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云爸爸单位发了一箱青蟹,想着这是云暖外婆爱吃的,便分了一半让云暖给外婆送去。

    云暖虽然一直觉得外婆的钱想给谁就给谁,这是外婆的权利与自由,但外婆从小看着她长大,却仍觉得张皓轩的事是她使的手段,说她不寒心那肯定是自欺欺人。

    她知道老爸这样做,是存了修复关系的心,可她毕竟年轻,有些委屈不是短时间能调整好心态,自我消化的。

    外婆看到云暖像是压根不记得上次的不愉快,拉着她的手,笑得眼角的皱纹汇集成一簇兰花:“外婆以前就觉得宝仪和小画特别般配,小画这么好的孩子,娶了别人我还真舍不得呢,你好好帮帮你的妹妹。”

    她刚刚得知宝仪的新目标是骆丞画,想到之前的愿望很可能成真,就喜不胜喜:“虽然他那个女同学也很不错,但人都有私心,外婆有你们两个外孙女在,总想着要能亲上加亲的该多好。这下好了,终于能实现了,你不知道外婆心里有多开心。”

    云暖勉强笑笑,心想前脚骆丞画才说把他们的事告诉了宝仪,后脚宝仪就告诉外婆她喜欢骆丞画,既然想亲上加亲,怎么从来没考虑过她呢?

    “这么大的青蟹,我打电话给宝仪和小画,让他们过来尝尝鲜。小暖,你帮外婆去买点他们喜欢吃的菜。”外婆兴高采烈地交待完任务,扔下云暖打电话去了。

    云暖一点不想看到那两个人,可心里偏偏有个声音小小的、却绝非微弱的怂恿她留下来。她不想凑这个热闹,又忍不住想看这个热闹,推辞的话都到了舌尖,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

    云暖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去菜场,幸好农村的马路没什么汽车,有惊无险。

    云暖是高中时才学会自行车的,车技一直不好。小学离家近,她都是走路上下学。初中和骆丞画同校,虽然一个在初中部,一个在高中部,但骆丞画每天都会接她上学送她回家,风雨无阻。高中远了,要转车不说,晚自习后其中一班车停开,她就只能骑自行车了。

    刚学会自行车那会儿,总有一帮男生爱跟在云暖后头,笑话她骑的是八字线。何哲就是那时出现在她身边的。他那时总是与云暖并排骑车,逼得云暖没办法骑八字。

    就云暖那车技,一有人靠近她就紧张,一紧张她就控制不住车把手,有次她连撞了何哲好几下,把他撞翻在地后,她晃来扭去的反倒没有摔倒。因为这件事,何哲被后面跟着的男同学足足笑话了一个学期。

    后来云暖车技稍好,何哲就转而捉弄她。并排骑着骑着,他会一直往云暖这边偏,偏到云暖都要撞上路旁的香樟树了,他还不罢休,看到云暖每每吓得狼狈跳车,他就一脚支地、一脚踩在脚踏板上,得意的大笑。

    云暖虽然恼他,但这却是两人友谊的开始。

    .

    宝仪爱吃海鲜,外婆爱吃肉,骆丞画则爱吃鱼。云暖不善长家务,云妈妈虽然唠叨,却极勤快,家务向来一人全包,云暖和云爸爸在家几乎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好在她之前在骆丞画那里积累了不少经验,骆丞画过来时,她正把杀好的鱼拿出来,准备清洗。

    听到汽车的声音,云暖本能地扭头,看到那个衣冠楚楚下车来的身影,再看手里那条血淋淋刚死不久的苦命鱼,她忽然觉得自己挺犯贱的。没有鱼的晚饭,有些人想吃就吃、不想吃拉倒,关她屁事!

    这样一想,云暖顿觉手里的鱼无辜起来。原本它说不定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的。那鱼而似乎感应到她的心思,居然回魂扑腾了两下。云暖不备,乍惊之下甩手,鱼摔回水盆,溅得她一脸血水。

    骆丞画快步过来替她擦脸,面有愠色:“你在做什么?”

    云暖是最不喜欢洗鱼的。以前两人一起做饭时,他从没舍得让她洗过鱼,这会儿看她自虐,哪里能不心疼不心急。

    云暖冷了骆丞画好几天,有些事有些话说开了,她心里反而憋屈起来。就好像当年硬咽下去的难过与委屈根本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横亘在心底多年,终于得见天日爆发出来。

    这会儿听骆丞画这么说话,她顿时没好气地捞起鱼砸进垃圾筒:“买鱼喂狗!”

    骆丞画哭笑不得:“这里哪来的狗?”

    云暖呵呵冷笑:“没有吗?那要不你把鱼打包,拿回家喂拖鞋?对了,拖鞋是不是该改回名字叫乐乐了?”

