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拒绝被人打扰也不用这样危及生命的方法吧,知安略有些无语。

    “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不就行了……”

    “叮叮叮——”知安的话音还没落,一排飞镖几乎在同一时间齐刷刷的钉在知安将要通往凉亭其他位置的路上,完全阻碍了知安的前进。

    “……”

    身边都是一些生性古怪的人,知安表示自己活得也有点心累。但是不要以为这点难度就能阻挡他找乐子的心情,脚下稍稍用力,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以凉亭门口的柱子稍稍借了下力,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就落座在了某人的对面。

    “哼。”

    知安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小小的一声不屑。见某人还是在黑着脸,有些幸灾乐祸的开口道:“你要是觉得时夕专门找人弄来的这些精钢淬的兵器不趁手,多练练也可以。就是不要找府里这些大件的东西来试手,不然我日后还要让老总管找人来修补,不像只是自己摔个跟头那样省钱。”

    果然,对面的人脸黑的不能再黑,抬起头怒视着悠闲在旁边说风凉话的知安。

    只见那人,几乎与怀瑜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与身为女子的怀瑜不同的是,一对浓黑锐利的剑眉下面有一双狭长而上挑的睡凤眼,较宽的双眼皮将凤眼的风情减弱了几分,倒是叫人觉得难以从眼睛里猜测到他真正的心情。因为长期习武,肤色看起来更为健康一些。

    这人正是夏府里传了一天糗事的怀瑾,怀瑜的同胎亲生哥哥。

    怀瑾与怀瑜最不同的也是在性格上。怀瑜能跟着时夕两人把夏府闹个天翻地覆,而怀瑾平日里除了必要的生活交流,绝对不会再多跟人说半句话。每日除了必要的锻炼,也多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怎么会出来。

    还没等怀瑾想好要怎么组织语言把知安的话反击回去的时候,一声尖叫划破了天空,打断了思绪,将二人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一个穿着鹅黄绞纱留仙长裙的二八少女正站在凉亭门口插着的那一排飞镖前放声尖叫,把随身侍女吓得在一旁合着她主人的声线呜呜啦啦的叫着,挤眉闭眼的。

    抛开这让人后背发毛的尖叫声,知安发现自己有点好奇她们是怎么能把自己的脸缩成一团的。

    怀瑾本身听力就比较敏锐,这女声二重尖叫对他来说简直就如灾难一般。实在没忍耐住的往石桌上一拍,虽然毫无声响,但是一旁的知安看的一清二楚。

    暗道一声“不好”,知安一个转身便向后退了几步,衣袂翻飞间只见支撑石桌的四根柱子一齐开始向外崩分,石桌的桌面整整齐齐四平八稳的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沉重闷实,瞬间就阻止了那噪音的来源。

    一时间,宝春园内鸦雀无声,平时爱叽喳的那些鸟儿们也自动消了音。

    “……”

    知安有些无语,就一定要用这么费钱的方式耍帅吗!

    拍完桌子,怀瑾有些惊奇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怀瑜给他下的药劲终于下去了,试着动用了身体里的内气,发现不再是被下了药那个状态,脸色终于缓和了点。

    动了下脚想用轻功,转念一想又怕药劲没有完全消失,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太难堪了,于是便乖乖的走过去,把自己潇洒丢出去的飞镖一个一个的再回收。

    “咳咳……”

    凉亭外的少女终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拉起袖子掩住自己有些羞红的脸。但见侍女仍然在制造噪音,恼羞成怒的举起手就朝着侍女拍了过去:“叫什么叫,还不快住嘴!”

    侍女被少女打醒,哭丧着脸委屈的缩在一边。

    见怀瑾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刚才隐约听见的一声冷哼,少女的心里有些恼怒,但脸上表情仍然端的平稳,并没有将不悦表现出来。

    稍稍整了整衣衫,微微一福,姿态盈盈地说道:“时烟给夏总管,怀瑾公子请安,见过二位公子。”

    怀瑾一贯的不爱说话,对着时烟微微颔首算是答礼。知安拱手,对少女稍稍弯腰,行礼道:“二小姐有礼了。”

    这位二八少女便是夏府的二小姐夏时烟。

    二小姐并不是夏老爷和夏夫人亲生,是夏老爷的弟弟夏二老爷的独生女儿。当年夏二老爷与家人赌气从夏家离开,从夏家的老本行生意绸缎庄做起,说要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才开始夏老爷不放心,私下帮衬着,夏二老爷的生意也算小有起色。置下了房产,娶了夫人生了孩子,便是这夏时烟。

    在一次生意中,夏二老爷生意上的一个合伙人不小心说漏了嘴,夏二老爷盛怒之下来夏府大闹一场,与夏家彻底撕破了脸皮。夏老爷无奈,顺着他的意思将夏二老爷的生意中夏家的人马全部都抽了回来,夏二老爷的生意一下子就揭不开了锅。

    夏二老爷的生意伙伴也都是看在夏家的面子上,见夏家不再支持夏二老爷,纷纷也都与他解除了生意关系,这情形更是雪上加霜。夏二老爷一个气不过,自己就倒下了。

    夫人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生意更周转不过来。夏二老爷的病是一天不如一天,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母女俩坐在床边以泪洗面,夏二老爷心痛时烟尚处年幼,他走后无人照顾,一口气吊着怎么都不咽下去。

