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她上上网,走走亲戚,百无聊赖的,十分惬意。后来陈宇打电话,说成绩下来了,她上了一本有40来分,当时的一本线是558分。还忙问小轩查了没,考了多少,小轩也急了,说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查。后来陈宇告了她,她忙挂了电话拨了过去。然后,她便感觉心情好紧张,竟一时忘了准考证号,按键的手指也抖个不停。话筒那边催了几次,她不断安慰自己,好好想想,冷静点儿,费了好大劲,她才输了进去。而当要输身份证号时,她又愣住了,于是赶紧在身边的抽屉里翻了起来,后来一想,她的身份证怎么可能在那儿呢,于是又抓了话筒,一个一个地回忆。她只是太紧张了,太激动了,否则那些滚瓜烂熟的数字,她怎么会忘掉。后来,待自己冷静下来后,她终于输了进去,每一个字符,都摁得很使劲。然后那边便开始报数了。她抓来笔,随手便在桌上记了起来,听着听着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那不是她的成绩。当总分出来时,她竟比陈宇高了20多分,她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比陈宇考得高呢,忙又转了人工台,那边的服务小姐恭喜她时,她才相信,真的是自己。那分数,虽和她估的差不多,但也是她估的最大值,心里尽管早已有了准备,然而当真正听到时,竟有些不敢相信。她愣愣地走出了屋,忽然欢呼雀跃起来,她考得那么好,竟发挥超常了。于是她边跑边叫,告诉了屋外的母亲和外公外婆们,全家一派喜庆。

    母亲忙催她,给老爸打个电话吧,告他这个好消息。小轩又欢快地奔回了屋,抓起电话可那边一直拨不通。小轩心里也纳闷,然后拿起母亲的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心想只要他一开机便可以看到了。

    其实小轩不知道,她爸的店,进一年来都在亏损。他们卖的是家具,然而那东西,一旦不入潮流,便很快会淘汰掉。他们的贷款已到期了,也没多余资金去周转。而最辛苦的,便是母亲,一方面得照顾小轩的生活,一方面还得奔到父亲那儿,帮他打点日常起居。父亲也一直忙着抽不开身,甚至在她参加高考的时候,也没回来陪她,因此,报志愿时,父亲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才最终决定把店交给一个他颇为信任的工人手里,回家陪她。只是,让父亲没想到的是,那个他颇为信任的人,眼看着店要倒了,又看小轩爸把店交给了他,实在是难得的机会,于是拿光了店内所剩不多但极为重要的几万块,卷铺盖跑了。而其余人,见形势不对,老板跑了,负责人也跑了,心想一定是店完了,又心念自己这段时间的工资还没领,于是,能拿的拿,能卖的卖,也都纷纷逃走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店。

    小轩的父亲,在忙完她的志愿后,便赶了过去,却发现一片狼藉,万念俱灰。心念着这下完了,银行来催款换钱,孩子马上要上大学,这些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他觉得自己无用,对不起孩子,对不起那么辛苦支持着他的妻子,竟陷入了一蹶不振的境地。

    小轩把父亲关机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一听,便慌了神,似有预感般,急忙收拾了点东西便走了。小轩这时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忙问外婆咋了,外婆只是叹了口气,说大人的事,你就别管了。但她心里却有了不小的结,想着母亲刚走时那么慌张的模样,她知道,一定有事瞒着她。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她觉得自己可以帮他们分担一点儿的,所以心底暗想,等他们回来了,一定要问个清楚。

    她在外婆家里呆了两天,本来应该是高兴的,却心念着在外的父母,心情也就很一般了,吃完下午饭,外公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便和外婆耳语了一阵,两人忙推着车便走了。小轩很好奇,查了一下来电显示,果然是她母亲打来的,忽然有种事态很严重的感觉,竟一时乱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一无所知,反而给了她更多去胡思乱想的空间,急得她在屋里团团转,然后她就觉得电视的声音特别吵,特别让人心烦,她关了电视,可她依然烦躁,于是抓起电话打了过去。

    响了很久,母亲才接了电话。小轩一听到她疲倦嘶哑的声音,竟一时觉得这两日,仿佛数年般漫长。她叫了声妈,鼻子竟是一酸,一滴眼泪便滚了下来。她努力克制自己,不想让母亲听出来,以免也唤起她的不安。她问母亲,他们可好。母亲勉强的回答,还好还好,让她不用操心。然而越不让她操心,她反而越觉得有事,于是便问他们回家了吧!小轩妈不想影响女儿,说大人们的事,他们会解决的,她不要操心,天塌了,还有人帮她扛着。

