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已在第一棵嫩绿的芽孢破土时,渐渐隐去。

    居延的伤已经好了一些,能够坐起身来了,只要不做大幅度的运动,也不会再剧烈疼痛。萧烬澜中途回了皇宫一趟,处理了一些堆积的政事,在居延能坐起来的那二天,又赶了回来。

    “居延,两日后,等你再好一些,我便带你回宫。”萧烬澜的嘴角是淡淡的笑意。军帐外面,是装帧华丽的马车,上面铺着厚厚的狐裘。

    居延闭着双眼侧过脸去,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进被窝,浸湿无痕。司祈,你真的以为那就是我的尸骸么?你还在等我么?

    南国国师府。

    清幽的院落,竹影横疏,寒池碧透。

    安平灵继望着软榻上银发如雪的男子,轻叹了口气:“司祈,此事不可张扬,若是皇上知晓,定然掀起一波骇浪。”

    软榻上的男子转过头来,绝尘的面容上有着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然而右眼的瞳孔中却透着稍稍的粉,看不到焦距,只有涣散的光:“父亲,我要去找居延。”淡淡的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安平灵继眉头皱起:“司祈,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去找他,便是出烨都都有困难。”

    “我的伤不碍事。”安平司祈抚着胸口,那里是碾裂般的、烈火灼烧似的痛楚。“父亲,您帮我向皇上告病假,我要出烨都。”

    “你明不明白你在鬼门关已经转了一圈,若不是你灵力百年难见,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安平灵继的语气中带了怒意,“你以为我不知晓你身上的伤势,月盈时如寒冰穿心,月亏时若烈火焚心。每月如此,每年如此,一辈子都将如此!你看看你,右眼瞎了,头发白了,你究竟还知不知道回头?!”

    安平司祈淡然一笑,略显苍白的粉唇微启:“可是,我找到了居延。”简单的一句话,破碎了一切的代价,所有的所有,只是为了找到“他”,而已。

    安平灵继甩袖出门,严厉的话语散在空中:“我不会允许你去的!”

    安平司祈无奈地摇了摇头,好看的手指卷起一缕银色的发丝,上面折射出柔和的光泽。居延,若是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你定会伤心难过吧。所以,我只是要找到你,却不会告诉你。

    两日后,萧烬澜抱着居延上了马车,动作异常小心,将居延平躺着放在了厚厚的狐裘之上,自己则坐在一旁。马车的车厢很宽敞,几乎就是一个缩小了的华丽的宫殿,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因为顾及到居延尚未痊愈的伤势,马车行得很慢,而且都是拣的宽阔平坦的大道行驶。

    “我要回去。”居延睁大着双眼说道。

    萧烬澜笑:“已经在去皇宫的路上了,居延不可以回去了。”

    “我不要去皇宫,我要回去!”居延提高了声音抗议。

    萧烬澜抱起居延,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这样更不易震动。居延恼怒地看了萧烬澜一眼,萧烬澜只是笑:“居延,除了这个条件,别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我只有这个条件!”居延重申。

    “居延,我很想答应你,可是我不能,我不能看着你离开我。所以,这一次,我要自私一回。我会对你好,会一辈子就爱你一个人,所以,留在我身边,好么?”萧烬澜轻抚着居延流泉般的黑发,声音温柔到不可思议。

    居延紧紧咬住下唇,秀眉皱起,闭了双眼不再去看萧烬澜。

    “不要皱眉,居延,我希望你开心。”温柔地抚平了拧着的眉头,萧烬澜在怀中之人的耳际轻声说道。

    因为车子行得慢,本是三日的路程,他们却行了五日。待行到皇宫门口时,萧烬澜在居延耳旁笑道:“到了,居延。”

    居延只是闭着眼,不看也不应。萧烬澜撇撇嘴,打横抱起了居延,径直往乾清殿走去。一路的宫女太监皆是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尊贵的圣上竟然抱着一个人一路走来。难道这就是那个让他们的圣上几日放下朝事,私自出宫的女子么?众人无一不伸长了脖子想一睹芳容,看看这个女子究竟是何等的惊艳。然而那女子的脸却朝里侧着,只隐约看着似乎受了伤,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走进乾清殿,萧烬澜将居延放在了内室的明黄色床帏中,这张床,那日居延冻伤也曾睡在上面,可是此刻,却已经完全变了意味。因为,此刻的居延,不再是南国的使臣,也不再是南国的少将,而仅仅是一个被皇上救回的女子。

    “居延,你的伤未好,在这里,我可以方便照顾你。”萧烬澜微笑着替居延盖好锦被,柔声说道。

    居延皱眉:“这是皇上的寝宫,我怎么可以睡在这里?”

    萧烬澜笑得有些狡黠:“难道居延要住到别的殿里么?我是没有意见,可那里,都是给皇后或者妃子住的。”

    居延一下子红了脸:“你……你瞎说什么!我要回去,我不要住在皇宫,我不属于这里!”说地急了,引起轻微的咳嗽,顿时牵扯到胸口的伤处,整张脸紧紧皱起。

    “不要急,不要急。”萧烬澜看到居延痛楚,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先养好伤要紧。”说完,“啪啪”两击掌声,两名长相清秀的宫女走上前来。

    “居延,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便由她们二人照顾你。”然后转头对那两个宫女道,“从今以后,她便是你们的主子。”

    其中,一个眼睛灵动稍微年幼一点的宫女连忙屈膝行礼:“奴婢紫燕见过主子。”另外一个也连忙行礼道:“奴婢流莺见过主子。”

    萧烬澜满意地点了点头:“恩,你们先下去吧,以后,定要照顾好你们的主子,否则,你们知晓后果。”

    “是,皇上,奴婢知晓,定会对主子尽心尽力。”紫燕与流莺齐声答道。

    “我不是你们的主子,也不需要你们的照顾。”居延大声抗议。

    紫燕与流莺目光相接,都是疑惑,却都低着头不敢接话。

    萧烬澜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下去。

    “奴婢告退!”紫燕与流莺在疑惑中退出了内室。

    居延睁大了眼睛瞪着一旁微笑的萧烬澜。萧烬澜看着居延愤怒的模样,不气反笑,抚着居延侧脸轻声道:“不要任性了,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这下不仅愤怒,更是震惊了,阿澜究竟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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