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米油盐酱醋茶,三斤红鲤,一篓青虾。

    连理燕尔刚结发,眉清目秀,正好年华。

    远烟近柳有人家,男儿砍柴,女儿织纱。

    耳闻多少江湖话,风雨也好,长安也罢。

    (咳,南北朝还没有一剪梅的词牌,所以别乱传→_→)

    午后黄昏,“男儿”已经砍柴回家,屋子里的鱼已经刮好鳞片,挖去苦胆,虾也用热水焯好了,统统摆在灶台前。

    只是院中不见织纱的“女儿”,房中也不见做饭的小鹦鹉,江庭心中苦笑,因为他已经看见门后小鹦鹉的围裙露了出来,江庭暗道:“又要和我比武……”

    自从江庭把自己银鞭送给小鹦鹉作为武器开始,从小鹦鹉连挥都挥不动这二十七斤重的银鞭到现在,江庭已经不知道和这位“倔强”的妻子较量了多少次。

    若是比武赢了,小鹦鹉一定要不高兴,若是输了……一个武林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输给一个学武不到半年的人?这不是骗她吗?这日子还能过吗?不能过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江庭想到这里头有些疼,好在江庭在上个月和小鹦鹉“比武”的时候已经摸到窍门,二十七斤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确实有些重,那次小鹦鹉连续攻出六招之后在攻出第七招的时候银鞭突然就脱手了,江庭怕她被自己的银鞭砸到一把将小鹦鹉搂在怀里,那一次也是无数次比武之后唯一没有让小鹦鹉没有生气一次。

    江庭心想这次便故技重施,纵然小鹦鹉又苦练了一个月想必也是挥舞不到九招的,到时候银鞭脱手只要把她抱住,那也就平安无事了,江庭又想,今天的晚饭一定要自己做,小鹦鹉银鞭脱手之后两条胳膊又哪来的力气去洗米炒菜,若是比试完以后还要让小鹦鹉做饭,他这个丈夫也太不称职了。

    首先要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走进门里,接着小鹦鹉一定会“啊”地一声攻出第一招,而这一招八成是直接劈下来,剩下两成是直戳江庭,这时候江庭一定要假装被吓到,然后镇定地退出门外,这招不管怎么出一定能躲开,然后小鹦鹉一定会冲出来和江庭对打,江庭就应该还手……还手就糟了,所以一定不能还手,只能躲,还不能躲的特别明显,一定要每一招都看起来像是险些打中是的,都差那么一点点,这对江庭来说不是问题。

    但是问题在于九招过后,小鹦鹉的银鞭居然还没脱手,江庭只好继续躲,好在到了第十四的时候小鹦鹉的银鞭终于脱手飞了出去,江庭这才舒了口气,可是江庭刚想要抱住小鹦鹉的时候,这条银鞭却突然在空中画了个弧线退飞回来,又向他攻去。

    江庭还没反应过来,连忙翻身躲开,这根银鞭眼看要打中小鹦鹉的头,江庭又想上前去接银鞭,可身法再快的人又怎么比得过这类扔出去的东西,何况江庭本就不以轻功见长,江庭现在心里有点慌了,自己刚刚为什么不伸手接住那一鞭,这样自己最多被小鹦鹉埋怨一顿,也好过现在,若是现在小鹦鹉真的被这一鞭打到头,那和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有什么区别?

    现在江庭发了疯似的跑向小鹦鹉,他真恨不得自己再多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要赶上去抓住这跟银鞭,他心中暗自发誓,如果小鹦鹉没事,他以后宁可永远被小鹦鹉埋怨,也不会再让着小鹦鹉,他现在才知道,让她就等于害她啊……

    奈何江庭并没有来得及,但是小鹦鹉却没有事,小鹦鹉腰向后倾倒,躲开了自己的银鞭,江庭又舒了口气,可气还没舒完,那根银鞭又在空中停住,这时只见小鹦鹉右臂猛挥,那根银鞭似乎着了魔似的,跟着小鹦鹉胳膊挥舞的弧度也在空中做出同样的弧度向江庭砸过去。

    江庭这才发现,原来小鹦鹉在银鞭的末尾和自己的手腕上挂了条足足有六尺长的金链子,那好像是她的画眉姐姐送她的嫁妆,江庭心想自己的妻子是怎么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把这根银鞭弄出了一个孔,然后又把这条金链牢牢地挂了上去?不可思议……

    江庭正在深思的时候,只听见小鹦鹉大喊道:“庭哥!你今天输定了!”

