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拂柳将林境背出洞穴,见天色昏暗,树木茫茫,心想:“再不找个地方,天色就要黑下来了。”林中四处奔寻,又沿着那条河往下游走去,不过数里便见河旁有一个茅草屋。

    李拂柳走到门旁,轻敲了几声,柔声问道:“有人在吗?借宿一宿可否?”连声问了几遍,也无人在。林境病恹恹伸手将门推了开来。

    李拂柳嘻嘻笑道:“原来没有人啊。”话音才落,扑鼻一股灰尘,李拂柳连忙后退几步。待到尘埃落定,李拂柳走了进去,房内除了一些稻草与一堆灭了的柴枝外,别无他物。李拂柳道:“许是哪个过路的修葺的,住一两晚。”李拂柳将林境放到稻草上,林境叹息道:“若能休息个两三年就好了。”

    李拂柳心中一凛,道:“这么严重?”林境忙笑道:“开个玩笑,你爱笑不笑。”李拂柳捡起火石,点燃柴火。随着淡淡青烟,火光渐起,衬得林境肌肤雪白。李拂柳道:“你身上可真白。”说着脱下了外衣,盖在林境身上。

    林境褪下自己被扯碎的衣裳,又穿上了李拂柳的外衣。林境不由道:“你外衣脂粉味儿好浓。”李拂柳笑道:“那我把里面的衣裳脱给你穿上?”林境并不接话,只道:“你不去给我采草药吗?”

    李拂柳在脑后一拍,道:“是了,我这都忘记了。”走了几步,又扭头问道:“这里还还是流幻门范围内,把你一个受伤的人放在这里,我也不放心,一起去吧。”

    林境冷哼道:“我懒得动了。”李拂柳瞥了瞥嘴,悲背起林境,走出草屋,往林中走去。夕阳渐尽,光线暗淡,林境的呼吸声越来越弱。

    李拂柳摇了摇背上的林境,问道:“你不会死了吧。”又想:“这可怎么交代。”林境道:“别乱晃动,我只是不想动,哪里那么容易死。”

    李拂柳道:“呐,你看我已经尽心尽力了,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不怨我。再说草药我也不认得。”

    林境道:“我认得,你瞧,那是一株仙鹤草,你快采了。”李拂柳见前面有一草神似仙鹤的头颈,便采撷了下来。又问道:“这是做什么的,长得蛮奇怪的。”林境道:“止血的。”

    李拂柳匆匆回去,将采来的仙鹤草和着水,搅碎后敷在林境出血的地方,又用破衣裳包扎完毕。李拂柳向火取暖,林境躺在稻草上左思右想。

    不多时,李拂柳肚子咕噜咕噜响,便笑道:“我去前面河边弄几条鱼来烤着吃。”踏出门外,只觉凉风习习,冰冷刺骨。李拂柳紧裹单衣,碎步来到河边。风拂堤树,月散银河。李拂柳睁大眼睛往水里望去,什么也看不清实。李拂柳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又不能走远了去抓獐子野兔,河里又漆黑一片。”

    将岸边的石头往河里乱扔一通,激起水花翻滚流动。有一黑影子在水底徘徊游动,李拂柳借着月光一看,依稀是条鱼。李拂柳喜出望外,伸手去抓,一把捞了个空。

    李拂柳寻思道:“莫不是我眼花看错了?”又借着月光一看黑影还在。这时草屋叮当一声响动,李拂柳唬了一跳,半条腿浸在水中。

    李拂柳提起湿淋淋的右脚,叫苦不迭。突然想起幼时渔夫曾说,鱼在水里游动,光线经水折射,鱼影与鱼身有变动。记不起是更前还是更后,李拂柳只掏出一把飞刀,对着鱼影子最中间的地方掷去,寻思道:“管你靠前还是靠后,总会投中你的身体。”

    刀中鱼身,鱼尾拍打着跃出水面。李拂柳轻轻一提,笑道:“这么大了,够两个人吃了,黑灯瞎火我也捞不到了。”

    款步回房,正欲进去,门边却突然多了一个小瓷瓶。林境听到李拂柳的脚步声,道:“我刚刚听到门口有响动,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李拂柳抄起瓷瓶,打开房门,又上了闩。李拂柳道:“多了个小瓶子。”递给林境后,李拂柳坐在火旁,烘干裤腿,又烤着鱼。林境接过瓷瓶,看了两眼,便拔开塞子,倒出两粒药丸吞咽下来。李拂柳目瞪口呆道:“这你也敢吃,不怕被外人毒死?”

