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柔将阮承泽的短信反复看了几遍,像是在确认其真实性,旋即返回微博点进阮承泽的主页。

    然后,整个人呆住。耳膜仿佛蒙上什么东西,嗡嗡作响,世界都与自己隔绝。

    她眼里只能看见狭窄手机屏幕里的图文。

    阮承泽v:这是你们最爱的模样吗?感谢@曾曾真爱wuli阿泽作画,我收下了。

    配图赫然是她下午无聊时的绘图,拥着麦克风的红衣男子似要跃出纸面。

    所以,不是掉马,而是被男神翻牌了!

    脑海闪现自己哭得稀里哗啦时,阮承泽凑到她耳边的画面。

    他说:“别哭了。这样,既然是我害你客串鼻酸,演完我送你个补偿的礼物吧。所以呢,待会儿你一想哭,就想想我要送礼物给你,这样应该会高兴一些?”

    甄柔点开评论,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卧槽!我男神第一个@的人,似乎还是个妹子?!”

    “菊苣,大触,请收下我的膝盖!贴吧那么多画泽哥的作品,没有哪副比得上你,太传神啦!我要嫁给你!”

    “我屮艸芔茻,不会是泽嫂吧,我才刚刚跳入橙汁的海洋里,老公这就公开女票了?!不行,前面天台的胖友让让,我先跳!”

    “大家还是太天真,这可是泽哥后援会会长大大,曾曾女神不会真泡到男神了吧qaq,早知道我也在饭圈多坚持几年了!”

    ……

    评论太多,并且有继续见长的趋势,甄柔没有一一查看。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礼物,被偶像公开@,被肯定,这是多少迷妹的梦想。这个男人,真的很懂如何俘获人心。

    回到短信界面,她一字一句敲下自己的答案:

    “很喜欢,真的!”

    打出来又觉得太简短了,有些敷衍,遂删掉重写。

    “超级喜欢,谢谢承泽哥!”

    唔,似乎又太花痴,仿佛隔着屏幕都能看见自己跳起来的画面……

    “啊啊啊!”甄柔在床上摔成一个大字,回复男神的短信好难!

    正抓狂,手机冷不丁响起,她吓了一跳。

    竟是阮承泽打来的……

    “承泽哥?”她深呼吸,克制着内心的悸动。

    那端沉默了几秒钟,才吐出低沉的嗓音,“看你一直没回短信,是不是给你带来困扰了,对不起,是我想得还不够周全。”

    咦?男神以为自己被他粉丝轰炸,在和自己道歉?

    有了这个认知,甄柔的话再也关不住,“没有没有!我开始还不清楚状况,刚刚刷微博太高兴了才没回复,我很喜欢。承泽哥,我很喜欢。”

    像是怕他不相信自己,她强调了一遍自己的喜欢,什么矜持、克制全部抛诸脑后。

    “嗯,”男人无声勾唇,“那就好,早些休息吧,晚安。”

    甄柔:“晚安,承泽哥!”

    阮承泽将手机随意地扔在床上,走到阳台上吹风,自己是不是太反常了?

    若不是方才肖惠打电话来问他怎么回事,他都没有怀疑,只是认为这样做,作为自己粉丝的小姑娘肯定会高兴。等反应过来会不会有不理智的粉丝攻击她时,竟然立刻就拨出了她的电话。

    手中的烟条燃尽,最后一点火星子也消亡在夜风之中,他摇了摇头,回到卧室休息。

    情绪不稳,涌出奇奇怪怪的想法,看来抑郁症的药得继续服用了。

    ·

    为了不让这一场微博风波扩大,肖惠亲自联系了甄柔,让她转发那条微博,就说自己去剧组探班顺便送礼物。

    果然,热度很快平息,除了自己又涨了接近一万的粉丝外,没什么变化。

    而后,她时不时会在这个号发些阮承泽的手绘,俨然已经成为饭圈的大大。虽然粉丝不及自己的大号,但评论数却远远赶超设计师的号……

    日子就在平淡中渐渐流失,剧组度过了最热的酷暑,终于到了尾声。

    这天饰演陈近南的演员要杀青,《鹿鼎记》颇具意义的陈近南之死将要拍摄,甄柔没有躲在房间避暑,早早来到了片场。

    甄柔童年也是看过几版《鹿鼎记》的,在设计服装前又读了遍原著,陈近南死的时候她几欲落泪。

    这个情节简直戳中她心窝,时代变迁,侠道没落。陈近南是全书最光辉正义的侠客,那一句“平生不识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可见一斑。

    然而这样的侠客没有为国捐躯,没有死在反清复明的大业中,却死在自己人的手里。令人唏嘘的背叛。

    就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陈近南的死被众多读者剖析,有人说他的死代表金老爷子反武侠的中心;也有人说他的死为韦小宝做了抉择,终于不用再两难;还有人说他的死影射了韦小宝的悲剧,他一生有妹子有票子母亲也健在,唯独没有父亲的关爱,而他当做父亲看待的陈近南却死在他眼前……

    是以,甄柔对这场戏抱有很大期待,早早的就等在了现场。

    可当戏开拍的时候她才发现根本不能入戏!