    输?那就是可以假装输了?想得美,小鹦鹉说这话绝对不下八十次,哪一次假装输掉江庭好受了?所以不能输,然而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只能选择赢了。

    想到这里,江庭向后急退躲过这铺天盖而地来的一鞭,接着江庭出腿勾住银鞭再运足内力把它踩的死死地,小鹦鹉使劲地向后拉银鞭,可是怎么也拉不动,江庭又抓住金链猛地拉起,小鹦鹉见状连忙加大力气要和江庭较劲,但她哪想到江庭直接松开了手和腿,小鹦鹉用力过大,直接摔在地上。

    胜负已分,江庭哪还敢在这里站着?连忙跑过去扶起小鹦鹉,小鹦鹉起身后自然而然地甩开江庭的胳膊,撅起嘴巴,佯怒道:“好呀,这才半年就不管自己老婆了是吧?”

    江庭哪敢回话?

    小鹦鹉又道:“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你在一起都半年了,你对我下手这么重……”

    江庭哪敢回话?

    小鹦鹉又道:“我的武功都是你教的,我肯定打不过你呀,你就不能让着我一点吗,非要赢我才肯罢休……”

    江庭哪敢回话?

    小鹦鹉又道:“大木头!哪怕多让我几招啊!或者别让我输的这么难看啊……”小鹦鹉说着说着,眼泪已经从眼睛流到脸上了。

    江庭哪敢不回话?忙道……该说些什么啊,江庭欲言又止。

    小鹦鹉伸出胳膊使劲擦了擦眼泪,拍了下江庭脑袋,笑道:“你以为我真生气了呀?”说着紧紧地抱住了江庭。

    江庭忽然觉得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到地上,他也紧紧地抱住了小鹦鹉。

    小鹦鹉轻轻道:“怎么补偿我呀?”

    江庭就知道她有这一套,不过也只是同样轻轻地说道:“随你的意思。”

    小鹦鹉道:“不如相公你先做饭去,容为妻先想一会。”

    江庭忽然觉得浑身发麻,连忙起身做饭去了。

    饭做好了,清蒸鲤鱼一条,炒虾仁一盘,卤菜一叠,青江菜一份,小鹦鹉每一道菜夹在嘴里吃了一口,吃完以后抬起脑袋甜丝丝地笑了出来,这武林中新一代的青年才俊竟也如此精通易牙之术。

    小鹦鹉夹起一个虾仁放到江庭碗里,笑嘻嘻道:“庭哥,我想好啦。”

    江庭忽然觉得那颗石头又被悬起来了,慢慢道:“怎么做?”

    小鹦鹉看到江庭的态度,双手叉腰气道:“什么意思?我难为你了?”

    江庭立马放下筷子,正容道:“没有,绝对没有。”

    小鹦鹉,继续佯怒,道:“我不管!哼!你今晚睡地上!你今晚要是敢碰我弄死你!”

    江庭顿了顿,问道:“这样不好吧?”

    明月高挂,天黑了。

    江庭真的睡在地上,只不过小鹦鹉躺在他的旁边,也睡在地上。

    幕天席地,看着星星,俩人都睡不着,小鹦鹉忽然问道:“庭哥,你真不生我气啊?我对你那么使小性子……”

    江庭掐了下小鹦鹉的脸,笑道:“当然啦,你是我妻子嘛!如果你对我都不能使小性子,那你还能对谁使啊?”

    小鹦鹉又甜甜地笑了,道:“庭哥,你当初娶我时发的誓能再说一遍吗?”

    江庭道:“这样不好吧?”

    小鹦鹉急道:“说啦说啦!好庭哥!”小鹦鹉急的直跳脚,急着听这句已经听了几十遍的话。

    江庭无奈,道:“苍天在上,弟子江庭今日愿娶元氏为妻,从此以后对元氏忠贞不二矢志不移,如违此誓,人神共弃。”

    这似乎是江庭唯一对小鹦鹉说过的情话,所以小鹦鹉无论多少次都听不够,她喜欢听,很喜欢听。

    小鹦鹉似乎沉醉在一片梦幻里,就在这时江庭又掐着她的小脸问道:“可以了吧?”

    小鹦鹉清醒过来,笑道:“还不够呀。”

    江庭疑惑道:“不够?”