    林境道:“没事的,这瓷瓶上粘有一张纸条,我认得是那个黑衣人的字迹,要是他害我,我早就死了。”李拂柳看着林境手中的纸条:“止血凝神,平复内伤。”李拂柳才舒了口气。李拂柳又问道:“你要吃鱼吗?我一刀切成两半,一人一半如何?”

    林境道:“我不吃。”李拂柳将鱼烤熟后,鼻子一闻,闭着眼睛道:“真香。”说着咬了一口,只觉醇香四散。李拂柳又道:“真的不吃吗?香的很。你受了伤,按理也得吃一点儿,养养身子。”

    林境不由张嘴咬了一口,李拂柳问道:“怎么样?”鱼肉才入口中,林境便想吐了出来。一手挡住李拂柳的视线,将鱼肉吐出许远。林境摇头道:“亏你吃得下,又没盐味又没油味,还一股子腥气,谁吃这个。”

    李拂柳摇头苦笑道:“你一受伤,怎么……”林境道:“不许说。”李拂柳只道住嘴,细口吞咽着鱼肉。林境叹了一口气,道:“我怕受伤。”

    李拂柳砸吧砸吧嘴,道:“谁不怕受伤,不过受了伤,便要有直面疼痛的勇气。”李拂柳将鱼整个吃完,残渣碎屑扔在一旁,望着火道:“你说无琴和兰花怎么样了?受伤了没有?真是生死不知。”

    林境道:“有什么好担忧的,若是死了,学师姐那一套,我才不为死人难过。”李拂柳呆呆道:“如果我们死了,她当真不会有半点担忧吗?一丝丝难过也没有?”

    林境冷笑道:“我们活着,她会为我们笑为我们哭便就够了,你还要奢求什么?死了她为你担忧难过,你就能起死回生?”

    李拂柳道:“有道理。”沿着裤脚摸了几把,湿气渐尽。李拂柳道:“吃饱喝足,要是有个姑娘在这里弹琴唱曲,那多逍遥自在。”林境道:“你还真是乐观。”

    李拂柳躺到稻草上,道:“还是睡罢。”林境道:“慢着,你靠着火睡的,等会儿烟味浓,呛的我睡不着。”

    李拂柳笑着将林境往里面挪了挪,自己躺在火边,道:“林公子,你还有什么嘱咐的没有?若是没有旁的事,小的先睡了。”

    林境扑哧一笑,道:“你睡吧。”李拂柳道:“你放心罢,我睡觉的时候都会睁开一只眼睛,留意情形的。你等会只顾睡便好了。”

    林境不答,将紧握在手中的瓷瓶放在墙边,满心思索这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何三番四次帮助自己?林境眉关紧锁,想不通,便弃之不想了。

    突然又想起母亲,平常在自己生病的时候,她都在一旁嘘寒问暖。还有叶初,每次都会熬一碗浓浓的药给自己喝,如果自己嫌苦不肯喝,他就会在药里放冰糖,放蜜饯,若是还不肯喝,他就会捏着自己的鼻子,灌着自己喝下去。他每次也会平静地说:“这叫长痛不如短痛。”

    记忆如云缓缓散开,林境望着破烂不堪的茅草屋。仿佛被风一吹,草屋就会倒坍。篝火无声无息燃着,李拂柳轻缓的呼吸声在身侧轻响。

    “好寂寞啊。”林境枕在手臂上,望着屋顶。突然一只手搭在林境脖子上,林境脸上登时一红,将李拂柳的手拿开。只听他呢喃道:”无琴,你到底难不难过?”

    林境心中笑想:”肯定会难过,会难过的要死。”林境想了一通,迷迷糊糊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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