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蓝港放下窗帘,回头看着坐在书桌上陷入沉思的陆老太太,有些头疼的说,“白祈玉还没回去,现在都半夜一点了。”

    那个男人虽然统一把乔旎旎留下,但自己也没走,把车停在他们家花园里,他靠着车门抽烟,落了一地的烟头撄。

    “我就想不通了这个白祈玉,我后来也没拦他,就不能直接带走么……还有这个乔旎旎,演得是哪一出,居然管我叫……”他说着,继续不解的看着夜色中楼下男人手里猩红的烟头,

    “还是说现在情侣吵架,都流行这么玩儿?”

    陆老太太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把老花镜放下来,放在桌子上偿,

    “不知道,谁知道呢。”

    “奶奶,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大雪呢,这个男人为什么不进车里等?”

    “笨,他那个角度可以看到她的卧室。”

    虽说拉着窗帘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而他就像得了偏执的病一样,非要看着才能安心。

    “行了,老太婆我晚上不能熬夜,你一会儿叫个人给他送个雨伞和貂皮大氅吧。”

    陆蓝港抿唇,“这些他车里肯定都有的啊……”

    “臭小子废话怎么那么多?他现在在陆家,陆家出点心思关心关心怎么了?”

    陆蓝港,“……”

    他的奶奶,脾气暴躁归暴躁,然而这些老规矩老礼仪,还是非常到位的。

    “得嘞,您早点儿休息吧。”

    ……

    陆老太太离开书房,就在佣人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是很中式的装潢,她关了门,把佣人请出去,只亮了床头一盏小灯。

    她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不大,刚好小臂能抱满,上面的人是她的丈夫。

    陆老先生离开她已经有四十年了,他们的儿女离开她也有十多年了,陆蓝港和她彼此都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年轻时为了守住丈夫在世打下来的江山,她在股东和商场厮杀了大半辈子,当然也沉默寡言了大半辈子。

    孤独了大半辈子。

    以前忙得没有时间精力去品味孤独,然而近期这种孤独却愈发猖獗了起来,时不时就要拿出自己老伴的照片看上一看,

    刚才她看到了乔旎旎和白祈玉的那一幕幕,突然又觉得悲伤了起来,

    “老伴儿啊,咱们家都多少年没见过年轻人谈恋爱了啊……”

    陆老太太坐在床头若有似无的叹气,苍老满布周围的手指,拂过镜框里的那张脸,

    “如果你还在,也不知道咱们两个谁先老得快……”

    “咱们两个老家伙老了也就算了,可惜今天那个姑娘……”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乔旎旎是个什么情况,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是什么病,因为她自己这几年也是这样。

    “不过你还是先走得好,要不然天天照顾我,多麻烦啊……”

    想起白祈玉刚才那个处境,也确实让人黯然神伤。

    也许在这个快节奏人情冰冷利益之上的时代,年轻人都已经不太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说法,他们可能都会好奇不解,堂堂cl总裁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干嘛非要被一个痴呆、连自己男人都能搞错的女人折磨得死去活来——更何况,他还那么年轻。

    可是陆老太太心里却明白得很,有些事情,非要摊上了才能感同身受。

    有些人,只要遇到了就赔进了整个人生。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夜色中,她把自己丈夫的遗照紧紧抱进了怀里,

    “老伴,你还是那么年轻,我却老了……”

    ……

    陆老太太一夜无眠,同样无眠的还有站在楼下大厅等了整整一夜的白祈玉。

    佣人很快给他送去了雨伞和大氅,他道了谢,但并没有把伞撑起来。

    任凭雪染了衣领和眉梢,雪花被路灯反射着蓝色的幽光,他的烟头一片猩红。

    大概等到五点钟的时候,别墅里的下人都起床开始准备了。白祈玉掐了烟,长腿信步走进去。

    “白……总。”

    管家看他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

    “天亮了,我接她回去。”

    “这……”管家摸了摸鼻子,“这恐怕得等老太太和少爷醒来再说……”

    “我说过留她在这里一夜,她醒来看不到我会闹脾气,”白祈玉冷淡的说着,夹杂着室外零下的冰雪之气,由内而外萌生出让人脊背发凉的赤寒,

    “如果她发脾气,你们担待不起。”