    那一刻,她竟觉得自己太过渺小了,什么事也干不了,于是挂了电话,便冲出去推上车准备回家。而令她意外的是,屋子竟被锁了,她竟被锁在了屋里。她紧紧抓着锁,盯了好久,想要把它溶化一般,最终,她明白了,那是不可能的,也只好进了屋坐在沙发上,除了等待他们回来,她别无选择了。每隔几秒钟,她都会看一下表,竟觉得时间怎么如此难熬,想着以前上学时,总是不知不觉过了一天又一天,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可是现在,为何连一秒钟都特别难熬,特别漫长。不得已,她又开了电视,让其中杂乱的画面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外公外婆回来时,已过了11点,她顾不上他们的阻挡,推上车便走了。街上,漆黑漆黑的,偶尔有些路灯闪烁,她什么也不想,只想着赶紧回家。夜风,冷飕飕地吹着她的胳膊瑟瑟发抖,然而,头上却滚着豆大的汗,顺着脖胫一直流到身上,衣服也紧贴着背,让她万分难受。

    冲进家后,她发现,母亲一人坐在床上,眼睛肿得鸡蛋似的,布满了血丝,一看便知刚哭过。她喘着粗气叫了声妈,母亲才回过神来,忙擦干泪水,强作着笑颜,佯装有些生气地问她干吗这么晚了还跑回来。小轩也没回答,只是转了一圈,问我爸呢?她妈这时也才恍悟过来,说刚还在呀,这一时又不知哪儿去了。语气里满是焦急。小轩忙抢着回答,说没事,我出去找找。于是说完便奔了出去。

    出了门,才发现自己太冲动了,一点儿头绪也没,这么晚了,该去哪找呢?她只好凭直觉任选了一个方向,急急地往前赶,可是胸口像憋了口气似的难受,终于没忍住喊了出来,她叫了一声爸,鼻子竟是一酸,而这一叫,似是开了闸的水,再也挡不住了。于是她便跑边叫,多希望她的父亲能从哪个漆黑的角落里现出身来。她跑着跑着,忽然从墙上飞下一只猫来,吓得她不自主地尖叫。她想回家,可是,一想到此时的父亲,多么需要家人给点关怀,给点力量,她便又坚定地找了下去。她在附近走了一圈,也没人影,有时,会碰到晚上约会的情侣,听到她的喊声,竟投来好奇的目光,反而让小轩更加尴尬,低着头红了脸奔了过去。这一圈走来,竟没找到,她想,若是父亲听到的话,一定不会不回答的,她能去哪呢?忽一想到会不会在附近的广场,于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往那边赶。

    广场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影。她沿着周边的墙走着,心想父亲会不会躲在某个角落。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张牙舞爪似的,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俯下身子欲要吞掉她一般。她尽量避开视线,不去看那些奇形怪状的树木。月光从树缝透了过来,落下了斑驳的阴影,在风的摇曳下,倍显可怕。她忙加快了脚步。一圈下来,仍无人影。小轩心里竟莫名升起一股哀伤,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首歌:没有妈妈只剩半个家,没有爸爸,我好害怕……她又忍不住叫了几声,默念着,爸,你快回来吧。她像是被世界遗忘的小孩,独自徘徊在漆黑的世界里,唯一指引方向的灯塔,忽然就灭了。

    她望了望广场中央,忽然感觉那里似乎有人,于是提着胆慢慢挪了过去。待到近处,果然在乒乓球案上坐了一个人,她清了清嗓子,叫了声爸,那人影还是没反应。她好奇地又继续往前挪,直到视线适应了那个光度,果然是父亲。

    他光着膀子,盘着腿坐在案子上,头,深深地埋在了胸口。月光,从他裸着的背上反射了过来,竟显得那般削薄。曾经那般强壮的父亲,曾经让她以为可以为她支撑一片天空的父亲,忽然变得那么弱小,单薄,像是一只陷入了绝境的狼,褪去了往日的骁勇善战,留下的只是一只孤单的身影,在这月夜下,引颈长歌,发出绝望的哀嚎。

    她叫了一声爸,嗓子忽然嘶哑了。他依然保持先前的姿势坐着。小轩脑子里竟猛地嗡嗡作响,一时真得惧怕,惧怕他就这样永远地坐了下去。她流着泪,反反复复,叫了好几声,良久,父亲才略微动了一下,哑着嗓子,说,你回去吧,我没事。忽然一种说不出的委屈竟浸泡了她整个身体,她简直无法承受这种欲要喷薄而出的伤感,情急之下,忙用手捂住了嘴,两行泪便滚了下来。她在心里反复默念,爸,你不可以就这样倒了,不然,我和妈怎么办?她又叫了几声,说,爸,咱回去吧。父亲的情绪依然很低,总是她叫了好多次,他才回答一句,说让她先回。

    小轩也无奈了,心想,就让他一人静静吧。于是很不甘愿地往回挪,一步三回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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