    小鹦鹉道:“不如你再加一条,若让妻子不高兴了,就把斑儿杀了给妻子炖肉吃。”斑儿是江庭的马。

    江庭僵住了,半晌后说道:“不如换一个说法,我如果让我妻子不高兴了,我就从后山的山崖跳……”江庭话没说完,嘴已经被小鹦鹉遮住了。

    小鹦鹉撅起嘴,道:“所以我才不会真的生庭哥的气。”

    “娶妻如你,三生有幸。”

    两张嘴碰在了一起,好久好久没有放开。

    太阳缓缓升起,天亮了。

    江庭缓缓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看了看谁在旁边的小鹦鹉,睡的还是那么香,那么甜,甜的有点傻。

    江庭暗道:“天太凉了,还是抱你回屋子里睡去吧。”

    小鹦鹉呓道:“关东糖……”

    江庭抱起还在熟睡的小鹦鹉,暗笑道:“我前几天刚给你买了那么一大包现在又吃没了?”江庭心想一会再去给她买吧,这回少给她买点,让她每次吃的少一点,反正每次买多少她都是五天之内绝对吃没,这么爱吃糖,牙要不好了。

    江庭擦了擦额角的汗,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刚刚日出天气本该凉爽,现在怎么会热到出汗?算了,先给自己这个调皮老婆买糖去吧。

    江庭正有这想法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江庭惊道:“什么人?”

    一个身着素衣,绑着个发箍,有些胡子茬的中年男子走近江庭的视线,笑道:“昔年陶潜用了十多年看破尘世隐居山野,而江兄弟仅仅闯荡江湖四年便协妻隐世,江兄弟好意境,好意境啊!”

    江庭看了看这男子头上发箍有个火焰标致,不由得心中一惊,道:“我说怎么这般地热?神焱教!”江庭说着已经将小鹦鹉轻轻地放到身后,小鹦鹉也已经被热醒了。

    那男子拱手笑道:“还未自我介绍,本座神焱教赤火长老王向远,适才打扰江兄弟风月之事,还望恕罪。”

    江庭没有回答他,反问道:“我和你们没有任何瓜葛,来找我做什么?”

    王向远从身后拿出个钢环扔到江庭面前,笑道:“这个钢环上面的痕迹,以及江兄弟你身后的那个女人都在告诉我,那东西在你手上。”

    钢环是何坤的。

    江庭道:“青龙令不在我这里。”

    王向远道:“那就在令妻手里了?”

    江庭喊道:“没有!”

    王向远道:“那在哪里?江兄弟别告诉我已经丢了。”

    江庭真的想和他说青龙令已经丢了,奈何王向远根本不会信。

    王向远道:“江兄弟想必是想不起来了,不如先去拿你的银戟,我相信一会你自然会想起来的。”

    江庭没有动,因为他现在一动就会把小鹦鹉暴露在他的范围,王向远似乎明白,笑道:“江兄弟放心,掳人为质本座不会做,本座是真的很想见识武林三公子是哪种风采。”

    江庭冷笑,道:“不会?”江庭凭什么信他。

    王向远忽然张开双臂,道:“请祝融大帝为证,弟子绝不在江庭气息消尽之前,动他妻子分毫。”这是这些魔教专用的誓言,只要说出这种誓言也就绝对不会食言。

    江庭向后对小鹦鹉道:“你别出手。”

    小鹦鹉点头,她明白,她出手只会让江庭分心,不会帮到江庭哪怕一点。

    江庭缓缓走到厨房,拿起他半年没动的银戟,又缓缓走到院子,道:“出来打。”江庭动作慢不是怕,既然王向远已经给他时间他何不多省些体力?

    江庭双手持举起银戟急劈向王向远,王向远见状不慌不忙,甚至连动也未动,只是在江庭的银戟快到他身边的时候,江庭的银戟忽然侧滑而出没有劈中,王向远笑了,道:“江兄弟不必留情。”

    江庭见自己没有劈中,突然变化招式,双手猛地抽回银戟,江庭要用银戟上的钩来钩王向远,王向远还是没有动,而银戟还没钩到王向远的时候,银戟竟也不知道是何缘故,竟定在那里,江庭连忙向右猛挥银戟,这才将银戟撤回。

    王向远连夜风尘仆仆地过来,江庭刚刚睡足,地点也是江庭的家里,小鹦鹉也在帮他压阵,江庭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可究竟是为什么十六招下来,王向远连动都没动一下,江庭竟占足了下风。

    第十七招,江庭直刺王向远左眼,王向远终于出手,右手食指冲着江庭的银戟轻轻一滑,那根银戟仿佛是豆腐一样,王向远的手指在上面滑了一下,那根银戟便断成两截,接着戟头落入王向远手里,只见王向远微一运真气,戟头竟碎成了无数段。

    王向远又抓住已经没有戟头的棍子,又一运气,棍子那边的江庭面色好生难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王向远道:“江兄弟还没想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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