前,五川大陆初成,人间大乱,各国战火不歇,寻谷门也在动荡中摇摇欲坠,几经起落变成了现在远离尘世的素问谷,专门研究医道,可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素问谷的安宁并没有多久,内部就开始分为了循医派和研毒派。循医派的人认为一旦沾上毒就难以脱离毒对人的影响,坚决反对毒的存在,更别说在治病时用毒了。而研毒派的人则认为毒性虽诡,但若是能好好利用,定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不仅能医治天下所有的疑难杂症,还能对人产生强身健体的功效。

    两派的纷争不断,从一开始唇枪舌剑,到后来的见面就掐,在素问谷的大厅分了一条分界线,循医派的长老和弟子无论吃住还是论药都于此线以西,研毒派的人则居于此线以东,谷主更是因为不知道站哪好,每逢谷内大会,节日还是论药都闭门不出,让人在谷的正中央建了个石屋,躲在其中,眼不见为净。

    就这样过了几代,自从北雀国的国主永安帝继位,永安帝特爱过节,隔三差五就要求一个普天同庆,那时当值的谷主不过二十出头,加上谷内常召开论药大会,一年除了透气的那几天,几乎天天都在石屋里过。终有一日受不了了,谷主便气急败坏地从两派中各选了个毒王和医圣,命他们带着几十名誓死捍卫本派名誉的弟子们哪凉快哪待去。当然,按素问谷年记录上的记载是:入尘世,扬周名,察民情,济众生。

    此后素问谷也就恢复了平静,分界线也撤了,大家该吃吃,该玩玩,偶尔也会一起踢个蹴鞠什么的。但是许多小年轻们还是时时不忘前辈们为了医道奋战的伟大形象,谈及原则问题,还是那么一句话,医毒两派,刀剑伺候。

    她看这个小伙子不爽了很久了好吗。

    自从她进门,大家知道她是循医派的人后,这个小伙子给她送的白眼都不下十个,听到她的医术不济,连白眼里都是戏谑,这算什么,欺她循医派无人吗?她方东绫的医术不济,剑术才不是虚的!

    那弟子不甘示弱,道:“打就打,我们研毒派还怕你不成!”

    此言一出,经过这的弟子都停下了脚步,齐齐看进来。方东绫顺势就要把对方往屋外提,不想刚动一步,肩上就传来一股沉重的力量,硬把她压得坐了下去。

    她回头怒视,顾北丘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声音沉稳:“不要节外生枝。”

    毒王却是笑眯眯的,一挥手让弟子站回原位,其他的弟子见此也纷纷走开,继续忙去了。顾北丘对毒王一拱手:“此人对宣武堂,对朝廷都是极为重要,还望前辈能助朝廷一臂之力。”

    毒王晃着脑袋道:“什么朝廷不朝廷的,我素问谷尊的是周长公主,臣的是北雀王室,陈鄞国的朝廷,与我何干。”

    顾北丘的脸色极为难看,方东绫又是一跃而起:“和你说了别拦我了,这老头脾气臭的很,还是让我去打一架。”

    方才那弟子听到此言又是大步向前,怒目相视:“你这目无尊长的丫头,打一架就打一架!”

    毒王轻咳一声,沉声道:“涂安。这丫头虽医术不济,倒好玩的紧,瞅她那医术,也算是你的小师妹,这脾气,也对我毒王斋的胃口,你且去去火气,莫得如此暴躁,砸坏了我这屋子的药如何是好。”

    涂安听及此言,向毒王一拜:“是徒儿大意了。”

    方东绫冷哼一声:“打不过就直说,还什么药不药的。”讲到此,她与顾北丘皆是脸色一变,又立马坐回原位,道:“啊……这个,这一屋子,都是心血,还是师伯想的周全,这些药都要好好保护才是呢。”

    什么药不药的,毒王斋里能有什么药,还不都是毒吗!

    这毒王,实在阴险,特意将他们引到这间都是毒物的屋内,还不是随时一个不开心就能毒死他们。

    毒王也明白他们二人心中所想,乐呵呵地看着她:“丫头啊,这可是我药王斋里毒物最少的屋子啦,老夫前些日子研了只毒虫,色彩艳丽夺目,女子一定喜欢的紧,你可有兴趣随老夫去看看?”

    方东绫一脸假笑,摇摇头:“不了,师伯,我们也忙呢,下次的,好吗。”

    毒王一板脸,像个小老头一样歪着头:“什么忙不忙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忙的是什么,骑马踏青吗!”

    方东绫还是一脸疑惑,毒王又笑眯眯地道:“小年轻嘛,难免的,抓紧时间是好的,但不要荒废了正业啊,扬我医道才是正事,不过也别像你师父那样,都五十多岁了,媳妇都没一个,哎,就那么几个徒儿,自从……哎,他肯收女弟子,倒也挺好的”

    方东绫是听师兄讲过,师父行走江湖时,曾遇见过一个女子,二人虽互相心仪却一直不表明心迹,逗趣时总以师徒相称,不想遇见谷中元老,也十分欣赏该女子的天资,未问过二人便将该女子记入谷中册里,此后二人就真的成了师徒,师父继承衣钵成了医圣。素问谷尊的是周长公主,虽谷内人不循教条,但总要顾虑江湖的眼光,师徒又怎么能结为夫妻。师父便开始疏远那女子,后女子在一次照料病人中,被感染了却隐瞒病情,将草药让给病人,而自己因病重而亡,成为了他终身的遗憾,也曾放言不再收女弟子。

    这世间总有许多阴差阳错,让人措手不及。

    但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师伯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方东绫正要辩白,毒王又正了神色:“这毒,好解,只是解了他的毒,你们要怎么报答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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