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只能跟着你了呢,深谷桑。”幸村看着深谷夜的背影,状似无奈地说。

    “其实,幸村君先回去也没关系,或者去找网球部的其他人也可以。”深谷夜随口建议道。

    “母亲是绝不会允许我现在就回去的,而我也一向拿她没办法;至于网球部的其他人:真田要训练剑道,柳去探望朋友,仁王和柳生去买变装工具,丸井去吃新出的蛋糕,桑原回老家了,切原去打游戏了;总结下来,每个人都有安排,而且,我也好奇深谷桑有什么事情要办。”幸村堵住了深谷夜的所有退路。

    深谷夜和幸村的眼睛对视几秒,然后向和幸村母女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吧,先去吃饭,幸村君,有什么推荐吗?”

    “我都好,深谷桑决定吧。”幸村与深谷夜并肩向饭店走去。

    一路上,深谷夜极少主动说话,都是幸村问,深谷夜时不时回答一两句,幸村对她的回答也不甚在意,只是想要减少尴尬,虽然尴尬完全没减少,至少幸村是这么认为的。

    简单的吃过饭后,深谷夜依旧不发一言,轻车熟路的在街道里穿行,幸村也不再试图改变气氛,沉默的跟着她走。

    走了不到半个小时,两人来到一家乐器行。

    推门而入。

    “阿夜,你来了啊,昨天我还想差不多到日子了,你也该来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坐在柜台后,看到来人,愉悦的和她打招呼。

    “前川老师,今天也拜托你了,”说着,将小提琴递给老人,“还有松香又没有了,所以也麻烦你了。”深谷夜微微一笑,礼貌而尊敬的拜托他。

    “好好,都交给我吧,钢琴抬到二楼了,音也调好了,你过去吧。”前川说完就进入一个小房间了。

    “咦?阿夜,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啊!”一个长相清秀,穿着休闲的女人走出来,气质上看得出,早已步入社会。

    “嗯,我先上去了,和往常一样就好,优子姐,”深谷夜没再理会幸村,自顾自的上楼了。

    “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你和阿夜是什么关系啊?你可是她带到这里的第一个男生!”优子看到跟着深谷夜一起来的幸村,十分讶异,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接着介绍,“我是前川优子,你和阿夜一样,叫我优子姐就好。”

    “优子姐,你好,我是幸村精市,是深谷桑的同学,今天只是在街上偶然遇到,闲来无事就跟过来了,希望不会打扰你们。”幸村简略的回答。

    “这样啊,”优子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幸村,回过头又问,“幸村君想喝些什么?红茶可以吗?”

    “可以,那就麻烦优子姐了。”

    “那你随便看一下吧,楼上有沙发,你也可以去休息一下,小提琴的保养时间可不短!”接着,进入茶水间。

    幸村微颔首答应,便开始在店里闲晃。

    这家乐器行不像商业街上为了吸引顾客,装潢得富丽堂皇的名品店;而是十分古典,到处充满了古典西洋乐器所特有的优雅深沉的气氛,就连外面的牌匾都是五线谱和谱号,墙上、柜子了,各种弦乐器和管乐器,有全新的、也有二手的,都保养的很好。

    沿着店铺中央复古的旋转楼梯上楼,越往上,音乐声越清晰,到了楼梯最上层,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架纯黑的三角钢琴,此时深谷夜正坐在琴凳上,琴声悠扬。

    此刻的深谷夜,黑色的风衣早已脱掉,随意的搭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深紫色的衬衫领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白皙的锁骨,袖口的扣子同样解开,袖子挽到手肘上方,黑色的长发依然被发带束好,自然垂于脑后,只是头上的南瓜帽早已取下。

    深谷夜依旧双眸微闭,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中,不曾理会幸村。

    幸村坐在茶几后的沙发上,正好面对深谷夜的侧面,隔着钢琴的对面是落地窗,阳光透过玻璃,洒落满地。

    深谷夜就处在这光芒之中。

    从悲怆的《暴风雨奏鸣曲》到轻快的《小狗圆舞曲》,再到温婉的《圣母颂》,幸村并不能清楚地说出的三首曲子的名字,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三首曲子所表达的不同情感。不同于那些机械的演奏钢琴的人,这些情感是从演奏者与乐曲的共鸣中产生的,幸村静静倾听,可以清楚地看到,深谷夜时而眉头轻皱,时而微笑,时而柔和,那是真正沉醉于音乐的人,才会有的表情。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在这个小小乐器行的二楼,一人独奏,一人倾听。

    拿饮料上楼的前川优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本来就都是俊男美女,引得她一瞬间失神。回过神后,不由得会心一笑。

    沉醉于音乐中的阿夜的魅力,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不是吗?

    “幸村君,你的红茶。”优子把两杯饮料放在茶几上,把装着红茶的杯子推到幸村面前。

    幸村从音乐声中醒来,拿起茶杯,“谢谢优子姐,红茶很香!”同时附赠一个儒雅的微笑。

    “幸村君不必客气,”优子也看向深谷夜,“曲子很好听吧?”