    最终,夏老爷还是看不下去了,收购了夏二老爷的绸缎庄更名为绮锦庄,将夏二老爷连同母女二人接近夏府,住在了夏二老爷从小就生活的清溪苑,请了全涅阳城最好的大夫来给夏二老爷治病,却无奈夏二老爷最终西去。

    夏二老爷走后,夏夫人怜惜年幼的时烟,便让二夫人和时烟留在府里住在清溪苑里,把时烟当自己的亲女儿一样供养着。

    知安对人一向温和有礼,很少有人能对他生得起来气或者与他结怨,倒是怀瑾除了对怀瑜和夏时夕态度好点之外,就只有夏老爷和夫人才能让他的态度略有不同。

    夏时烟一直都很在乎自己不属于那些能让怀瑾区别对待的人这件事情,老爷夫人就算了,怀瑜是他亲妹子也就作罢,她夏时夕何德何能让江湖排名前三的高手围护左右?!

    怀瑾对她态度一般,她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善茬,装作一脸关心的样子凑上去对着怀瑾细细的研究一番,一言不发。弄得怀瑾一头雾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紧紧皱起的眉头明显的表达了他的不悦。

    感觉快到了怀瑾忍耐的极限,时烟终于开口道:“外表看起来无碍,怀瑾公子的身体真的没问什么问题吧?”

    突然这么发问,怀瑾目光略带些疑惑的看向夏时烟,却在她一转眼的眼神中看出了戏谑。

    知安虽把全程都看在眼里,却也不明白这二人到底玩的是个什么把戏,不想让气氛变得太尴尬难以收拾,便替怀瑾开口问道:“二小姐这话是何意?”

    夏时烟定定的与怀瑾对视了一下,随后低下头去向后退了几步,做出一副最贤良无害的样子,脸带微笑的朝着知安说道:“今日清蝶告诉我,她听府里其他下人说怀瑾公子在习武时无缘无故从树上掉了下来。时烟想着怀瑾公子武功高强,平时习武的地方定是我等弱女子无法触及的地方。平路上走着平摔一跟头都觉得痛的慌,更别说是那等高处,生怕怀瑾公子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脸上又变成了释然的笑,转向怀瑾说道:“如今亲眼见着怀瑾公子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还有这等力气向我展示绝佳的功夫,是时烟鄙陋,以我等弱女子的体质妄加比量怀瑾公子了。”

    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在外人听来既是对怀瑾充满了关心,又知书达理,真真是大家小姐的典范。

    可怀瑾这俩人是一个赛一个的聪明,画外音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哪壶不开哪壶的说早上被怀瑜下药掉下树的事情;隐射他一个江湖大侠不做,缩在夏府里无所事事;说他是皮糙肉厚的糙汉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一点事。

    怀瑾的脸色随着夏时烟每一句话的出口降低一度的气温,等她将这一套的话说完,整个脸就像结了一层冰霜一样。这要放以前,一定已经用这人的血为她说出的话付出了代价。

    眼下已不是从前,怀瑾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对生命再无所谓,这也是他和时夕的约定。何况夏时烟在夏家的身份也是他不可以轻举妄动的一点,怀瑾努力收敛散发的杀气,盘虬暴起在手背皮肤上青筋泄露了他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夏时烟站的离怀瑾最近,自然怀瑾气场的变化她感受的最为清楚。越来越深的凉意,她本身没有继续说完的勇气,直到怀瑾的杀气最浓的时刻,她全身簌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要离开脖子了似的。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杀意一点点的被收回,夏时烟的那阵恐惧过后,却是更胜的怒意。

    他怀瑾凭什么可以这么对待我夏时烟!

    怒火中烧中能尽挖苦之事,拿捏的就是怀瑾不能与她计较的分寸。他在府里算是夏时夕的人,若怀瑾伤了她,她就更有文章可做。

    饶是知安圆滑会事,这场面不论说些什么都是尴尬。念着夏时烟好歹是夏府二小姐,怀瑾的面子折了一会儿私下还好说一些,暗暗地忖度了一下,笑呵呵的出来打圆场:“二小姐果然是心思细软之人,多劳小姐挂心,怀瑾练武的,摸爬滚打惯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

    “如此便好,是知安公子太过客气了。”

    夏时烟朝知安福礼,身段控制的极其好,姿态聘婷却又感觉柔弱无骨,看过去就是叫人揉在怀里心疼的温柔乡。在低眉顺眼其他几人又看不到的时候,一边的嘴角不经意的勾起,讥笑一闪而过后瞬间消失不见。

    怀瑾见知安已经在二人间做出选择,也算是完美的圆了场,当即便不想再多呆,便向知安说道:“你们先聊,告辞。”

    说罢对着知安抱拳,待知安点头示意之后迈开修长笔直的腿,大步生风的从凉亭走离。路过夏时烟的时候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的擦肩而过。

    没想到还没走出凉亭便被人叫了住。

    “哟,凉亭这边这么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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