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已兴,柳絮随风,百花争妍。

    紫薇阁里,一位着淡绿衫子的女子倚在玉栏之上,一双本因顾盼生姿的美目却因茫茫望着远方而显得游离飘渺。

    “主子,春寒陡峭,风易侵身。您伤还未痊愈,还是进屋坐吧。”流莺捧着一件貂皮披风替那女子系上,眸底有着淡淡的叹息。

    “我只是在这儿坐会儿,不会跑的,你不用担心。”女子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然后低头望着自己裙裾下的左腿,脸上闪过一抹自嘲:“我这个样子,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主子,您只要静心休养,很快便会好了。”流莺连忙道。

    “行了,你退下吧,不用管我。”说罢,女子转过头去,仰头望着浩渺蓝天,眸底淌过哀伤。

    几不可闻地轻叹,流莺低着头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又有脚步声响起,女子秀眉微蹙,头亦未回,淡淡道:“不是说了不用管我么?退下吧。”

    一声轻笑,然后便是年轻男子轻扬的声音:“居延又生气了?”

    女子身子动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头,只是一只手托着侧脸靠在玉栏上,目光愈发苍茫幽渺。

    萧烬澜看着居延身上散发出来的萧索的气息,脸上闪过怜惜与不忍,伸出双臂在背后抱住了居延,下巴枕在居延左肩,低声问道:“居延怎么样才会开心呢?”

    居延身子一震,垂了眼帘,淡淡道:“你明白的,但是你不会答应。”

    萧烬澜环着的双臂猛地收紧:“居延,只有这一条而已。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啊。你说不要住在乾清殿,我便让你搬来紫薇阁;你说想看星星,我便命人在紫薇阁顶开了天窗,安上水晶;你说院中的紫薇花太娇太艳,我便让人尽数除去,种上绿竹红梅;你说不愿拥有封号,我亦不曾勉强你啊……居延,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对我笑?”

    听着萧烬澜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居延内心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我无法这样待你。”

    “那就留在我身边,再也不要离开。居延,答应我,即使你……你不爱我。我知道的,可是,我不能放你走。”萧烬澜的身子有些颤抖,气息也有些紊乱。

    居延低了头,幽幽道:“你这是何苦?”

    萧烬澜身子一震,半晌,松开了环着居延的双臂,脸上已经换上了笑意:“居延,外面风大,我们进屋吧。”说完,一把将居延打横抱起,低头轻声问道:“腿上可还疼了?”

    居延闭了眼,脸朝里侧,没有答话。

    萧烬澜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上次是我不好,可是……可是看着你要逃跑,我当真是气急了。”

    那是在居延的伤刚好的时候,断了的骨头基本已经长好,居延便想着要逃出宫去。然而大病初愈,体力虚弱,根本跑不了不久就被萧烬澜发现了。焦急之下,左腿新长的嫩骨再次断裂,于是,便成了现在的这幅模样。

    居延缓缓地睁开双眼,淡淡道:“双腿断了,我便跑不了了。”

    “居延,不要乱说。”萧烬澜焦急道,“你的腿恢复得很好,只需再过些日子便能走路了,会和以前一样。”

    居延唇角扬起:“其实在这里,我也不用自己走路。好不好,也没什么差别。”

    “居延,你是要我愧疚么?”萧烬澜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不错,你受伤,真比伤在我自己身上还要痛。我是后悔了,愧疚了。可是,你要我怎么办?”

    居延眉头微蹙,心中流过不忍,伸手想要抚平那人眉间的小山,然而终是右手微抬便又落下,千丝万缕的情绪化为一声轻叹散在风中。

    此时北国桓城,源光客栈。

    天字二号房,小二刚刚送来饭菜,坐在床边的男子将罩在头上的斗笠拿下,瞬时,银光闪耀,一头银丝倾泻而下,宛如月色下的粼粼流泉。

    从袖口掏出一枚蝶簪,蝶舞翩翩,仙姿绰约。轻轻地抚上那只蝴蝶,动作细腻而轻柔,淡粉的嘴角扬起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将蝶簪放回袖中,走到桌前用过饭菜,简单地洗漱一番。

    夜色已临,一弯新月如钩,寥寥挂于天幕之上。微弱的月光透着窗棂洒落进来。男子右手按住胸口,略显苍白的脸上渐渐升起一丝红晕,远山似的双眉也淡淡地蹙了起来。将门窗都锁好,男子除去鞋袜在床上躺了下来,银色的发丝铺满了半个床面。

    镰月已经升至当空,男子的脸越来越红,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双手紧紧抓住床单,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青莹莹的血管清晰可见。心脏的位置宛若烈火灼烧,炮烙印刻,生生地要将人撕裂开来。修长的身躯蜷缩起来,手中的床单已被抓破。粉色的唇瓣此刻变得殷红,仿佛就要滴出血来。雪白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竭力抑制住痛楚的声音逸出唇角。一滴两滴,血珠沿着嘴角滑落脸颊,落下雪白的床单之上,宛若盛开了妖娆的梅花。

    镰月西斜,床上男子身上的衣服已被虚汗浸湿,光洁的额头上汗珠涔涔,不断落下。银色的发丝因为汗水紧贴在脸颊两侧,绝世的面容已经由异样的潮红变成了胭脂的青灰惨白。后背紧紧弓着,竭力地将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胸口焚灼般地剧痛在慢慢减退,就如焚烧得再旺的火也总有熄灭的时候。

    当东方白肚,第一缕的晨光穿透重重云层,抵达大地之时。男子蜷缩的身躯终于伸展开来,紧抓被单的手也松了开来。唇上被咬破的地方已经结成了暗红色的血痂,在苍白的脸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冶。挣扎了一个夜晚的身子终于不堪重负,在晨曦的光线中,暂时睡去。

    而此时的南国皇宫,身着九龙金袍的男子却暴怒异常。抓起手边的茶杯就向殿下的人砸去:“再给朕找!哪怕把整个地给掀了,也要将国师找出来!否则,你们提头来见!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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