    正说着,就见外婆听到声响,笑咪咪地出来迎接她的干孙子:“哎呀,小画来啦?来来来,赶紧进来坐啊,饭还没好,你先吃点水果。”

    把骆丞画赶进屋后,外婆一边把洗干净的菜端进去,一边叮嘱云暖:“你赶紧给宝仪打个电话,问问她到了没有,小画都来了,她这么磨磨蹭蹭的怎么就不懂得把握机会呢。”

    .

    宝仪一小时后才到。

    云暖动作慢,从买到洗再到烧,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宝仪到时,她刚把汤端出来。

    一桌子的菜云暖却只摆了三副碗筷,外婆奇怪:“怎么少了副碗筷?”

    云暖解下围裙挂回去,解释:“外婆,我还有事,先走了。”

    “饭都可以吃了,吃完再走吧。”

    “不了,我和人约好吃饭,现在赶过去正好。”

    云暖的借口不错,唯一的失误是忘了这是农村。外婆的新家只有一辆直达市区的车,末班六点,云暖赶到车站时已经六点半了。

    她看看手表,又看看站牌,欲哭无泪。错过这班车,再要去市区,就要到不远的镇公交总站转车。这不远但绝对不近的一段路,她要么靠11路走,要么看能不能在路上拦到一辆过路车什么的。

    云暖走了十来分钟,顺风车没拦到,倒是有辆车停在她身边。车窗摇下,骆丞画探出头来:“上车。”

    云暖不理他,继续走自己的。喇叭声在她身后响起,各自坚持。

    云暖倔强起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不然当初画没画成、衣服脱到一半她落荒而逃后,骆丞画迟迟不主动找她,她也不会忍着一口气没去找他。

    后来听闻骆丞画病重住院,辗转去了s市求医,她担心了好多天,才从外婆那里打听来医院地址,偷偷给骆丞画写了封信。没有收到任何回信后,即使心里再想念再担心再难过,她都不会再做这种一厢情愿的傻事了。

    骆丞画没办法,最后把车横在云暖跟前,亲手把人塞进车里。

    .

    一路沉默。

    小小的一方空间,骆丞画专心开车,云暖扭头看着窗外,像对闹别扭的情侣。云暖刚这样想,又赶紧掐断,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没原则?

    车子没去镇上的公交总站,直接开上省道。云暖回过神来时,车子已经快进入市区了,她冷冷地道:“随便哪里方便,把我放下就行。”

    骆丞画没有回她。云暖以为他默认了,结果车子直奔市区后七转八弯的,最后在一处庭院式建筑前停下。云暖无语:“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吃饭。”

    云暖转身走人,觉得骆丞画就是个疯子。没几步被人挡住,她侧身想绕过去,骆丞画手一伸,准确攥住她的手。云暖挣不脱,索性抬脚踹人:“一桌的饭菜不吃跑来这里,你恶心谁呢?”

    骆丞画生生受着不松手,轻声哄:“别闹。”

    他不哄还好,一哄,云暖心底的委屈忽然一下子全冒了出来:“骆丞画,你觉得这样好玩吗?一对姐妹、上下三代,一大家子的人陪你玩这场感情游戏,你觉得这样好玩吗?”

    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没出息,可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就跟失控的水龙头,一旦出来就怎么都停不下来:“你知不知道,外婆刚给宝仪买了房子,因为不止宝仪,连外婆都认定是我让苏汐拆散宝仪和张皓轩的。明明是张皓轩主动劈腿,可是她们一个个都觉得这是我为了房子动的龌龊心思。

    “好了,现在外婆知道宝仪喜欢你,她已经认定你们是一对,觉得这回肯定能亲上加亲,还一个劲地叮嘱我要帮宝仪。你要不要去告诉外婆,她的大外孙女已经和她心目中的小外孙女婿躺一张床上去了?让她觉得我为了套房子找人拆散自己的妹妹不够,还不要脸的去抢妹妹的男朋友?”

    说到这里,云暖用力抹了把眼睛,自嘲地笑笑:“对了,我忘了你一开始也以为我是为了房子接近你、追求你。”

    然后她像是突然爆发了一样,狠狠地踢了一脚骆丞画的车子,“房子房子,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下贱,为了套房子什么都肯干、什么都干得出来?外婆这样,妹妹这样,连喜欢的人也这样,我是追着你们要钱了,还是要房子了,让你们这样糟贱我!”

    云暖爱笑,从小到大,骆丞画几乎没见她生过气,稍微长大点,他就没看过她哭了。可此刻她泪流满面,情绪失控,骆丞画心疼得恨不能替她哭、替她难过。

    他想拥抱云暖,想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好好安慰,可刚伸手就被云暖狠狠拍开。云暖跟头发怒的小兽似的,竖起浑身的刺,不让人靠近:“不要碰我!说什么喜欢,说什么爱,你们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肯给我,这样的喜欢和爱,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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