    演员的打斗动作十分僵硬,并且是慢动作,在现场她甚至能清楚的看见血袋的崩裂。

    直到饰演韦小宝的阮承泽表情突变,看着用手接下宝剑的陈近南,疯了一样要冲上去,她才抓住丝悲凉的情绪。

    当然,无果,最后郑克爽仍然用宝剑刺穿了陈近南的身体。

    韦小宝抱着陈近南,眼眶一下就红了,衣襟沾上师父的鲜血。

    “师父,你还没教我武功……你现在就教我好不好……”一开始他尚能忍耐住眼泪。

    可当陈近南要求他不能杀郑克爽,临终前捧着他的脸说:“为师这一生最欣慰的事情就是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为师很高兴,很高兴……”

    甄柔发现,阮承泽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陈近南死在韦小宝怀里,好似他的父亲死在了自己的怀中。

    她忽然想起梁琨对阮承泽说的话,他说阮思柔的死不是他的错,母亲的死也不是他的错,唯独没有提到他们的父亲。那么,会不会阮承泽的世界其实也和韦小宝一样,其实是缺失了父亲这个角色的。

    难怪,难怪他会接这部戏,韦小宝什么都得到,唯独没得到父爱。而阮承泽呢,如今也是功成名就,别说父亲了,连母亲和妹妹也没了。

    思及此,甄柔忽然有些鼻酸。

    “嗡嗡……”手机震动拉回她的情绪,这么晚了,谁会给自己打电话。

    狐疑间她走出片场,看见“静嘉”两个字,她颇为惊讶。

    “喂,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那头,佟静嘉带着哭腔,“阿柔,我在影视基地呢,没找着你们片场,我定位给你。”

    她心中一滞,“好,你发我后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就来!”

    ·

    二十分钟后,甄柔总算找到了佟静嘉,她失魂落魄的站在小巷街头。

    “怎么了!”她将闺蜜一把捞进怀里,心脏微疼。

    佟静嘉抱住甄柔,眼泪瞬间就出来了,“阿柔,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前一阵子我不是说他特别好,感觉就要大功告成了么。结果,最近他又突然拉开距离,我,我待在那边就难受……”

    看着闺蜜眼泪哗啦直流,本来就带着些心酸情绪的甄柔,一时间也有些绷不住。她收紧双臂,“我懂,我都懂,有我陪着你呢!别哭,这大街小巷的,多丢脸啊!”

    她知道,事情虽然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可是那种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感却无法形容。她都从国外飞回来了,可见有多难过。

    “阿柔,陪我喝一场吧,我们好久没喝酒了!”佟静嘉抹了眼泪对她道。

    甄柔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回答:“好,我们买回酒店喝,不醉不睡!”

    于是,一个小时以后,两个女生在酒店抱团哭成一堆。

    佟静嘉:“你说,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一个男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你不知道,前一阵我真的以为我们就要在一起了……我暗恋都变成明恋了,他竟然,竟然不认了……”

    甄柔:“那你至少曾经拥有过嘛,不像我,怂啊!到现在连自己真实身份都没敢说呢,我亲耳听到他用那种疏离的语气称呼我为甄小姐,我心都碎了……他会不会不喜欢名门小姐,就喜欢软萌的粉丝呢……”

    互相吐槽后,两人又碰杯,干了一罐啤酒。

    “叩叩叩”,外边不知是谁第三次敲响房门。甄柔终于从地上爬起来,穿过一地易拉罐,有些生气的拉开了门。

    “谁呀,大半夜不睡觉敲门!”

    屋外,阮承泽悬空的手顿住,扑面而来的酒气令他蹙了蹙眉。

    “怎么喝这么多酒?”他边说边拿走她手上未喝完的啤酒罐。

    甄柔眼睛眯了眯,“啊,阮承泽,我怎么看见你了,又做梦了啊!”她说着整个人靠在浴室的玻璃门上,眼神迷蒙地看着男人,“为什么喝这么多酒?还不是因为你……”

    阮承泽抬步进去,怕被人看见,轻轻合上了房门,但只在玄关处没有往里走。

    “因为我?”

    甄柔:“对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怎么就喜欢你,怎么就不敢和你说实话呢?呜呜呜……”

    她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伤心事,呜咽起来。

    阮承泽心中一动,眼看她整个人开始摇晃,似乎站立不住,赶紧上去扶着她。

    甄柔一头栽进他怀里,迷迷糊糊说了句话,便昏睡过去。虽然她声音极轻,阮承泽依然清晰的听全了。

    她说:“如果你没在演唱会上吻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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