    确实,乔旎旎不算是个好脾气的主,虽不会像苏暖玉那样烧杀打抢毁天灭地,但骨血里毕竟继承了她父亲阴冷狠戾的部分,圈子里的人向来对她还是比较忌惮。

    虽然说,她不会也不能对陆氏怎么样。

    但是以她的精神状况,会误以为是陆蓝港趁她神志不清带回家猥-亵,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有之前心理阴影在那里,到时候是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的。

    管家一时有些进退两难,但对面好歹也是堂堂cl的首席,只要他想硬闯,哪怕现在站在这里的是陆老太太也丝毫没有办法。

    他很快就识趣的没有再拦了。

    白祈玉上楼,很小心的把乔旎旎从侧卧里横抱出来,她还沉沉睡着,身子上盖着白色的羊绒毯,

    很快就到了暖和的车里。男人没有急着发动,想让她继续好好睡一觉。

    他知道因为四年前在维港上的那件事,让她一直心有余悸,所以每次在陌生的地方醒来,或者醒来时房间里有陌生的男人,她都会很害怕。

    所以他一大早就把她抱出来了。

    外面的雪纷纷扬扬,大概六点钟的时候雪就停了,又过了一个小时,天亮了。

    车里没放遮光,乔旎旎皱眉醒过来。

    “我怎么……在这里?”

    “北京昨晚下雪了,我抱你出来看看,”白祈玉风淡云轻的说着,侧过头来看她,“这样你一醒来就能看见了。”

    “喔……”乔旎旎点了点头,“那这是初雪吧?”

    “是的。”

    “听说初雪一起牵着手走完一条街,会走到白头呢。”

    她无心的一句话,却在他心里漾开一种难以名状的波澜,

    万籁俱寂,然后是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

    乔旎旎这才发现好像不在紫府或者医院的院子里,问,“这是哪?”

    “离民-政局近的地方。”

    她,“……”

    白祈玉这次没问她同不同意,而是直接拿好了证件资料把车子停在了民-政局门口。

    乔旎旎登时一个头变两个大。

    “白祈玉,为什么一定要领证,我们现在结不结婚有什么区别?”人都到民政局门口了,她总不能现在发脾气,何况再闹也没意思了,

    她说到底还是本能排斥的,排斥这种和别人“拴在一起”的感觉。

    “既然你说了没什么区别,”男人靠着椅背,眯眸浅笑,“那就去领,领了你才不能和别人跑。”

    乔旎旎,“……”

    他也不想想,她能跟谁跑……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脱离她掌控,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只有在进门之前,她才有些好奇的问,

    “昨天下午,我回医院了吗?”

    白祈玉拿着车钥匙的手一停,“怎么了?”

    “从酒店出来以后我去哪了?”

    她发现那段记忆又是模糊。

    “你玩完后,我给你打电话,”白祈玉说着揽着她的腰往门里面走,“然后我在马路上把你接走了,你昨晚睡的很早。”

    “是吗?”乔旎旎半信半疑的跟着他走进去。

    虽说她昨晚睡得很早,但莫名的身上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这种疲惫也驱使她鬼使神差的完成了他们的结婚手续。

    傍晚的时候,整座城市又开始下雪了。

    虽说乔旎旎是自带氟利昂高冷如冰箱的存在,但她本人却不太喜欢寒冷的天气,所以领完证后拒绝了白祈玉在外面用餐的提议,第一时间回了紫府。

    紫府的院子里有积雪,男人觉得她走路不方便,直接横抱她从停车场走到别墅正门。

    乔旎旎整个人缩在他怀里,手指下意识的攥紧他的衣领。

    “我们这样,倒是挺像古代抱新娘子进门。”

    “可是天气太冷了。”乔旎旎淡淡的说。

    而且素白素白的一片,看上去一点也不喜庆。

    白祈玉似乎猜测到了她的念头,抱着她脚下的步子一停,四周打量了一下,

    “是应该布置布置。”

    “不用了,这些都是虚的。”

    他低头看她,琥珀色的眸子卷起幽深的漩涡,“你倒是淡泊得很。”

    “我一直这样,你放我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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