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妃交待的事很快便办妥了,包括那只平安符。记得以前,娘也曾为了爹到寺庙里求过,说是有了这个,便会逢凶化吉一切顺利。想想近些日子愉妃所遭遇的种种不幸,宛兰只觉得一阵心疼。

    “佛祖可一定要保佑娘娘啊,保佑娘娘平平安安,能再得龙子!”她暗暗念叨着,然后将那只符袋小心翼翼的搁进了怀里。

    走出寺院,她忽然想起才带来的那把伞已给愉妃带了回去。雨仍在绵绵续续的落着,若要问寺里借把伞也是不难,只是——心里就是有一种焦急的因素,让她恨不能即刻就回到行宫去。至于为什么,她却不愿多想,只是紧紧衣襟,便往雨中踏去。

    石径并不宽,还有些陡,两侧的树木更是荫郁得象重重帘幕,将外头大部份的光线都阻隔住了。下山原本就比上山时要难些,更何况是在这样绵延的雨季里。

    宛兰不得不放缓了脚步,小小心心的的拾级而下。幽静的树林里别有一种奇异的气味,清幽幽嫩生生的,直沁心脾!树上时不时的有水珠子落下来,头发、衣裳很快便被润湿了。但宛兰却一点儿也不在乎,反倒生起一种调皮的意念。终于,她忍不住攥住顶上的枝叶用力扯了扯,顷刻间,满树的水珠儿如急雨般的坠落,把许多熟悉的感觉一并都带了下来。

    她不由的兴奋起来,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她仍是当年那个在雨中戏耍的小女孩!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回头而望,除了从半山坡上滚落的几颗小石子外,再没见别的动静。正疑惑着,身旁的树上骤然洒下一大片的水珠儿来,宛兰一惊,猛的又循着声音去瞧,原来是两只小松鼠正在枝头上追逐着,眨眼间便又从这棵树窜到那棵树的枝头里去。

    宛兰不禁摇头轻笑,想想自已从不是胆小之人,今儿个怎么就叫这两只小东西吓破了胆?真是!

    谁想刚吁了一口气,那种奇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然后,更多的石子从半山坡上蹦落下来,大大小小的,有的甚至有拳头那么大,宛兰避之不及,被几颗砸中了腿腹,疼得她差点要跪下去。慌乱间,又听得“哗”一声响,几捆捆得结结实实的木柴从山坡上横冲直撞的滚落下来。宛兰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仓猝之间,她本能的转身就往山下冲,怎知她的脚踏了个空,在尖叫声还未从喉间冲出之前,整个身子已完全失控的从石级上往山下滚去。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连疼痛仿佛都感觉不到了。只是昏乱的一路往下滚去,一下又一下的撞到什么,天地万物都在不停的旋转着,耳边是越来越近的嘈杂声。就在她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惊呼声。接着,有个人影飞快的从她的身旁掠了上去,她感觉到自已的身子被下面的一双手捞住又抱到了一旁。

    “姑娘——姑娘——”有人在她的身边轻声的唤着。

    宛兰昏昏沉沉的张开眼睛,恍惚中,她看到了一张面孔在面前晃动着。

    “姑娘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她听到那人问。

    “嗯……我……”她动了动,一阵剧痛让她的意识渐渐清晰了起来。噢,那些滚动的石子……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还有——眼前这张陌生却充满了关切的脸。她挣扎着坐起来,可是刚一动,浑身就如散了架似的,疼得她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大哥,我去四处查看了一番,那几捆木柴是从上面那个坡上滚下来的。”一道人影从上面下来,语声清朗。“真是奇怪,这儿一向太平,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照我看,应该是有人存心要……”话到此,他忽然移开话题,放缓了声气问:“姑娘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一直扶着她的那个男子也忙道:“是啊,你看看,千万别伤到了筋骨!”

    宛兰咬着牙站了起来,双腿仍颤抖得厉害。她试着动了动手脚,还好,虽然满是痛楚,但它们还在,自已的感觉也还好。“应该是无大碍!真是多谢两位大哥了!”望着他们,宛兰感激的说:“今儿个若非你们,我怕就没命了,请两位恩人受我一拜!”说着,她弯下腰就要跪下。

    那两人见宛兰这样竟吓得一下子手足无措了起来。执意拦住她,嘴里直叠声的道:“姑娘快别这样,姑娘快别这样……”说什么也不肯受。

    宛兰拗不过他们,无得作罢。言谈之中,这才得知才扶着她的那位叫黄五,年轻的那一个叫周海,两人俱是这山下的村民,每月的这一天他们都要上山给毗卢院送粮食。宛兰暗暗的都记在了心里,只待将来有机会以报大恩。

    那周海一直在打量着宛兰,对她似是极为兴趣。“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他好奇的问。

    “噢!”宛兰微微一笑,顺口答道:“我原是陪着主……”她忽然想到应该有所顾忌,可又不愿对救命恩人撒谎,于是便改口道:“原是陪着我家夫人来敬香的,才家中突然有事夫人先回去了,临走时交待我办些事,所以我便迟走了些。”

    那两人听了她的话,竟相互对视一眼,面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可是,”周海疑惑道:“这些日子不是——”

    “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下雨,”黄五忽然接过周海的话,呵呵笑道:“你们冒雨来敬香,一看就知道是个虔心向佛的人家。”

    宛兰笑了起来。又听黄五问:“我们这儿常有一些京城来的香客,听姑娘的口音,你们应该也是从京城来的吧?”

    “虽是京城来的,可是,”宛兰讶异的瞪大了眼睛,“可是我却是扬州人哪,怎么,我的口音变了么?”

    黄五还未答话,一旁的周海却发出了一声惊呼。“哦?是么?我们的祖籍也是扬州呢!

    “啊!”宛兰的眼睛蓦的亮了起来。从未想到能在这儿遇上同乡,还是自已救命恩人,一时间她高兴得把回宫的事忘得一二干净,只满心兴奋地与那两人家常了起来。黄五与周海也极是高兴,告诉了宛兰许多他们见过知道的事情,同时,他们也表现出了对北京城好奇心。

    宛兰久居深宫,知道的却不多,所幸他们很快便把话题转移到当今圣上乾隆爷的身上。

    “姑娘你住在京城,不知道有没有见过天颜呢?”黄五看着她,寻思着问道:“不知道皇上是不是长得与我们这些普通人一个样呢?”

    宛兰“扑哧”一笑,几乎冲口就说道:“怎么会不一样?也是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张嘴,只不过比我们这些人个子稍稍高一些,”噢,脑海里的那个模样怎么会那样的真切呢?宛兰抿嘴笑了笑,喃喃又道:“眼睛亮一些,眉毛浓一些,神态也——威严一些!”

    “难道姑娘见过皇上么?”周海问。

    宛兰猛的意识到自已失态,掩饰的笑了笑。“哦,曾远远的见过一次。”生怕那两人起疑心,她忙移开话题:“听我们夫人说,皇上已到了南京,过些日子还要太后娘娘一起到这毗卢寺进香呢!到时,若运气好的话,你们说不准就能得见天颜了!”她轻快的说着,却没有瞧见,那两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的亮了起来。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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