    “应该不只是好听,……,嗯,还有一些打动人心的地方,让听的人不自觉沉溺其中,”幸村思索着回答,“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可能说的不对,请见谅。”微笑着补充道。

    “嗯嗯,”优子摇摇头,再次打量了一下幸村,“我以为男生都是粗线条的,不过,你很敏锐。”

    “大概是因为我喜欢美术的关系,艺术总是有一些相通的地方,不是吗?”

    优子不置可否,重新看向深谷夜,没再说话。

    幸村也再次看向光影中的那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乐曲的感觉变了,不再是随着曲目改变,而是都变成了一样的情感。

    “咦?这些曲子是哪位音乐家写的,我过去都没听过。”幸村疑惑的问优子。

    “听着这些曲子,你有什么感觉?”优子没回头,不答反问。

    “……如果没感觉错的话,是怀念。”幸村沉思一会儿,坚定地回答。

    “这些是阿夜过世的父母创作的,只是没公开,”优子看了幸村一眼,拿起自己的茶杯,捧在手心里,“你应该多多少少听说过,或许你一点也没听说过,但五年前那场发生在雷雨夜晚的车祸,可是很轰动的,因为古典音乐界的天才和他的妻子死于那场车祸,那不仅是日本一个国家的遗憾,更是整个世界音乐界的遗憾。”

    幸村边听边回想五年前发生的比较轰动的大事,问道,“就是那个18岁就获得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冠军、拥有绝对音感的钢琴天才?”

    “没错,”优子摩挲着杯壁,“只可惜英年早逝,我祖父,就是正在保养小提琴的店长,欣赏他的才华,成为他表演时的专门调音师,因为那个意外,不得不提前退休,开了这家乐器行。”

    “如果深谷桑的父亲是这么出色的人,那深谷桑怎么会和深谷家断了联系,深谷家也不会放任直系血脉流落在外,不闻不问吧!”幸村虽然这样问,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对别人家私事的那种八卦和探究,只是像聊天气一样,云淡风轻。

    “确实,深谷夫妇去世时,深谷家确实插手过她们两姐妹的生活,但就在处理完葬礼后,深谷月大病了一场,整整半个月,好转后,不知道在本家经历了什么,性情大变,从乖巧可爱变得傲慢骄纵;而阿夜则是从深谷家消失了,整整三个月,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再出现时,是在升学考试上,那之后,两人搬回神奈川,再没有和本家联系。没有人确切的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当是本家放弃了这两姐妹。”

    此时,一曲终了,钢琴盖“啪”的一声合上了,在这一瞬间的寂静中,分外响亮。

    “优子姐,在本人面前谈论她的私事,不太好吧。”深谷夜向茶几走来,说着状似指责的话,面上却毫无指责之意。

    “阿拉,我刚开始说的时候,你没制止,我以为你默许了呢!”优子嬉笑着调侃。

    “确实没那个必要,稍微调查一下,就能发现的事,即使你不说,他也会从别的渠道知晓。你说是吗,幸村君。”深谷夜拿起茶杯,斜倚在沙发背上,抿了一口黑咖啡后,抬眼直视幸村。

    “深谷桑的眼睛很漂亮,为什要用眼镜遮起来呢?”幸村轻描淡写的转换话题。

    “明知故问,这和你温柔和善的表象,不是一样的道理吗?这个话题,转换的不是很好啊,幸村君。”

    “没想到被你发现了,不过,我确实是突然感到好奇才问的。况且,我也不是刻意伪装,对大部分人来说,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我都是一个对人友好和善的人。”

    “真是不好意思,原来是我误解了,误以为幸村君是个疏离冷漠的人,很抱歉。”深谷夜低头看着手中的黑咖啡,毫无歉意的说。

    “没关系,总是有些人会对我的言行产生误解,但只要说开了,就好了。”幸村话锋突然一转,“深谷桑刚才那些话的意思是,你是一个冷漠的人么?”

    深谷夜轻晃着茶杯的手一顿,又恢复原样,“是。”冷淡而没有任何波动的一个字。

    气氛瞬间僵硬。

    原本一直饶有兴味的看热闹的优子,也不由得苦笑起来。

    还真是直接啊!

    幸村也没有想到深谷夜会这么干净利落的承认,不由得一怔,正要接着说,就被做完保养工作的前川老人打断了。

    “阿夜,你的琴保养好了,你试一下,看有没有问题?”前川老人提着小提琴走上来。

    深谷夜放下茶杯,走上前接过小提琴,答应一声。

    拿起小提琴,先简单的拉了几个音节,接着拉了一首《圣母颂》。

    悠扬的琴声,残留的咖啡香和茶香,构成了幸村对那个下午最后的记忆,久久不曾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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